第四十三章 歸來 第五節 求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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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邢巒突然明白了些甚麽,他抬起頭來望著範鈞,此時的範鈞一臉的哀傷,莫非他們------邢巒想到這裏,急忙阻止了要衝上前的元英:“元將軍,我們還是趕快離開好些。”

    “他剛剛提到了我妹妹,我要問個清楚。”元英眼睛紅紅的叫道。

    “元將軍,你還是想一想回去之後,如何麵對皇上的詰責吧。”邢巒也大聲的提醒他,“皇上昨日講過要與大梁媾和,可是你非但不遵從他的命令,還擅自跑到雍州城下,若皇上知道了,定會治你個大罪過。”

    元英經邢巒提醒,方才想明白自己確實是闖了大禍,那元恪原本就對自己有著極深的怨恨,再加上今日之事,更不知要如何解脫自己才好了。

    “元將軍聽我講,若皇上問起來,莫要提雍州之事,你隻講擔心我的安危,便到梁軍四周轉了轉,別的並沒有做,千萬要記好。”

    “可是他------”元英指著範鈞說道。

    “還是由我來問好些,元將軍若相信我,就先率軍回去如何?”邢巒低聲阻止道。

    元英權衡半天,隻得聽從邢巒的建議,率軍氣哼哼的往回轉,那邢巒看著他率軍返回之後,這才策馬慢慢來到範鈞的麵前,他低聲問道:“你是如何知道元湘的?”

    “邢大人真是健忘,那元湘第一次率軍攻打邵陽城,便是敗在了我的手下,我當然知道她。”範鈞知道眼前這位邢巒聰明機智不亞於韋睿,口風之中自然是要滴水不漏,才能防止邢巒看破自己的心事。

    邢巒此時方才真正認識了眼前這位少年將軍,原來元湘便是一次次的敗在他的手裏,也難怪元湘一直不服氣,此人與元湘年紀不相上下,少年氣盛之機遭遇敗績,自然是耿耿於懷。邢巒見到範鈞之後,更是堅定了自己和談的決心。

    “元湘兵敗之後,我曾經對她講過:少年強則國強。看來大梁如今是人才輩出啊,我邢巒輸的是心服口服,想必元湘也是明白這個道理的。”

    “但願兩國自此交好,再也不要有戰爭了。”範鈞輕聲的說道。

    邢巒心中突然浮現出來一絲的暖意,多年冷酷的殺戮之中,他從未體會到任何的溫情,可是今日見到範鈞之後,不知為何,眼前的年輕人,給他一種極溫暖的感覺,他突然意識到不論戰爭有多麽的殘酷,總有一種感情是戰爭也無法阻擋住的。

    “我邢巒馬上就要到大梁軍中,去商議和談一事去。”邢巒突然笑了笑,“範鈞,若魏梁兩國重修舊好,邊境開放之際,你會不會到魏國去尋找元湘?”

    範鈞聽到此話後猛然抬起頭來,他的眼神之中有著一種複雜的感情,他不知道真到了那個時候,自己會不會去尋找她,現在他不敢給自己一個回答,他隻能痛苦的等待著,等待著某一天,元湘會突然出現在自己的麵前。

    邢巒望著眼前的這位少年英雄,心中突然覺得若他真的與元湘之間,曾經有過美好的故事,那是多麽好的事情啊,兩國相爭之際,他們這對少男少女,或許真的能給兩國黯淡的前景帶來一絲的希望之光。他在臨行之前,內心是痛苦彷徨的,他不知道自己如何與大梁的皇上開口,如何表達出自己想要盡快結束戰爭的想法,可是在看到範鈞眼中的那絲因相思而牽出的愁苦之意,他突然找到了靈感,他對於此行充滿了自信。

    “範將軍,老夫要先行一步了,我們後會有期!”邢巒拱手行禮道。

    “邢大人,我還沒有接到軍令,不能陪您一同前往。”範鈞歉然的說道。

    邢巒微微搖了搖頭:“不必勞煩小將軍了,希望將來有那麽一日,你我可以在草原上相見!”

    “------多謝邢大人!”

    “我說的是敕勒大草原,我鮮卑族中最美麗的地方------”邢變手中的馬鞭,頗有深意的指了指西北方向,“範將軍可要記得我所講的,老夫告辭了。”

    範鈞冰雪聰明,當即便明白了邢巒話中之意,那元湘一定是回到了敕勒老家,他恍惚中依舊感覺到,那位美麗的異族女孩,此時正與自己同騎在戰馬之上,她溫軟的身體緊緊的靠在自己的胸前,她哼唱著的那首歌謠,正在自己的耳邊回想著------

    邢巒在大梁的軍營外靜靜的等待著,他帶過來的求和文書此時已經遞到了蕭衍的手中,那蕭衍看過後倒也平靜,因為元恪此舉早在他的預料之中,那元恪畢竟年輕,遇事沉不住氣,總以為事事衝在前麵便可占得先機,殊不料這穩紮穩打,才是真正的步步為營,悄無聲息的摧垮了元恪的心理防線。

    蕭衍沉吟了半晌方才抬起頭來,對站在自己麵前的韋睿說道:“既然北魏有如此的誠意,派他們的大行台前來求和,那我大梁也不能輸了陣勢。懷文呐,聯就派你前去迎接這位邢大人,至於到時你該怎麽講,應該清楚了吧。”

    “皇上,臣還有一事,想與皇上商議商議。”韋睿遲疑了一下,還是將自己的想法講了出來。

    “懷文有何顧慮,但講無妨。”此時的蕭衍,較之以往,心情有所緩和,對於韋睿的話語,他大多還是聽得進去的。

    韋睿對於目前的局勢,分析的也是相當透徹,鍾離之戰雖然大梁獲得了勝利,但是付出的代價也是相當巨大的,再者大梁自北魏南侵以來,一直是苦於防守,戰役大多數的時間裏,是被北魏的將士們壓製著,喘不過氣來。韋睿相當清楚這來之不易的勝利,多多少少帶著幾分僥幸,可是接連數月收複失地時,自己均跟隨在皇上的左右,他可以感覺到眼前的這位皇上,有著極其龐大的野心,他對於收複失去的疆土極有信心,大有奪取北魏土地人口的野心,韋睿明白那是萬萬不可能的事情,能保住自己的領土便已經是萬幸之事了,若想染指北魏,隻怕有些------

    他對於北魏國內的情形,多多少少有了一些了解,知道此時各地起義頻發,那元恪苦於手頭的兵力太少,根本無力去鎮壓這些農民起義,而京城之內買官鬻爵之風日盛,這風氣與大梁是相差無幾,大梁此時雖然沒有各地按壓不下的起義,但是腐敗之風是越刮越烈,眼看便要收不住了。

    韋睿此時最擔心的便是,自己若是講了出來,會引起蕭衍的不滿,對自己一旦有了此種情緒,日後若想在皇上麵前替範鈞講情,隻怕便沒有那麽容易了,可是若是不講,自己與邢巒相談之機,達不成一致,皇上照樣是不會高興,自己還是要麵對皇上的詰責,他思來想去,不知如何開口。

    “懷文,有話便講,今兒個這天氣,也著實太冷了些。”蕭衍搓了搓手說道。

    韋睿靈機一動,他開口說道:“皇上,如今天寒地凍之機,那北魏前來求和,定然是想趁著大雪封疆之前,將部隊帶回,而我們將士之中也大多是南方人士,這常年在北方苦寒之地,也是萬般的痛苦,不如我們先暫緩進攻,談和之際我們與北魏相約,自此魏梁邊境之地,三年之內不許再生事端,皇上您看如何?”

    “三年?”蕭衍皺起了眉頭,“懷文呐,為何是三年?”

    “回稟皇上,淮水這些年連年泛濫,土地流失嚴重,若是有個三年五載的休養時間,這淮水兩岸必然會重新繁盛,到那時再與北魏開戰,這糧草供給便沒有了後顧之憂,若是時間太短,隻怕是真到了戰時,這糧草不達,影響戰力啊。”韋睿小心的斟詞酌句道。

    蕭衍聽後微微點了點頭:“懷文確實是考慮的極為細致,如此講的話,那便與他們三年為期,隻是我們一寸土地也不要讓那元恪得了去。”

    “皇上放心,微臣定會寸土不讓。”

    韋睿領到聖旨之後,方才趕到軍營門口,他看到邢巒之後,急忙自戰車之上走了下來,拱手施禮道:“韋睿迎接邢大人,隻是有些事情耽擱了,請邢大人多多見諒。”

    邢巒微笑著回答:“韋將軍客氣了,想必我這不速之客,如此前來讓您費心了。”

    “邢大人哪裏話來?快請進帳內一敘。”韋睿將邢巒請至大帳之內。

    二人麵對麵坐下之後,一時無語,待手下人奉上香茶之後,韋睿方才示意邢巒:“邢大人遠道而來,正值天氣寒冷異常,我大梁營中沒有奶茶,邢大人便喝盞茶水,暖暖身子吧。”

    邢巒微微一笑,端起茶杯啜飲了一口茶水,他點了點頭說道:“久聞這南梁之人好飲茶水,今日品來確實是別有一番滋味。”

    韋睿也回報一笑:“邢大人,你我二人這麵也見了,這茶也喝過了,那我們就言歸正傳罷。”

    邢巒輕輕放下茶盞,坐直了身子,鄭重的問道:“我朝皇帝三次遞送求和文書,你們大梁均未有回信,不知為何如此拖延?”

    “你朝皇帝的誠意,我們天子自然是明了於胸,隻是這連年戰亂,我大梁民不聊生,北方數十座州郡皆被你們所占據,百姓們流離失所,天子臣民的生活,如此的困苦,皇上自然是憂心重重,隻想找到一個好的解決辦法,讓百姓們休養生息一段時日,過幾年安居樂業的日子,所以皇上這些時日一直在想這些問題,而貴國皇上所呈遞的文書,所講條件太過籠統,語音含糊其辭,我朝皇帝自然是多多斟酌了幾日。”

    邢巒笑了笑,眼前這位韋睿韋將軍果然名不虛傳,此人語氣柔和,但是詞句卻是極為嚴厲,若是這些話換作旁人講出,或許邢巒早就大怒,離席拂袖而去了,可是這些話自韋睿口中講出,溫和之中又不失威嚴,讓他感覺想抗拒都沒有合適的理由。

    “韋將軍不僅運籌帷幄的本領了得,就連這遊說之功,邢巒也是萬萬比不了的。”邢巒自嘲的笑著說道。

    “邢大人的漢話講的極好,想必是經常使用吧。自孝文帝改革以來,北魏舉國上下易漢服,研習漢族典章製度,尊儒崇經,興辦學校,同時恢複漢族禮樂製度。尤其是采用均田製之後,你們北魏的國力是日漸昌盛,與漢人的通婚更是促進了南北諸族的相融------邢大人,若是你們的當今皇帝能與孝文帝一般,我們兩國定成和平相處,百姓們互通有無豈不更好?”韋睿語氣之中帶著發自內心深處的感歎。

    “韋將軍所言,正是邢某今日前來想要講的話,看來你我二人心意相通啊,我邢巒擔任大行台多年,對這南北兩國的戰事,可是太過了解了,尤其是這鍾離一戰,連從未失敗過的元英元將軍,都嚐到了敗績,韋將軍,看來兩國之間確實是需要寧靜一段日子了。”邢巒輕聲歎道。

    “三年如何?”韋睿問道。

    “三年?”

    “對,三年之內兩國相安,絕不起戰事,自我大梁建國時起,你們北魏陸續自大梁奪去的州郡,必須一一歸還。”韋睿朗聲說道。

    邢巒沉默著,他知道元恪絕對不會等到三年,那元恪恨不能來年開春便率兵南下,怎麽會同意這三年之約。

    “邢大人,三年之約,已經是我們所提的最短的時間了,邢大人想一想你們的孝文帝時期,他與南齊之間互通往來的那些年,你們北魏的國力是何等的昌盛?邢大人再看看如今的江山,到處都是起義者,朝廷上下買官之風盛行,你我二人的經曆是何其相似,難道真要到不可收拾的那一步,你那皇帝才肯罷休嗎?”韋睿言辭誠懇的說道。

    “白日光天無不曜,江左一隅獨未照。”邢巒突然念出了兩句詩句。

    韋睿聽後展顏一笑,那邢巒也是抬起了眼睛,望向對麵的韋睿:“看來韋將軍已經明白老夫的心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