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歸來 第十二節 贈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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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在他身後的範鈞,聽到韋睿傷心之言,他沒有阻止,因為他明白眼前的這位義父,所講的話早晚都會應驗的。他們父子二人,都是對皇上的心思揣摩透徹之人,已經看到了沒有前景的未來,何苦還要繼續為難自己,去做那些不想做的事情呢?
韋睿知道自己不能繼續再傷心下去了,既然已經想清楚了一切,他突然明白了,一切隻能這麽坦然的接受了,讓那些應該發生的事情,由著它們去發生罷,那曆史長河之中的流沙,最終還是要順流而下的。
他背對著範鈞,輕聲說道:“回到家中之後,你我二人萬不可斷了聯係。”
“義父放心,您就是我的第二個父親,這份恩情一直在我心底,是永遠不會忘記的。”
“你------你家中之事,若有需要我的地方,千萬不要客氣,一定要對我講!”
“------好,我會的。”
“那琴譜,你可是已經抄寫好了?”韋睿輕聲問道。
“已經抄寫好了,我這就回去,將它拿給義父。”範鈞急忙去拿琴譜。
韋睿一想到不久之後,自己便要與他分離,這心中便如刀鉸一般的疼痛,他知道一旦回到京城,那血雨腥風,便會鋪天蓋地而來。
這時,韋睿突然發現在一個身穿黑衣,臉蒙黑布之人,乘馬悄悄的來到了軍營之中,他亮出手中的符節後,便被人帶往皇上的大帳。韋睿突然有些驚駭,他感到一種隱隱的不安,在不斷的逼近自己,逼近範鈞。
那黑衣人走進蕭衍的大帳,跪在行禮。蕭衍看到後屏退左右,方才問道:“事情進展的如何?”
“一切均如皇上所料,他們已經按捺不住了。”那黑衣人低聲回答道。
“那剛剛上任的大理寺正卿範允承,現在在做甚麽?”
“回皇上,他正在追查數宗之前一直未破的懸案,至於他要查案的目的,在下還未查到。”
蕭衍知道自己是明知故問,那查案的目的根本不用問,他問了眼前此人也不敢講。他最擔心的事情還是發生了,如今這情勢逼著他做自己不想做的事情,想來也是毫無辦法可言。
“你來之時,有人知道嗎?”
“一路上有皇上的符節,並未遇到困難!”那人急忙回答道。
“你且回去,一切按聯的吩咐去做,不到萬不得已,決不能泄漏你的身份。”蕭衍叮囑道。
“皇上放心,我的身份除了皇上,再也第二人知曉。”那黑衣人急忙說道。
蕭衍微微點了點頭:“這個我當然相信你。”
“在下告退!”那黑衣人悄悄的退出大帳,騎馬往京城方向而去。
他的一切行動,均被躲在暗處的韋睿,看的是一清二楚,他待那黑衣人離開後,方才慢慢的回到自己的營帳之內,對於這位突然出現的黑衣人,韋睿並沒有太多的擔心,他此時最擔心的是滿腹詭計的皇上,以及京城之中被蒙在鼓裏的那些官員,皇上這一招隻怕是很久以前便用過了,若沒有點兩麵三刀的下流伎倆,想那皇上的江山,也不會穩固。
他如今也有些擔心京城之中的家人,自己的夫人前些日子,在雍州可是吃了些苦頭,雖然在家書之中隻是輕輕帶過,但是範鈞回來後倒是如實對他講述了事情的經過,想那何征如此的心狠手辣,夫人若是稍有一慎,便真的會死在他的手中。
“義父,琴譜我給您拿過來了。”範鈞的呼喚聲,讓韋睿方才自沉思中驚醒過來。
他將那琴譜接了過來,仔細的翻看了一遍,滿意的點了點頭:“鈞兒的字,寫的確實好極了,難得你這一手絕妙的書法,確實讓人愛不釋手啊。”
“義父過獎了,範鈞沒有您所說的那麽好。”
韋睿將那琴譜收好,溫言說道:“這天色也不早了,你也早些回去休息罷。”
“哎,那我回去了。”
“回去吧。”韋睿揮手示意他離開。
待範鈞離開之後,韋睿方才輕聲吩咐手下,替他備車,他收拾好東西,連夜趕往邵陽城。
月餘後的一天大清早,那趙草趕回京城之時,那建康城內氣溫已經回升,在南方暖溫的春風裏,那些迎春花的花苞,已經飽滿的快要掙開了,趙草站在範府的大院之中,正聚精會神的盯著那株迎春花看個沒完。他想不到自己一路走來,這京城之中的春意居然已經十足,遠在邊境的大軍之中,這積雪還是老厚一層,他不禁歎了口氣,在那裏想要看一眼這美麗的花苞,隻怕都是不可能的事情。
“趙大人!”他聽到身後有人呼喚他,他急忙轉過身來,站在他身後的正是淩霄。
趙草急忙迎上前去,深施一禮:“末將見過範夫人!”
“趙大人萬萬不可如此客氣。”淩霄急忙屈膝還禮,“不知趙大人前來,有何事情要找小女?”
趙草有些不好意思的撓了撓臉上的胡須:“這個,我是受人之托,前來送樣東西給夫人。”
“噢?”淩霄聽後吃了一驚,自己極少與外人打交道,是誰會送給自己東西。
趙草急忙將身後背著的錦囊摘了下來,遞到了淩霄的麵前:“有人命我將此物交與夫人。”
淩霄不解的望著眼前的趙草,並未伸手接它,她憑著錦囊之中物事的樣子,便已經猜出是架古琴,隻是自己從不認識範家之外的甚麽人,誰會這麽做呢?
“趙大人可否對小女講明,是誰送與我的?”淩霄不解的問道。
“夫人,您、您就別為難我了,那人吩咐過,不能告訴你的。”趙草有些慌亂的說著,毛手毛腳的將那琴塞到了淩霄的手中,“那就這樣罷,夫人,我回京還有好多的事情要去稟報,您留步,我走啦。”
“可是、趙大人,您還未對小女講,是誰------”淩霄看到趙草低著頭,匆匆的出了範府的大門,隻得收住了口。
她有些奇怪的看著這錦囊,這錦囊看著有些破舊,想必是有些年歲了,不知何人會送一架古琴給自己,她將自己認識的所有人都想了一遍,這些人當中,沒有幾個喜歡彈琴之人,她突然想起了那前些日子來到家中的柳惲師父,難道是他?淩霄想了一想又搖了搖頭,那柳惲即使給自己送琴,也不會委托一位軍中之人送過來。
這些日子她做繡活做的太多了,眼睛有些發花,她便將那琴放在一旁,將身上依靠在院中那棵已經長得很高的桂花樹上,這棵樹範鈞臨走之時還很矮小,想不到它會長的如此之快,年年開的花兒香極了,每年中秋前後,她和小涅都會收拾好那些桂花,晾幹之後留著備用,這些年小涅做桂花糕的手藝越來越好了,她做出的桂花糕,與淩霄做出來的味道相差無幾,這也是淩霄這些年來,最值得安慰的一件事情。
“夫人,您怎麽在這裏?”小涅自後院過來,看到淩霄頭依在樹幹之上,似乎有些疲憊。
淩霄睜開眼睛,她看到小涅後微微笑了一笑:“小涅,我突然很想吃桂花糕了,你去做一些好嗎?”
小涅走上前去,慢慢扶著她坐在石凳之上:“夫人還是先回房休息吧,我一會兒就去做。”
小涅轉頭看到了地上的錦囊,她有些好奇的問道:“這是什麽?”
淩霄歎了口氣:“是架古琴,不知是何人送與我的。”
小涅聽後也很是奇怪,這位範夫人與外人根本沒有聯係,怎麽會有人送她東西?她沒有再繼續問下去,隻是背起它,攙扶著淩霄慢慢往她臥房走去。
淩霄緊緊握著小涅的手,自兩個兒子相繼離開她之後,這小涅就是她身邊最親近的那個孩子了,雖然這個孩子身上有太多讓人琢磨不透的東西,但是她是個本性善良的好孩子,這些年多虧了她在自己身邊照顧自己,每每看到她如花的笑靨,自己心頭的那塊大石頭,便顯得不再那麽沉重,不可承受。
小涅將那錦囊放在桌上,扶淩霄慢慢躺下,她拉開錦被,蓋到了淩霄的身上。
淩霄看著小涅認真的做著這些事情,她心中感覺好溫暖,此時她體會到了當初範允承為何想要自己再生個女兒的心情,若是有這麽一位可愛溫柔的女孩子陪伴在身旁,那該是多好的事情啊。
“小涅------”淩霄話講了一半,又開始猶豫起來。
小涅抬起頭來,她看到此時的淩霄,臉色有些蒼白,這些年這位範夫人是太過勞累了,她一個人要頂受著太多的壓力與痛苦,小涅根本想不出還有人能像她一般,如此堅強如此淡定。
“夫人,您剛剛、想要講什麽?”小涅輕聲的問道。
“我知道你心疼你那娘親,有時間過去看看她吧。”淩霄知道自己在她麵前最好不要提及蕙夫人,可是她也是一位母親,她知道思念孩子的那種痛苦心情,是無法言表的,而小涅想必自幼便極少感受到母愛的溫暖,這是她這一生永遠無法彌補的遺憾,那蕙夫人的行為做事,隻怕今後會發生什麽樣的事情,誰都不好說,能讓這孩子見她一麵,便讓這孩子去見。
小涅搖了搖頭:“夫人,那日您已經同我講的很明白了,我懂這些------她不配做我娘,我小涅就是這一個無父無母之人,我願意在您和老爺身旁,做些這樣的事情,我願意。”
小涅的眼睛裏,噙滿了淚水,她強迫自己不要流淚,要微笑,因為這世上有太過讓她想流淚的事情了,可是那些眼淚根本幫不了她,隻能讓她更加痛苦,所以她不願意自己流淚,還是讓自己不去想這些事情好一些。
“老爺一直想認你為女兒,隻是你總是不肯答應------”淩霄突然想起了一件事情,她急忙問道:“我那鈞兒,臨行之前到底對你說過甚麽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