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謀反 第三節 絕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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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宏此時感到萬分的絕望,他想不到自己居然也中了毒,他冷靜下來之後又不是很相信吳淑媛所講的話,因為自己絲毫沒有中毒的跡象,怎麽能單憑吳淑媛幾句不可信的話,便講自己命不久矣了?
“簡直是一派胡言,本王好端端的站在這裏,根本沒有事情,更何況王府之中戒備森嚴,那些下毒之人,豈能輕易便能進到王府之中?”蕭宏大聲的問道。
“王爺,我說的話你不信,若是那下毒之人親口所講的話,你信也不信?”吳淑媛倒也並不著急,隻是慢聲細語的問道。
“隻要你將那下毒之人叫過來,我當麵問上一問,自然便會相信。”
“她就站在你的麵前,你為何不問?”吳淑媛冷冷的說道。
蕭宏吃驚的後退了一步,他簡直不敢相信吳淑媛所說的話,她------她居然便是皇兄一直苦苦尋找的凶手。
“不可能------你怎麽能下毒去危害自己的兒子?”蕭宏哆哆嗦嗦的問道。
“為了能解脫他的痛苦。”吳淑媛將手中的豆莢撒到了地上,“自他出生以來,他的身世便困擾著他,最令我害怕的是,居然有人拿他來要挾我,逼著我去做我不想做的事情------王爺,我這一生都是活給別人看的,嫁與蕭寶卷後,他每日裏不務正業,不理政事,就知道做那些雞鳴狗盜之事,對我根本沒怎麽在意,因他的緣由,我被那蕭衍強行收入內宮之中,對他我並無半點好感,隻是迫於無奈才跟隨了他;最後又如何呢,因為綜兒的反叛,蕭衍沒有給我一句解釋的機會,便將我打入了冷宮------我這一生的怨氣對誰訴說?這世上我最愛之人,一個一個離開了我,我活著究竟為了什麽?我自己都不清楚了------綜兒若死了,你便再也不能用我來要挾他了,再也不能了。”
蕭宏想不到眼前這位皇兄的廢妃,居然將自己的伎倆全都看透了,她用了如此極端的手法,便是要將自己數十年的謀劃毀掉,他計算了這麽多年,想不到被她毀去了大半。
“我中了什麽毒?快點告訴我?”蕭宏氣急敗壞的問道。
吳淑媛放聲大笑起來:“王爺權傾朝野,你中了毒自然會有人替你解了,不過你這毒三十多年前便已經毒氣攻心了,要如何去解?”
“你說這話是什麽意思?三、三十多年前我便已經中毒了?”蕭宏驚恐的問道。
“王爺你中的是權力之毒,你那篡奪皇位之毒,早在你殺死和帝之時,便已經中下了------你一定是在那時便已經開始覬覦你皇兄的寶座了罷。”
蕭宏冷哼了一聲:“你可真是聰明,隻可惜再聰明又有何用,反正你很快也要死了。”
吳淑媛臉上的笑容慢慢的褪去,是啊,蕭宏今日來送的聖旨之上,那皇上蕭衍已經講的很明白了,綜兒已死,那自己活在這世上還有什麽意義?她唯一能做的便是解除自己的痛苦,跟隨兒子而去。
“有王爺您陪著我們娘倆去死,也值得了。”吳淑媛低聲說道,“可憐我那小叔寶融,年紀輕輕便死在你的手裏,還連累王皇後一家數十口人的性命,給他陪葬------不過王爺你大可放心,我會自己做個了斷,不勞王爺費心,派殺手前來。”
蕭宏咬著牙說道:“你還不能死,你要告訴我,我是中了什麽毒。”
吳淑媛輕歎了口氣:“王爺,我死後你就安心的去吧,你所中之毒是慢性毒藥,最遲不過半年,你便會七竅流血而死------與我那綜兒所中之毒一樣,他是怎麽死的,你也會怎麽死。”
“你------你這狠毒的女人!”蕭宏忍不住大聲罵道。
“我再狠毒,也比不過你們這些拿刀殺人之人,可惜的是我隻能殺你一個人------若我有本事,我會多殺幾個!”
蕭宏急於回去尋找解毒之方,他顧不上眼前這個瘋女人的胡言亂語,狠狠跺了跺腳,轉身匆匆離開了冷宮。
吳淑媛獨自一人坐在院中,直到夕陽西下後,她才慢慢的回到了屋中,屋內清冷之極,那吳淑媛解下腰間的絲帶,用力甩向房梁,她將垂下來的絲帶打了個死結,將頭伸到了那死結裏麵,她微微閉上了眼睛,將自己的一生在心中過了一遍,她今日終於可以終結自己尷尬的一生了,她的耳邊也現也不會有人用自己的兒子,威脅這威脅那了,想到此處她臉上露了一絲安詳的笑容,
她喃喃的說道:“我這樣,也算對得起你了吧,寶融弟弟------”自言自語之後,她便將腳下的小凳踩翻------
屋外吹進來的夜風,還是帶著濃重的涼意,隻是那懸掛在空中的吳淑媛,再也感受不到了------
翌日清晨,在同泰寺中的禪房之內,蕭衍在聽到吳淑媛的天死訊之後,半晌沒有言語。
隨侍在左右的大臣們,也都鴉雀無聲,此時誰也不敢亂講一個字,此時皇上的心思誰敢胡亂猜測?那沈約沈大人隻因講了一句大實話,禦駕北征回來後,那沈大人便連降數級,貶為城門司中擔任,不配官職隻在司中閑置。
房間內的眾官員一想起沈約大人的境地,便都感到心底冰涼,想那沈約大人在皇上起事之時,是出力最多,功勞最大之人,在那齊和旁禪位之後,若不是沈大人想出了斬草除根的法子,隻怕這皇上的江山,斷然沒有今日如此這般的穩固。可是皇上就因為一個根本不是自己親生的兒子,不念沈大人以往的功勞,將其貶官處置,那自己若是因為這吳淑媛之死,再多上幾句嘴,那豈不是犯了殺頭之罪?
蕭衍對於吳淑媛的死,自然是早有準備,他下達聖旨的那一刻,便知道那吳淑媛是必死無疑。隻是在聽到她上吊自盡的消息後,他頓時想起了往日二人在一起時的情景,那時的吳淑媛,心中遠沒有這麽多的戾氣,對自己的態度也是極為溫和,那綜兒活潑可愛,甚是討人喜歡,最讓他想不到的是在自己出家之後,那吳淑媛的性情也是大變,得不到自己寵幸的吳淑媛,居然將自己最隱私之事告知蕭綜,致使今日母子二人相繼去世,蕭衍想不到就因為那一念之差,便斷送了二人的性命--------如今她人已經死了,過去的那些是是非非,也確實沒有必要再繼續深究了,想到此處,他抬起頭來命令道:“賀大人,替聯起草聖旨。”
賀琛不敢怠慢,急忙跪倒接旨。那蕭衍沉默了一會兒,方才開口講道:“念那淑媛跟隨聯多年,近些年雖身在冷宮,但倒也安分守己的份上,聯準予其以淑媛身份厚葬。”
“皇上,臣遵旨!”賀琛低聲領旨。
蕭衍環視了一下跪在下首的官員,他沒有見到六弟蕭宏,便關心的問道:“聯今日怎麽沒見到六王?”
站立在他身旁的何征急忙回稟道:“皇上,六王爺今日身體不適,暫時不能來寺中聽旨。”
蕭衍聽後沒有再講什麽,隻是揮揮手命令眾官退下。待眾官退下之後,蕭衍低聲問何征:“何將軍,聯還有多長時間可以回宮了?”
何征恭敬的回答道:“皇上,您親征前還餘兩個月的時日,待兩月之後,皇上便可以回宮了。”
蕭衍此時不知為何,很想回宮看看他冷落多年的後宮嬪妃們,這些年他不曾臨幸她們,想必她們心中的怨恨,並不比那吳淑媛少。隻是回宮之後,他麵臨的最重要的問題不是後宮的那些女人們,而是他的那幾個皇子,此時他們都已經長大成人,個個虎視眈眈的盯著他的這個皇位。早年間他原本想立長子蕭統為太子,隻因那些其餘的皇子,依仗著母妃們的勢力,將那母親早逝的蕭統視為眼中釘,時常排擠自己的這位大哥,蕭衍時常有所耳聞,但是他大多數的時間是不動聲色,他隻是想要看看這皇長子的忍耐功夫到底如何?若是是個一遭受挫折便失去理智之人,那這大梁的江山交與到他的手中,那些皇弟們聯合起來,便大有將他扳倒之勢,蕭衍這些年冷眼看著皇子們之間的爭鬥,他誰也不偏誰也不向,對於蕭統的忍耐與所經受的委屈,他看在眼裏,心中也明白這江山終歸要留到蕭統的手中,這些心事他隻得暫且放在心中,一旦讓他人得知,不知又要興起多大的風浪。
“那範羽現如今在哪裏?”蕭衍突然想起了那個跟隨自己在同泰寺中出家的孩子。
“回皇上,那方丈安排他在藏經閣抄經。”何征回答道。
蕭衍輕歎了口氣:“傳聯旨意,讓那範羽來見我。”
何征不敢怠慢,急忙派人去找那範羽。蕭衍展開方丈送過來的那本《金剛經》,據那方丈所言,此本經書是那達摩親手所抄,字字均是達摩真跡。隻是此書的梵文所抄寫,這讓蕭衍極為頭疼,想那範羽在達摩祖師來同泰寺的那段時日,與祖師呆在一起,想必於這梵文,也略知一二。
那範羽跟隨何征,來到蕭衍的禪房之外,靜候蕭衍的召見。範羽心中七上八下,他不知道皇上見到自己要問些甚麽,若問到自己的事情該如何回答?他突然感覺自己有些六神無主,隻能是走一步看一步了。
蕭衍命人將範羽帶了上來,他抬頭望了望這個幾年前還是個小孩子的範羽,如今他身材長高了,臉龐也略微瘦長了一些,臉上再也沒有了剛剛遇見他時的那種嬰兒肥了,此時的範羽,舉手投足已經顯得極為成熟。蕭衍不知為何,見到這個孩子之時,突然想起了那死去的蕭綜,他輕輕咳了一聲:“範羽,你走上前來,離聯近一些。”
範羽聽見的走上前幾步,但是他極有分寸的停了下來,沒有繼續往前走,與蕭衍保持著一定的距離。
蕭衍將手中的經文親手遞到了他的麵前:“這是達摩祖師留下的經文,不知你可否懂得那梵文?”
範羽雙手伸出,接過那卷經文,打開後仔細看了一看,低聲回答道:“回皇上的話,這些梵文子明也是略懂一些,好多地方還需請教藏經閣內的抄經師父們。”
蕭衍溫和的說道:“那聯就準許你將此經文拿到藏經閣,與眾位師父們一起,將此經書重新抄寫一遍。”
“子明遵旨!”範羽急忙跪倒行禮。
“你------退下吧。”蕭衍遲疑了一下,吩咐道。
範羽剛剛站起身來想要離開,那蕭衍突然開口問道:“聽聞你大哥自北麵回來了,範羽你想不想回家一趟,去看看你那大哥?”
範羽聽後一呆,此時他才恍然明白了皇上命他前來的真正意圖是甚麽,皇上定然是試探一下自己。他此時十分的感激大哥前幾日便過來與自己相見,按捺住自己內心想要回家的想法,若沒有大哥的勸說之言,皇上剛剛問此話的時候,他便要衝口而出說自己想要回家。
範羽低下頭,低聲的回答道:“回皇上,子明不回家,子明要一直陪著皇上,在這寺中出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