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七十二章 傷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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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人一前一後,越過前方密林,很快來到村莊之前。

    這時候,天色已經有些發暗,村裏那些尋常的村民,不少人還在忙碌著。

    這些尋常村民,有人注意到王力和白歧二人,卻沒有驚奇。

    這裏並不像東荒邊緣那麽偏僻,幾十年難有外人到來,這裏怎麽著也屬於東洲大地的範圍,過往的商隊還是不少的,對於見到有外人到來,這裏的村民也大多見怪不怪了。

    王力領著白歧向著自家的方向走去,沿途有相熟之人和王力打著招呼或談笑兩句,不時向白歧投過來好奇的目光。

    不多時,二人便來到村中的一戶尋常人家門前。

    像是聽見門前的動靜,半掩著的木門後,露出一雙眼睛,一見到來人是誰,木門嘩啦一聲被拉開,走出來一個小女孩兒。

    “爹!”聲音婉轉清脆,小女孩七八歲的樣子,臉蛋紅撲撲,身穿碎花布衫,一雙眼俏麗,水靈靈的眨巴著,看向白歧的目光透著童真還有好奇。

    “嗬嗬~巧兒乖,爹回來了!”王力順手放下背後藥簍,在小女孩幾步蹦過來的時候,抬手揉了揉她的腦袋。

    膩在王力的懷裏,小女孩側頭,從王力腰間臂彎的間隙偷瞄著白歧,眼中的好奇更多,“爹爹,這個大哥哥是誰呀!”

    王力敦厚的臉上,滿帶溺愛神情,笑容也透著慈愛,隨即轉頭向著白歧道:“方兄弟,這是我女兒王巧兒!”

    白歧點點頭,衝著小女孩微微一笑。

    白歧此時的形象有些邋遢,長袍上布滿灰痕,看不出原來的顏色,有些地方撕開了不少口子,下擺近乎破爛。

    好在他的樣貌雖不算特別英俊,但很清秀,很容易讓人生出好感,白歧這一笑,小姑娘眨巴著眼睛,也笑了起來。

    “丫頭,是你爹回來了嗎?咳咳~”屋裏深處傳來一聲有氣無力的女聲,說完還劇烈的咳嗽了一陣,顯得很是虛弱。

    王力衝著白歧道:“內人就在裏屋,方兄弟你......”

    王力支支吾吾,有些不好意思,敦厚的一張臉都漲紅了一些,望向白歧的目光帶著希冀,仿佛看到了什麽希望。

    白歧一笑,點了點頭:“王大哥不需客氣,我這就替嫂子拿脈!”

    以白歧的靈識,自然早已發現了屋內之人,卻沒有細查。

    哪怕別人不知,隨意窺探他人的隱私,白歧認為這樣有失禮數。

    相較於修士,白歧覺得,自己麵對這些淳樸的山民,反而更加自在一些,就像在芒碭山一樣。

    有些修士,成天嚷嚷著凡人乃是螻蟻,但他卻未想過,修士也是從凡人來的。

    對於這種人,白歧心中很是不屑,不明白他們那種低劣的優越感是怎麽來的。

    王力感激地連連點頭,隨即將白歧引進屋內。

    裏屋的門被推開,白歧跟隨著王力父女二人緩步入內。

    床榻之上躺著一個中年婦人,臉色蒼白,容貌很是憔悴,裹著厚厚的棉被。

    進屋後,王力小心翼翼地將房門帶上,生怕屋外的寒風吹進來,也盡可能不發出太大的動靜,怕驚動床榻上的人。

    這微弱的動靜,還是被婦人聽見了,虛弱地睜開雙眼,一眼便看見三人。

    “咳咳~回來了,這位小兄弟是?”又是一陣咳嗽,婦人問道,說著想要支起身子坐起來。

    王力趕忙搶上前幾步,將婦人扶起靠在床沿,還替她掖了掖被子,滿含擔憂的看著婦人,小聲在她耳邊解釋道:“這是方寒小兄弟,是我采藥的時候遇上的,人家可是大夫,這不請回來替你看看嘛!”

    “哎~咱們家哪請得起大夫呢?別忘了上次你走了七八天,才走到到最近的鎮子裏替我抓藥,一雙腿腫得老高,錢還是東拚西湊砸鍋賣鐵攛巴來的,就這樣已經夠清苦了,日子還得過哎......”

    婦人唉聲歎氣,看著王力的目光,滿是心疼。

    “方兄弟那是不收錢的,隻是看看,你就放心得嘞!”王力拍著胸膛保證道。

    婦人一怔,似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見王力目光很是認真,又看了看白歧,一時不知說什麽好,“這...這可怎麽使得......”

    “嫂子放心,”白歧也適時的開口了,微笑道,“王大哥幫了我不少忙,我還沒報答他,在下對於藥理雖不甚精通,倒也略懂一些,可以先試試,若實在不行,就沒什麽辦法了......”

    “哪裏哪裏,小兄弟客氣了!”婦人登時感激,“咱老王家兢兢業業幾代人,老天有眼,這世上還是好人多啊!”

    說著便掙紮著要起身,對白歧那是千恩萬謝,說得王力的一雙虎目也都泛紅。

    不待婦人起身,白歧幾步上前,一手按在婦人的肩上,一手順勢搭在了她露出的右手腕上,閉目仔細感受了起來。

    婦人動作一僵,知白歧這是在替她診斷號脈,也就不敢亂動了,老老實實的靠在床沿上,眼神卻有些慌亂無措。

    一旁的王力和王巧兒也都緊張的看著白歧,心中惴惴不安。

    被白歧三指擒著右手腕,食指和拇指搭在內側腕骨接合處,婦人頓覺手腕一涼,驀地的又變作一股暖意,順著手腕蔓延,很快流轉全身。

    這股暖流奇異,令她很是放鬆,不由的也就放下心來,虛弱的身子在這股暖流的浸潤下,婦人眼皮發沉,昏昏欲睡,不多時竟已陷入了沉睡當中,呼吸低弱而勻稱。

    見此,王力心中大奇,卻不敢開口多問什麽。

    時間靜靜的流逝,不多時,白歧便睜開雙眼,鬆開握著婦人的右手,陷入了沉吟。

    從他開始“號脈”到現在,也才過去數十息而已,這在王力看來有些不可思議。

    看病他不懂,卻是親眼見過大夫診斷病人的,什麽望聞問切,號個脈少說也得一盞茶的功夫,中間還要病人張嘴、伸舌頭等等,從各個方麵診斷。

    白歧號脈的這麽點時間,似乎有些快了。

    “莫非方兄弟當真隻是略懂?不是在敷衍和客套?”王力心中不由一沉。

    而白歧雖在沉吟,卻始終一臉平靜,不似陷入了苦思的樣子。

    這讓王力稍稍放心了一些。

    之前王力也曾請過一個遊方大夫來家裏看過,一番診斷後,雖說開出了藥方,那大夫卻始終皺著眉,唉聲歎氣,望著王力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

    王力雖然淳樸,卻不是傻子,心中早已有了不好的預感,沒有逼問結果,那是不願放棄最後的一絲希望。

    他怕一旦知道了結果,連這最後的一絲希望都沒了。

    想到妻子重病臥床數月,氣色一天不如一天,怎麽治都不是個法兒,到現在大半的家當都搭進去了。

    白歧在他看來,幾乎已經成了最後的一根救命稻草。

    “不管了,死馬當活馬醫吧,哎~”

    想到這裏,王力強忍著心中不安,望著白歧的目光,透著濃濃的焦急和深切的希冀,心中卻在顫抖。

    那目光卻如黑暗中的燭火,搖曳著,被黑暗蠶食。

    隨著時間的度過,每一刻對王力,都是一種煎熬。

    漸漸的,王力的目光越來越暗,心中剛剛升起的一絲希望,也被消磨殆盡,土崩瓦解,臉色變得蒼白,隱隱透著死灰。

    “可以治!”驀地睜開雙眼,白歧長出一口氣。

    “什麽?”王力一愣,猛地抬頭,仿佛不敢相信自己聽到了什麽,近乎吼出來一般,卻帶著顫音,還有些語無倫次,“我...你...說什...什麽?”

    “王大哥莫激動,不過是小小的寒症,我說可以治!”白歧也不避諱王力的目光,嘴角不由浮起一絲笑意,語氣卻異常肯定。

    一瞬間,王力暗淡的雙眼驟然明亮了起來,身軀微微顫栗,一顆心狂跳著,呼吸也變得急促,聲音發顫,透著難以置信,“方兄弟,你說的可是真......”

    “千真萬確!”白歧再次認真的點頭。

    撲通一聲,王力當即跪了下來,這就要向著白歧磕倒,卻被白歧連忙伸手扶住。

    王力的一雙虎目泛著淚光,哽咽道:“方兄弟啊!你可是我老王家的救命恩人呐!老哥謝謝你了!”

    王力的真情流露,頓時觸動了白歧心中的某處柔弱,聲音柔和,勸說道,“王大哥千萬不要如此,孩子還在看著呢!”

    一旁的王巧兒正瞪著水靈靈的大眼,看著麵前二人。

    在王力跪下之後,如受到了驚嚇般,小女孩兒抿著嘴,一雙小手絞著自己衣服的下擺,顯得有些不知所措。

    在白歧的一番勸說下,王力總算不再堅持,亦站起身來,眼巴巴的望著白歧,漲紅了臉,一聲不吭。

    白歧哪裏不明白他心中所想,微微一笑,目光一瞥,恰好落在一旁的藥簍內。

    這裏麵塞著各種各樣的藥材,大多是尋常藥材,年份也都一般。

    白歧熟讀醫典,這裏麵的藥材大多認識,較為雜亂。

    有些是治風寒的,有些是治瘡痍的,種種良莠不齊,但絕大多數還是補藥。

    看起來,王力並不懂得藥理,隻要是覺得有用的,便都一股腦兒全弄來了,如此倒也方便了白歧。

    心中一動,白歧立刻有了主意。

    說起來,白歧並不懂得號脈,卻不妨礙他診斷。

    號脈隻是做做樣子罷了,借此好以自身靈力融入婦人體內,查探一番具體。

    婦人患的確實是寒症,俗稱風寒,但卻不同,病情比一般的寒症嚴重得多。

    臥床三月有餘,風邪入侵髓骨,可謂病入膏肓,按理說已經可以料理後事了,決計熬不過這個冬天。

    但這是針對凡人的手段,對白歧而言,想要解決卻是手到擒來。

    白歧緩步走到藥簍變,俯身從裏麵拔出一株藥草,是一株“國老”,“用這個!”

    “這...”王力一愣,“這不是蜜甘草嗎?用這個能行?”

    “嗬嗬~”白歧一笑,“此藥無毒,若王大哥信我,以此蜜水炙過,煮水三大碗成一碗,服下立可見效!”

    “國老”俗稱“蜜甘草”,有些地方又叫做甘草,無毒,可治傷寒,但隻能治剛染上的傷寒或病得不重的人,對於婦人現在的樣子,已無任何用處。

    但白歧手中這株卻不同,實際上應該說,從白歧拿起這株甘草之時,這株甘草就變得不同了。

    常人無法感應到靈力的存在,但若有修士在此,必能見到,白歧的手中,那株甘草通體發出光芒。

    那是靈光,光芒呈兩色,一色為綠,一色為藍。

    體內無相訣化轉生成水木兩種屬性靈力徐徐向著這株甘草內融入。

    凡人之身,還是這麽虛弱的狀態,承受不住靈力,需要極其小心翼翼的運轉,那樣太過麻煩。

    一次方法,不僅可使藥力充分發揮,還避免了不少風險。

    常人或以為拔除寒毒,應該以火屬性最佳,但卻未想過,以火屬性的狂暴,對病重之人不僅無益,甚至還會造成不可彌補的後果。

    水可為寒,那是它的另一種形態,但最大的本質卻是潤物細無聲,洗體拔毒那是再合適不過。

    木屬性不用多說,屬於無形當中最具生機的屬性,用來治病,尤其是治體虛之人,亦恰逢其會。

    王力將信將疑的從白歧手中接過那株甘草,咬了咬牙,轉身就要出屋,白歧卻突然將他叫住。

    俯身再次拿出一株大概十來年的人參,白歧將之遞給王力。

    “體虛之人,可用人參十兩細切,加水二十碗浸透,以桑柴火緩煎成膏,每服一碗,切記不可多,體太虛不宜過補,長此以往,想必不日便可痊愈!”

    “好好!多謝方兄弟了!”王力再次感激一番,接過人參後,推門而出。

    不多時,王力端著甘草煎熬的藥湯走了進來,而婦人也已蘇醒。

    “咦!我怎麽感覺不那麽難受了,身上也沒之前那麽冷了!”

    剛剛服下藥湯不久,婦人蒼白的臉色,竟紅潤了起來,也不咳嗽了。

    “娘!”王巧兒撲到婦人的懷裏。

    “秀秀!”老大一爺們兒,抱著妻兒,一雙虎目通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