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章 霧中江戶,其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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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小很小的時候,父親大人曾經這麽問過我:“如果有一天,父親有什麽事情要去解決,你能夠承擔起保護母親的責任嗎?”年幼的我無法理解為何父親要說出這樣的一句話,疑惑地反問父親大人為何要離開,現在的生活不是很幸福,很快樂嗎?
是啊,那個時候,草薙家的未來沒有被托付到我的身上,母親也是健康的實行著妻子的職責,他們深愛著彼此。盡管一個碩大家中隻有三口人,卻沒有一點冷清的感覺,時時刻刻都能感受著來自於“家”這種事物的溫暖。
本以為那會是永恒,也以為這樣的世界,在妹妹與弟弟生出來的時候,也不會有哪怕是一點的改變,反而會更加的美好。
然而一語成讖,父親大人無聲地離去,母親大人病倒在床上。世界是那麽容易地崩潰,人的思想也是如此,方才還是幸福天真的女孩,一轉眼之間,就成了高天原的統領,天照大禦神,藏身於屏風之後,正如同神話之中隱身在洞窟,不再直接麵見任何的一人。
月讀,須佐,堅強地成長而起,然則什麽都沒有改變,母親的情況不斷地惡化,又發現了新的推測,父親的身影無法尋找。多麽的殘酷,多麽的無力,就如同被明示在她的麵前的未來那樣,無論是多麽的掙紮,多麽的抵抗,無可阻擋地行進著,不可改變,無從改變。絕望正是如此,日複一日地觀察著人類,人們向著必然的滅亡走去,膽小的她不敢麵對被窺視到未來的,躲藏而起。
被預見到的一切,必然發生的一切,無法阻擋的崩潰,那到底是什麽,精神嗎?還是時間?亦或者她的理性。而其中更加可怕的是,一切的源頭她再清楚不過,她看到了父親大人的離去,母親大人的病倒,不相信地置之腦後,直到麵對的時刻,痛苦的感覺甚至阻止了她的呼吸,不像妹妹與弟弟那樣驚慌,而是呆滯地看著,早已經看過的場景。
冰冷地感情蠶食著,無法阻擋,預見而到的必然的冷漠的她,再度睜開眼睛的時刻,自己已經成為了高天原的統領,無需直接麵對任何人就能夠全然指揮。
笑不出來,也無法哭出,甚至感到了一點點的惡心。無數次醒來的時候,甚至對那樣的自己厭惡到想要嘔吐,一次一次地用食指抵著太陽穴,卻又沒有膽量下手。自殺,多美好的一件事,可就算是她,也能夠預見到,食指抵上太陽穴的自己,一定會將手放下,每一次地放下,又讓她更加厭惡,想要把食指深深地刺入其中,任憑血液無法阻止的流出。
諷刺地循環一遍一遍地重複著。
她何嚐沒有嚐試過無視預見,然而無法成功地改變,一切的一切都向著所看到的前進著。就算如何地提醒,也無法阻止手下的武士被鬼吞噬,就算如何地預防,也無法阻止研究員化身為八岐的大蛇,就算如何地暗中出手戰鬥,也無法停止踏步而來的鬼軍。
正是如此,命運無法改變,早已被釘死在無窮的未來之中,未來無可動搖,早已被銘刻在時間的河床中,時間無法改道,早已被固化在挖掘好的路徑之上。瘋狂地事物蠶食著內心,卻又不感到一點害怕,甚至有點期待,期待化身為神之後,冷漠地自己會有所改變,自己的畏懼,自己的想法,也會因為瘋狂的極度而變化。
原本以為會永遠地持續下去,直到有一天,預見到自己的瘋狂。卻在那之前,看到了吞噬世界的混沌。那到底是什麽?天照的能力第一次失去了效果,無法看到,被吞噬入其中的自己到底會發生什麽,也無法預見到被吞噬以後的世界到底會變成什麽樣。到底是死亡,還是什麽都不會發生?都不重要了,第一不通過預見,能夠感覺到自己就算如何地逃跑,也會被那不可名狀的物質吞噬。
知道身體被淹沒,四肢身體失去知覺的時候,恐懼生了出來。自己如此地厭惡那樣的未來預知,卻在失去了它的時候,恐懼於無法預見到的自己的死相,多麽的諷刺。
自己的膽小又一次地複發,失去了可以依靠的憑證,就算無法感覺大身體,自己一定是在不斷地顫抖著。混沌的物質所吞噬而上,不敢向下看,生怕看到已經失去的身體,哪怕是一點點的希望也好。
原來她是那麽的膽小……害怕於死亡,又害怕於麵對被預見到的他人,更加害怕於失去那讓她厭惡的預見。
諷刺到了滑稽的程度,想要大笑,又無法笑出來,早已發現自己連那樣的感覺早已消弭,要不是被混沌所吞噬,甚至連自己到底是否還懷揣著恐懼都未可知。
為何要如此地可怖,這個世界到底蘊含了多麽瘋狂的事物?不能說無法說也說不出,隻能無謂地掙紮,又恐懼與不可控製的可能性。
就是這個時候,遠處亮起了冰藍的光芒。
多麽美麗,其中到底蘊含了什麽,才能如此地吸引她的眼球?一瞬之間,忘卻了遍布與身體各處的恐懼,也忘卻了強烈的惡心之感,呆滯地望著,望著那一顆冰藍的星星。
想要追求那樣的光芒,想要接近它,想要一隻依靠著那樣的光芒,或許也隻有那樣的光芒,才能讓她擺脫那一切。
沒有能夠持續多久的光輝,包裹著身體的混沌消失不見,自己再度回到隻屬於她一個人的房間中。一切都沒有改變,都是那樣熟悉的事物。陽光透過厚重地窗簾射下,天照第一次地意識到這樣的光是那麽地美麗,多麽地讓人感到希望地真正存在。
就算那隻是飛蛾撲火,也要靠近它。下定如此地決心,又忽然之間畏懼於預見到的未來,畏懼於自己被那光輝所完全地拒絕。
不知道多年以後,她能夠重新感覺到,自己身體裏的焦躁再度回到了其中,催促著她一定要做什麽,就算,就算是失去一切也不足惜。那個草薙家的天照,也終於有了決意之事。
草薙月讀盯著麵前的姐姐,搖搖頭。
不知道為什麽那個不知道多少年前拒絕與外人見麵的姐姐,現在竟然會明確地表現出對一個人的好感與追求,甚至有點頑固的程度。身為妹妹,沒有資格直接幹涉姐姐的想法,不管那個人會給姐姐造成如何的後果,如果傷到姐姐,大不了讓他身死在東京灣前。
這樣打算著,月讀決定支持姐姐的想法,不打算直接地阻止姐姐的行為。在她看來,那無疑是飛蛾撲火,但是那是姐姐的選擇,妹妹永遠隻能支持。
奧丁,是那個的代號。不得不說,氣質如此冷漠,冷漠到了可怖的地步的家夥,到底是如何吸引到了姐姐?不可知。隻是稍微有點的熟悉的感覺從他的身上感覺到,好像是幾天前的陽子的氣息已經非常地接近於此。
如果能夠讓姐姐再度歡笑,讓她不再逃避於每一個人,那也是一件天大的好事,更是沒有拒絕地理由。
事實上,這幾天以來,例行一樣的三人家族聚會上,姐姐的冷漠的感覺正在一點點地脫去,更加地接近於人類。到底是如何地魔術?就算是已經結婚了的草薙月讀,也沒有辦法理解到底是如何讓一個人有如此地改變。
“怎麽了?我的臉上有什麽不妥嗎?”
陽子的視線轉向月讀,後者搖搖頭,表示什麽都沒有。
不,直接假設一個的想法是一種極其危險地行為,對於任何人來說都是如此,尤其是她自己。
因為今天要執行的辦公和公事,早已換下了黑色的中振袖,一身標準的商務裝束,頭上紮著一束高馬尾,看上去就是一個完美幹練地商業女強人。帶著鑲嵌著黑色的無框眼鏡,輕微地一推,扶正。
隻有胸前那一麵小小的鏡子不曾被換下。
“抱歉姐姐,我沒能來得及換上正裝就出現你的麵前,還望不要介意。”
“應該道歉的人是我,沒有想到竟然會拖那麽久,讓你在這裏等待了如此的時間,實在是抱歉。”
一路既往的姐姐的回答,但是在其中,草薙月讀能夠感覺到不同。比起現在的姐姐來說,以前的姐姐的回答更加像是公式化,為了回答而回答,似乎早就明白自己要回答什麽並且嚴格地照做一般。
自然了許多啊……或許對於如果這樣真的能夠讓姐姐脫離那樣的狀態,絕對是在值得不過。
剛剛上來的菜肴,還在冒著一點點地熱氣,兩人對坐著,等待著第三個人,也就是須佐之男的歸來。不過在須佐之男常坐的位置對麵,還有一副嶄新的碗筷。
“冒昧地問一句,這一副餐具是?”
月讀微微行禮。很早以前的方式了,就算她們之間是親人,姐姐仍然用著敬語,就像她也用著敬語與姐姐交談那樣。
“你應該是猜到了,沒錯。”
陽子點點頭,臉上露出了些許的微笑。多美的笑容啊,就算是神明,見到如此的笑容也會為之傾倒的吧?月讀急忙恢複理智。
“奧丁……嗎……”
偷瞄了似乎有點興奮的姐姐,想要繼續說什麽,又忍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