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懷風聽到小侄子的喊聲，又聽到電話裏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就知道那頭換了人，於是主動先開口招呼：

    “爺爺，過年好。”

    “嗯。”

    紀老爺子聽不出喜怒地應了一聲。

    然後不等紀懷風再說什麽，就沉聲道：

    “回不來就在部隊跟戰友一起，別總想著家裏，當兵哪有不吃苦的，想當年我們……”

    紀老爺子開了個頭，想跟孫子說說他們那時候是什麽條件，別說過年回家了，幾年見不到家人的麵兒也不是什麽稀奇事兒。

    話到嘴邊忽然想到今天是除夕，就又決定不憶苦思甜了。

    哪想到他這裏剛想放過孫子，就聽到電話那頭紀懷風誠實地道：

    “我沒在部隊，在朋友家裏。”

    紀老爺子：“……”

    差一點兒啊，就差那麽一點兒，他就要張口問在哪個朋友家。

    但最後關頭，紀老爺子還是保持住了他身為長輩的威嚴。

    電話兩端祖孫倆都沒有說話，安靜的氛圍弄得不甘心的紀懷宇都沒敢出聲。

    隻是心裏不住地猜測著，紀懷風又跟老爺子說了什麽？

    半晌，紀老爺子拿著電話眯了下睿智的雙眼，才慢慢開口：

    “那就注意規矩，別給人家添麻煩。”

    紀懷風聲音依舊沉穩，應道：

    “我知道了，爺爺。”

    老爺子到最後放下電話還是什麽都沒問。

    但紀懷風知道，老爺子剛才一定是猜到了他在哪裏。

    如果是在趙譽家或者是別人家，他不會特意這樣說一句，而顧夕的存在對紀家人來說並不是個秘密，更是瞞不過老爺子。

    想到此紀懷風突然笑了下。

    他這麽急著告訴老爺子幹什麽呢，顧夕現在連他的心意都不知道呢。

    又想到剛才紀遠航拐著彎兒地跟他說的，紀懷宇剛才就在旁邊聽著。

    紀懷風那雙神似紀老爺子年輕時候的眼睛也是一眯。

    是不是他這些年的不搭理讓紀懷宇誤會了什麽。

    紀家之後，帝都電話又打了一圈。

    紀懷風從小在帝都長大，幾個一起長起來的好友，除了他今年在外地，另外幾個過年都回去帝都了。

    隻有他行蹤飄忽不定，當然都在等著他打電話過去。

    好不容易聽完了一幫朋友對過年也不能聚齊的抱怨，紀懷風最後一個電話給趙譽打過去。

    趙譽接到電話還挺高興的，興致頗高地給隊長拜了年。

    當然趙譽不知道他前腳剛走，紀懷風就去了顧夕家，於是還對著隊長展示了一下他有點兒多餘的同情心：

    “隊長你不能回家真是太可惜了，但是其實咱們隊裏夥食也不錯，而且你別看我回家了，可是我過年要吃我媽做的那飯，她還不讓我動手，真的，我都還不如你呢。”

    趙譽特別好心地試圖用自己的痛苦來減輕隊長的難過。

    紀懷風微微笑：

    “我知道，你去幫忙吧。”

    紀懷風聽到趙母那頭在喊趙譽，趙母並不需要兒子幹什麽，她就是喊兒子過去在旁邊讚美她的。

    趙譽一臉痛苦，準備過去繼續接受他母上大人的荼毒，放下電話之前還不忘抓緊時間跟隊長道：

    “隊長你放心，等回頭我就陪你去顧夕那兒吃飯。”

    到時候咱們好好改善改善夥食。

    趙譽覺得他今天最失策的，就是沒有在回家之前先去顧夕家把肚子填飽。

    這一點他爹顯然比他有經驗，一看那老頭滿臉鎮定地幫著打下手，趙譽就猜到他肯定早就做了準備，指不定已經提前偷著吃了什麽了。

    哪想到紀懷風聽到這麽誠懇的提議，卻笑著拒絕了：

    “不用了，你快去吧。”

    趙譽詫異：

    “不用？為什麽？”

    難道過個年跟顧夕還有距離了，不能吧，隊長看起來不像是那種朝三暮四的薄情郎啊。

    趙譽在心裏不住詆毀自己家隊長。

    然後就聽到隊長格外欠揍的聲音傳來：

    “因為我現在就在顧夕這裏。”

    趙譽：“……”

    打完電話神清氣爽地回到這屋，紀懷風剛進門就看見顧夕在廚房一個盆那裏鼓搗什麽。

    紀懷風走過去，看了眼然後道：

    “待會兒要做這個嗎？”

    顧夕扭頭，很高興地道：

    “嗯，羅老送來的，我會做，待會兒你嚐嚐我手藝。”

    還有幾樣特別稀罕的海物，是羅老爺子回帝都之前送過來的。

    羅老爺子雖然說了要經常來“福記”，到底舊疾初愈，本來就應該多注意修養，是以來的次數並不多。

    所以反倒是羅繼然往顧夕這裏跑得多一些，常常奉老爺子之命來給顧夕送東西，順道取個藥什麽的。

    而羅繼然那性格，一旦覺得能看你入眼了，很快就把你劃在他罩著的範圍內了，所以等到要跟著羅老爺子回京的時候，他恨不得把顧夕一起打包回去。

    好在年前是羅老爺子親自過來了一趟，他才不敢胡鬧。

    這段時間顧夕給羅老調理得很好，當然彼此都知道恢複不是一天兩天的事兒，但是顧夕給開的藥和藥膳都一直在吃著，羅老能夠清晰地感受到自己身體的變化。

    顧夕又給羅老診了脈，最後按照現在的情況開了方子，連膳食都有所調整，這才笑著道：

    “羅老身體乘飛機坐火車都無礙，隻是回去之後注意休息，如果有什麽不舒服的就給我打電話，不是，打傳呼吧。”

    羅老爺子現在對顧夕相當放心，聞言就笑嗬嗬點了頭。

    轉頭看了看依舊很忙碌的店裏，羅老爺子摩挲著顧夕親自給端過來的茶杯，突然道：

    “以後是怎麽打算的？想過去帝都嗎？”

    顧夕一臉懵地抬頭。

    羅老怎麽會問這個，怎麽最近大家都問她去不去帝都？

    然而看著羅老爺子關切的眼神，顧夕明白了。

    羅老根在帝都，這次回去之後應該很少會再有機會來H省了，雖說他在這裏也有人可以照顧顧夕，但到底不如放在自己眼皮底下。

    而且顧夕更明白，到了羅老這樣的地位竟然會主動來問她有沒有意向去帝都，隱含的意思就是去了之後無論生活工作還是什麽，他都會給安排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