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仿佛定在了那裏，顧夕能清楚地聽到自己的心跳聲，好像隻過了一瞬，又好像過了很久。

    顧夕終於動了動唇：

    “紀懷風，我……”

    “顧夕。”

    紀懷風一直緊緊盯著她的反應，聽到她開口本來嘴角帶了笑意，可等深深地看進去顧夕好像會說話的眼睛，連忙開了口。

    無聲歎了口氣。

    顧夕的那雙眼睛真的很靈，很多時候仿佛不用開口就能傳達出她的意思，每每都讓他喜歡非常。

    可現在他卻有些不敢看顧夕的眼睛，因為那雙眼睛告訴他，顧夕接下來要出口的話是拒絕。

    但這不是他要聽的話。

    所以他用手輕輕溫柔地蓋住顧夕，聲音很低地道：

    “別急著拒絕我，顧夕，給我個機會，試試看我會不會是能陪你一起走的人，行嗎？”

    行嗎？

    顧夕也不知道。

    因為沒有人這樣鄭重地跟她表白過，也沒有人用這種珍惜又小心翼翼的語氣問她，看他是不是那個對的人。

    顧夕自醒來後時刻告訴自己要清醒，甚至那天接到紀懷風的電話之後也在心裏想過了，及結果現在麵對紀懷風還是亂成了一團漿糊。

    她很想說搖頭，想果斷地讓紀懷風不要在她身上浪費時間了。

    但是眼睛上帶著些幹燥清爽的手心，那種獨屬於紀懷風的，一直都讓她覺得很安心的氣息，竟讓她不知怎麽就說不出那個“不”字了。

    顧夕沒有去挪開紀懷風的手，就那麽安靜地站著，被擋著看不到東西。

    好半天才動了，卻是往後退了一步，輕聲道：

    “謝謝。”

    紀懷風連一秒的間隙都沒留，迅速上前一步，然後趕在顧夕開口之前，放下了自己的手，對上顧夕的視線堅定道：

    “你看，就像現在你這樣，你退一步，我就進一步。”

    顧晨中午過來吃飯。

    本來他自己會做飯，周日放假在家的時候說自己就能照顧自己了。

    但是顧夕不同意。

    顧小弟念書不用人看著，放假也會早睡早起按時完成作業，但顧夕說不能讓他每天都在屋裏悶著，所以一天三頓飯全都來店裏吃。

    吃完散步回去，每天來回走三塘，就當是運動了。

    到店裏才知道他姐跟紀懷風去買東西了，顧小弟一點兒都不覺得奇怪，自己吃了飯，就想著出去給他媽打個電話。

    離六裏村不算遠的王家村。

    早年這村裏都是姓王的，後來隨著孩子長大嫁娶，再加上有些外來人落戶，村裏已經姓氏混雜了。

    王淑蘭就是嫁出去的，一般像是她這個年紀的嫁出去，除了年節回娘家看爸媽很少回來，但王淑蘭卻在家住了好幾個月了。

    王家老兩口王青山徐秋菊生了二子一女，大兒子王大富二兒子王大貴，女兒王淑蘭是最小的，從小在家還是挺受父母疼愛的。

    老兩口健在，王家自然沒分家，但孩子大了，王家原本的三間房這年在旁邊挨著又起了幾間，正好兩個兒子娶妻生子一家一邊，中間老房子還是老兩口住。

    所以王淑蘭這次回來倒是不用跟哥嫂一起，可到底抬頭不見低頭見，免不了兩個嫂子覺得這小姑子回家吃大戶來了。

    但也隻敢私底下嘀咕兩句，老太太徐秋菊長得慈眉善目，但卻是個厲害的，而且相當有主意。

    老王頭性子從年輕時候就沉悶不愛說話，這些年家裏不管是房子地還是存款都在她手裏把著，她可不管那些，真要是不孝順敢起刺，她就能直接攆出去，一分錢都不給。

    有這麽個媽當家，王淑蘭也就住下來了。

    此刻王家門口卻鬧成一團。

    老太太手裏拎著大笤帚疙瘩，狠狠地往女婿顧成身上抽，一邊抽一邊罵：

    “給我滾，趕緊滾，我好好的閨女嫁給你，這麽多年為你們老顧家生兒育女，你一分養老婆孩子的錢都不往家拿不說，你還在外頭鬼混？”

    顧成狼狽地到處躲，身上還是挨了好幾下子：

    “媽，媽別打了，我錯了，我這不是來找淑蘭了，我……”

    “閉嘴。”

    老太太不聽還好，一聽更氣了，扭頭扔下笤帚抓起大鐵鍁，衝著顧成就揮過去：

    “你還敢說，老天爺怎麽不劈了你，我告訴你個癟犢子，你再敢來我打斷你的腿！”

    顧成一看到那鐵鍁直衝腦袋過來，嚇得撒腿就跑。

    跑到老遠才喊道：

    “淑蘭，你勸勸媽，我、我先回去了，等過些天再來找你。”

    王淑蘭聽得神色複雜。

    老太太呼哧帶喘地拄著鐵鍁站在那裏，一看到閨女的臉色立刻就恨鐵不成鋼道：

    “你啥意思，你是還想跟那個沒用的過是不是？你要真這麽想就趕緊收拾東西跟著走，以後也不用回來了，就當沒有我這個媽。”

    王淑蘭趕緊收回視線，囁嚅道：

    “不是，媽，我不是那個意思。”

    正好村支部來人喊王淑蘭去接電話，王淑蘭趕緊整了整頭發就要跑。

    老太太叫住閨女：

    “晨小子又打電話回來了？前幾天不是剛打過？”

    王淑蘭下意識道：

    “沒啊，晨兒這都半個月沒打了。”

    說完才反應過來，見母親有些懷疑的神色，連忙笑著道：

    “不是不是，打了，是我記錯了，媽，那我去接電話，等回來再說啊。”

    說著扭頭就跑了。

    老太太皺著眉頭站在原地沒說話。

    閨女這分明是有事兒瞞著她啊。

    王淑蘭跑出去老遠才不由得鬆了口氣，她打小就怕她媽，從來都是讓她幹啥就幹啥，到結婚之後都還是這個習慣。

    所以現在這樣跟她媽撒謊還真是頭一回。

    王淑蘭咬咬唇，這也是沒辦法的。

    “淑蘭，咋地，孩子又從城裏來電話啦？”王家村剛才看熱鬧的媳婦瞅見王淑蘭，趕緊叫了一句。

    王淑蘭一聽，趕緊收回思緒笑著道：

    “是啊，隔得遠，也隻能打電話了，我說這老打啥電話，怪費錢的，孩子不聽我也沒辦法。”

    那媳婦聽得古怪地笑了一聲，又問：

    “那是你家哪個孩子打過來的啊？是大兒子還是大閨女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