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五 蓄勢(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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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絲竹配著曲調悠閑的笙歌響在崇明宮的一處偏院內。

    若這是主人待客,這番陣勢倒顯得主人豁達熱情。

    可惜這設宴的地方不是盤連穀,坐莊的亦不是帝公,更不是崇明宮上任一仙家。

    方長老正裝坐在主座上,手肘斜拄著扶手,雙目似閉微睜的等著主客光臨。

    他倒很是悠閑,好像這地界並不是崇明宮,而真正是他自個兒的地盤,而他自己正端端是這兒正兒八經的主人。

    須臾,仙婢報聲說帝公尊駕蒞臨,方長老才洋洋從椅上起來,行至月牙門口,望著一席仙氣泰然的身影離月牙門近了,臉上堆出幾個褶子來,拱手道:“帝公大駕,老朽不勝榮幸。”

    帝公抬手將他扶正身,慈和道:“本君未盡地主之誼,倒還要勞煩方長老操持此事,也是本君顧慮不周。”

    帝公這話說的謙和,然地主之誼四字卻是把方長老磕得死死的。他明顯能感覺到方長老沉了一沉身子,才笑道:“還望帝公不要嫌棄老朽自作主張。隻是大事在即,想來能與帝公同飲一宴,亦是能增士氣。”

    如此二人又相笑一陣,徑直入了桌,帝公站在桌前略有思慮一陣,十分從容的坐到了主座上。

    方長老依然遐著笑,未多說話,僅依著帝公落座在了側座。

    而主座前還端放著一杯餘溫尚熱的茶盞,見著就知,這座之前是有人靠著的。

    帝公隻當沒見著那個茶盞,談笑不便的同方長老敘著閑話。

    “聽聞長老已經取得一塊紋石,早前我聽說這院子裏好事的侍徒說,見著那紋石長得流光溢彩的。”帝公抬手取了個杯盞,對眼前的一排佳肴並沒多大興趣。

    方長老轉了轉眼,訕笑一聲擺手道:“盤連穀取了紋石早不是什麽秘密。也沒見著什麽流光溢彩的,都是旁人瞎傳的。”

    “噢,原是如此。”帝公把酒盞在手裏轉了個圈,卻是不飲,卻將頭湊近方長老,示意他附耳過來:“可否將紋石借我一看?此下也沒個旁人。”

    適才帝公就已經脫口說了有侍仆見著方長老手上的這塊紋石,剛才他也並未推脫說紋石不在自己手上,所以這一回方長老也再沒什麽借口。

    除非他直言說自己不想把紋石交出來。

    隻見方長老略有些牽強的笑笑,大概是在腦內度了一度,才喚過貼身的小仆道:“將紋石取出來,拿給帝公過過眼。”

    小仆應下,麻溜的小跑回房,從一道禁製中取了紋石出來,又恭恭敬敬的遞還到自己師傅手上。

    方長老將紋石拿在手上,掏出塊帕子墊著,顯得十分小心仔細的樣子,這才又把紋石轉交到帝公手上。

    他說這石頭不是什麽流光溢彩的寶貝,這道實實在在是句實話。因著這石頭若不仔細看,確實與旁的鵝卵石沒甚區別。

    若非它圓潤得像個卵物,身上細細的帶著些晦暗的光線,著實難分辨出這竟是鳴魂鼎所缺的關鍵。

    帝公嘴角牽起一絲笑來,將紋石左右又看了一般。

    方長老端著杯茶,眼睛卻是半點不離開身邊的人,忡忡的呷了一口,正欲向帝公將紋石討回來,卻見由月牙門處,又不疾不徐的踏了個人影進來。

    有人同來客請安,喚他三公子。

    方長老望著雲汀的身影近了,且彬彬的同他行了招呼,又彬彬的向帝公行了禮。

    “你來的正好。”帝公手一握,將紋石緊在了掌心裏,起身踱到雲汀身邊,而方長老的眼神也十分緊張的望著自己的石頭,目光也緊跟著移到了雲汀身上。

    隻見帝公將掌心攤開,並道:“把這個仔細收好。”話罷,他掌心中的紋石就落入了雲汀衣兜裏,被他好好的封起來。

    方長老急了,跌跌起身道:“這!帝公,這紋石!”

    “紋石終歸是要用來重鑄鳴魂鼎的,收在哪不都是一樣麽?”帝公一副不明他因何如此激動的表情,故作茫然道:“難道方長老,不這麽認為麽?”

    “這……固然是不一樣的……”方長老就是再愚鈍,也能看得出來帝公此舉實乃故意,既然事已至此,那他們就都不必再兜著。

    隨著他臉色暗下來,四下原本隨侍的侍徒皆一一麵露凶色。

    帝公和雲汀再怎麽厲害,左右這裏就他們兩個人,難不成帝公還會指望著幾個侍徒能救他的駕麽?

    如此想著,方長老也不再遮掩,直向帝公道:“帝公,我看你還是把紋石還回來,何必因著一塊石頭壞了兩家情麵。”

    帝公“噢”了一聲,原地踱了兩步,反問道:“難不成方長老還覺得,咱們兩家翻臉,是因著一塊石頭麽?”

    他覺得,方長老想要揪著紋石這事來拿話茬,是絕不能夠的。

    方長老眉眼一橫,沉道:“如何?不是計較一塊石頭,還是什麽?”

    帝公見他裝得辛苦,卻有些想笑:“方長老自己心裏頭明白的緊,何必我說的明白呢?或者實在要說的明白,不如咱們將肖瀾請回來,一同敘一敘?”

    隻見著方長老麵上一紅一白,最後竟是惱羞成了豬肝色,再不想與他多言一句,抬手一揮,早已麵露凶相的隨從皆拔刃而起,白晃晃的劍刃生生將適才還鶯歌燕舞繞梁餘揮的和樂氣氛晃得一幹二淨。

    雲汀亦拔劍護在帝公身前,見著這波隨從一個個目光戾煞,委實有些好笑堂堂的名門正派,教出的卻都是些登徒子。

    帝公拍了拍雲汀的肩,示意他無事,待雲汀收起劍後,帝公才又向著隔桌的老者道:“方長老,你我須得鬧到這一步麽?”

    老臉老皮的,多少不覺得害臊麽?

    方長老冷哼一聲,似乎早已看夠了他這幅端的高上的樣子,手再一揮,一幹隨從奮勇而上,而劍刃尚未再晃一時,淩空卻射下許多羽箭,雲汀抬手在他和帝公周圍起了個法罩,箭落如雨,卻是絲毫傷不著他。

    眼睜睜看著剛才還氣勢洶洶的一幹隨從此刻皆徑倒在箭雨之中,方長老雖略有訝異,卻毫不慌張。

    “帝公當真是經事頗多啊。不過就算你留了一手,是不是還忘了崇明宮旁的仙君?”方長老似乎覺得自己猜到了帝公留著這亦後手,眼起得意。

    果然,帝公身形一頓,雙目怔歎道:

    “莫不是方長老覺得,蒼鬆長老此刻在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