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六 血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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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樹林內,刀光劍影下紛飛著不甚完整的落葉。

    細劍與紅綾糾纏在一起,細劍咄咄逼人的氣勢,早前赤鶴難以接受,見一次心酸一次,到了現在卻已是有些麻木了。

    而另一邊土石紛飛的,卻是平楉以一副鐵爪正和肖瀾打得難舍難分。

    平楉為什麽會恰巧出現在這個地方?說他是專門來助自己的麽,她覺得有些懸。且為什麽他此前尊肖瀾一聲肖先生,現在卻又同他打得鐵花四射,赤鶴一時半會也有些懵。

    彼時她雖被梁九兒糾纏得緊,卻還是能抽出一二空隙來,覺察出平楉有些不大對勁。

    她明顯能感覺到平楉身上有種不尋常的罡氣,實實在在是他此前從沒有的。而這股罡氣似乎十分戾害,看著是從平楉身上散出來的,卻又總與他有種格格不入之感。

    怎麽說呢,赤鶴多看了兩眼,就覺得好像這分罡氣,從來就不屬於他。

    可也借著這陣罡氣,他竟能和肖瀾糾纏這麽久,如此赤鶴也摸不清這東西,到底是好,還是不好。

    而與她對峙的梁九兒身上像是有撒不完的力氣,赤鶴因一來要顧著肚子,再來因她不忍下狠手,招招皆有克製。由著這個此刻她已經覺得身子十分疲虛,知道再與她糾結下去並不是個好辦法,隻用紅綾擋下她迎麵一擊之後,踏身朝林子外去了。

    她麵上的疲態梁九兒不是看不出來。然她並沒什麽心疼的感覺,隻道好不容易將赤鶴逼到這一步自己如何會舍得再放她走?當下也未做多想,將手頭的劍穩了穩,直追著赤鶴就出了林子去。

    .

    .

    .

    卻見赤鶴捏了個隱決,未有多一刻停留就直奔著鹿晨山的駐地去。而緊趕而來的梁九兒眼下的心思全在她身上,並沒覺得追著她的這個方向有什麽不妥。

    因赤鶴捏得隱決唯有梁九兒這個不是凡體的人看得見,所以赤鶴落在金墨房前的時候,倉促中踩落了兩片碎瓦也未引起旁人注意。

    她急慌慌的敲著金墨的房門,動靜很大但並沒人來應。

    金墨這是沒回來麽?若是如此她可真的和梁九兒耗不住了。

    須知她直到剛才,都委實是不情願對著梁九兒下重手的。

    若她再逼自己,赤鶴怕自己沒了脾性,再下手也會沒個輕重。

    如此急了一陣,眼見著梁九兒又帶著殺氣趕了過來,赤鶴心頭一沉,握著紅綾的手隨之一緊。

    她不想再和她打了,本分都不想。

    院內空蕩蕩的,梁九兒徐徐落下,稍作打量了一回,以為赤鶴是來尋個藏身地的,不覺有些得意自己能將她逼到這一步,看來什麽仙君也是徒有虛名。

    “沒人給你開門麽?好可惜。”她咋舌兩聲,剛才追的緊,現在她倒是又不急了。緩緩的一步一步像赤鶴靠近過來,望著眼下劍下之人是再無處可躲,不由興奮的笑起來:

    “那你就好好受死吧!”

    話罷,竟是將劍在手上一轉,該是在蓄力要衝赤鶴刺來。

    而也就在此時,從旁邊的一間房裏跌跌踏出個人來,瞧見了梁九兒在院內眼底滿是歡喜,根本沒管她手上還握著把劍。

    “九兒?!你這是來找我的?”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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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金墨瞧不見赤鶴,所以隻覺得院子內的動靜皆是由梁九兒造出來的。所以不免有些興奮,暗自覺得或許她這是氣消了,或許也終於想通了。

    一見著金墨的麵,梁九兒自然消停下來,眼波內也隨之柔和起來。

    好像剛剛的殺氣,均不是她發出來的。

    金墨過來牽住她,心下歡喜,這就甜甜的與梁九兒敘起話來。

    少女浸在情郎的溫柔鄉裏,大約已經忘了赤鶴這回事,連赤鶴已然躍至牆頭都未有太多注意。

    滿眼裏都隻有牽著自己的少年。

    望著他倆你一句長,我一句短的,赤鶴也安下心來。

    其實最早她的目的也就是這個。

    金墨同她二人情投意合,且梁九兒原本一開始就是打算來尋金墨的,隻是誤打誤撞的碰到了同樣也是在等金墨的赤鶴,才一路追到了林子裏,生出了這一茬事。

    與其費力同自己糾纏,倒不如多花時間和情郎在一處。

    赤鶴站在牆頭上又望了二人一陣子,院內一雙璧人你儂我儂算是談的正歡,一時半會不會有別的動作,她這才拔腿又往原來的林子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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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再回到林子裏,已然沒了打鬥聲,隻有滿地淩亂的枯葉碎土表達著這裏適才有一場算不得輕鬆的打鬥。

    赤鶴沿著打鬥的痕跡往深處尋,瞧著地上零散的血跡漸漸變得完整起來,

    見這血的顏色發黑,難道是肖瀾的?

    她記得在鹿晨山見過肖瀾的血色,早已不如常人。

    平楉竟能把肖瀾打成這麽重的傷?

    幾日不見他身上由何起了那麽大的變化,還變得如此厲害。

    赤鶴心頭鬆下一截,想著看來平楉沒有受傷。他幫著自己,若是還讓他帶了傷回去,那她才真是過意不去。

    順著地上的血跡一路往前,卻能見道前方不遠處的樹幹旁,正有氣無力的靠著一個人。

    血色烏黑正從他的傷口往外流著,因他穿的衣裳顏色深些,所以被血汙了也不大看得出來,然他身旁的一小片枯葉,卻沒能幸免,正烏黑黑的暈著一灘血漬。

    這血……為什麽他的血也是這種顏色的。

    赤鶴呆了一時,自知此時不該計較這個。遑跑至他身畔,關切了一句。

    平楉皺著眉頭與她對視了一眼,並沒說什麽。赤鶴也未再多言,伸手一點金光護住他的心脈,本是下意識的想摸一顆三花丸給他,探到腰間空空才想到自己早沒了這東西。心頭難免有些失落,隻能蒼白道:“你……這傷……”

    平楉搖搖頭,眼神躲閃,顯然也是不想讓赤鶴看到自己這個樣子。

    赤鶴緩緩將他攙起來,並不急著問這事,隻是又關心了兩句他身上的傷可有無大礙,平楉一一回了,然到底傷得重些,行的遲緩。

    “如果鬼王知道你如何會傷成這樣,怕是……”她躊躇著,想說的是怕平楉不好交代。

    而平楉似乎並不大介意,隻道:“他或許隻會覺得,怎麽同樣的東西在我身上,就是比不過人家?”

    他這話說的有些自嘲,可惜赤鶴並不理解其中的意味,順嘴疑了一句:“什麽?”

    平楉望著她,目裏含情,卻哀道:“我這血的顏色,你還不明白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