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夢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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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長抹了臉,站起身來護在河邊,儼然一副警備的模樣,“我原以為修仙人士皆清高,卻不想一個個都是盜蹠之輩,你們這是要拿走我們的命啊!”
蒼姝邁步“你的?”
見她越發靠近,不由得後退去,雙手握緊劍柄,“我打不過你,但我知你們修道者不能沾染人命,否則,是會早天譴的!你再過來……”
蒼姝笑“哦,你說天命債對吧,可惜,我不怕。”
村長一怔,雲霧散去,有日光灑落蒼姝目中,一閃即逝的綠芒,嚇得村長麵色白了幾分。
“你、你不是人!”
蒼姝將手指比在唇間,“猜中也沒有獎哦。”
村長心中頓時百轉千回,側眸瞥了眼水麵,語氣軟了下來,“你們不能帶走她。”
喬木不理,走到鎖鏈盡頭的石柱旁,摸索著,待看清機關所在,一力下去。村長急了,幾近失聲“你們若帶走她,這裏會!”
“噗通”一聲水花四濺,鐵鏈沉入水中,村長忙撲過去,卻被百裏溪攔下。
“安瀾!”一聲細碎的破裂聲,緊接著就是蘇娓的叫喊,驚得眾人一顫。
鮮血從她嘴角滑下,安瀾撐不住,從岸邊劃落水中,蘇娓閃身過去接住她,緊張喚道“怎麽了?”
安瀾張了張口,白色碎屑從手心飄散,那顆鮫珠已碎成幾瓣。
喬木飛身過去,蹲下來捏住她的手腕,麵色忽然一緊,喃喃“怎麽會這樣……”如今竟是連細小的脈搏都難測出來。
百裏案橫笛擋在村長麵前,硬生生止住他的步伐。
村長連害怕都顧不得,急道“你快點放開,這裏馬上就要!”
蘇娓輕輕放下安瀾,站起身,下一瞬直接來到村長麵前,雙眼中一閃即逝一抹淡芒,“怎麽回事。”
村長隻覺得心頭一毛,感應到十足危險,身體不自覺微微顫抖,他張了張口“這……這不幹我的事。”
蘇娓伸手,徑直捏住他命脈,“說不說。”
村長是習醫之人,自然知道現在處境,閉了眼“是那個邪術師,這個陣法本就是以她性命為基,才有了能與天通的能力,若是毀了陣法,她必死無疑。”
村長不知道想了什麽,卻是低低笑出了聲,“活該啊,活該,沒想到正是你們這幫想救她的人,卻正正害死了她的性命,多諷刺啊!”
蒼姝早來到安瀾身邊,將手覆上,逸出點點靈力,浸入她的身體,蒼姝見有效果,加大靈力輸出,登時,身邊逸出靈力的浪風。
“還是不行,”蒼姝皺著眉頭,“不是根治之法,如今隻能暫時維係她的性命,隻要我鬆開……”那這副幾近流沙堆成的命,瞬間就會崩塌。
村長被捏住命門,現下清醒過來,不敢再動,喊道“別待著了!她死了,維係的陣法鬆動,這裏馬上就要塌了!”
蘇娓沉聲“閉嘴!”
村長支吾住了,麵色發白。
蒼姝道“走不得,我做不到一邊輸靈力,一邊帶她離開,她經不得挪移。”
喬木手上幾個動作,銀針遍布,靈力鎮在體內,這種程度的靈力輸送,喬木歎了口氣,她問“還能撐多久?”
蒼姝道“一時半會兒沒有問題。”
喬木聽出了言下意,撐不住,也隻是時間問題罷了。
安瀾這條命,他們多半保不住。
一貫波瀾不驚的蘇娓,此時麵色已極為緊繃,手上用力。村長忙喊“這不關我事,不關我事啊!”
“那邪術師在哪?”
村長搖頭“我、我也不知道啊,那人神神秘秘,沒在村內待幾日,匆匆結了術就走了,我……”
“就是姓名都沒留下?”
村長細細想,趕緊道“有有有,好似,姓樓!”
“樓姓?”百裏溪頓住,“這不是……”
百裏案聞聲亦回頭,喬木嗤,“竟是東瀛餘孽,那邪術還保留至今,大逆不道。”
村長不知什麽是東瀛,聽他們這般講,也知不是什麽好事。他不會正好撞上槍口了吧。
蘇娓嗤了一聲,他搖了搖頭,卻是鬆開了手,村長如臨大赦,小心轉頭,目光在百裏案和蘇娓上來回一掃,見沒有阻攔之意,拔腳就向洞口跑去。
百裏溪問“當真不追?”
蘇娓道“隨他去吧。”反正,他也活不了多久了。
轉身,看著靈力環繞的安瀾,麵色蒼白到近乎透明。
鮫人當真如傳言那般受天命眷顧麽?那為什麽死後,連靈魂都不能存在,便是真真正正消亡於天地。
目光晦暗不明。
蒼姝能感應到她心中所想,隻道“不能放棄。”現在那一句話脫出口猶且困難,日後若是回想起,必定是生不如死的痛苦。
喬木也道“有什麽可擔心的?這一時半會又不是撐不住。”
蘇娓如今卻連唇角上揚的氣力都沒有了,隻是走進,蹲下身,握住她的手。
安瀾在靈力滋養下,氣色似乎也好了些,睜不開眼,嘴巴動了動。
蒼姝將耳靠近,隻聽見她喃喃“別、別讓他哭。”
蒼姝回道“他不會。”
安瀾艱難道“她……”那個小女孩,那個讓她真正喜愛上人間,卻在她最無能為力之時消失無蹤,是怨是悔?安瀾不知,隻是……
蒼姝息聲,她能說什麽?陰陽相別、參商相隔,怕是終這一生,她們也再難相見。
所以,隻剩下這一句“她一直陪在你身邊。”
安瀾不語,隻是眉眼動了動,悠悠一歎“我來人世這麽久,卻沒有找到……”找到哪怕是那個人、那個令她阿姥魂牽夢縈了一生的舊夢,令她父母即使身隕也在所不惜的故國的一絲痕跡。
蒼姝垂眸,“原來……”眼前的安瀾,氣息已經弱到幾近消失。
“我能圓你的夢,卻也隻能是夢。”
一手輕點安瀾的額頭,隻一瞬,穿越千年回首過往,那個鼎盛繁華的文昌故國便浮現眼前。
高高築起的金色大殿,那台階似乎綿延萬裏,數萬人恭敬長跪,而那人,一席白色霓裳,隻慵懶靠在華坐下,素手輕抬,便是大半個國家的朝賀央央。
隱隱約約中看不清那女子的眉目,這是夢麽?是夢吧,又哪裏會有這般人,似乎超脫天地桎梏,存在即為神。
那是……
人群中亦有鮫人一族的身影,那般恭敬的容色,隻看向她一人。
安瀾眼眶濕潤,她明白了為什麽祖輩如此執著,不隻為這太平盛世而恩,更是為了那人,鮫人一族奉若為神的人
主座上的人神色寡淡,抬眸輕輕一掃,安瀾忙轉過目光,這不是害怕,而是鐫刻在骨子裏,不能直視那人的目光。
明明是在俯瞰,為什麽會被這無形的氣勢壓得抬不起頭?
安瀾終於鼓起勇氣,她想靠近,再靠近一點,那人的身影逐漸清晰,待她看清時,雙眼瞪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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