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 人間自是有情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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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肖煜的質問,就像壓死風思月的最後一根稻草,加上她自己內心的心虛忐忑作祟,風思月越發的寢食難安,人也開始精神恍惚,一有風吹草動,就惶惶不可終日,風澈快馬加鞭送回了西臨一封信,信上大致交代了整件事,又告知了風思月此時的處境。

    西臨皇就這一個女兒,聽說被嶽翎這事嚇得癡癡傻傻,沒有詳細的了解事情經過,加上皇後的一番挑唆,頓時修了國書前來問罪,嶽翎沒了,可嶽林這一大家子還在,於是這一封國書又引起了軒然大波。

    風澈很想親自回去解釋一下,事情不是這樣的,可眼下他前腳走了,後腳肖煜沒準就會砍了風思月,所有他根本不敢離開。同時,坊間也有傳言,嶽翎和江湖上的幽靈山莊來往密切,以致現在幽靈三十六騎要殺了思月公主為嶽翎賠命;很快會引發兩國戰爭等等的言論也有了苗頭。

    朝堂上的人也分成了兩派,天天逼著北涼帝和嶽林表態,北涼帝雖然對西臨皇的國書很不滿,你女兒興風作浪害死了他到手的兒媳婦,北涼帝覺得他也想找個人問罪呢。而嶽林被逼的沒有辦法,丞相之位也開始岌岌可危,所以“嶽翎”停屍三日不到,終是頂不住重重壓力,竟當著滿朝文武和皇帝的麵,宣布將嶽翎剔除宗譜,斷絕關係。

    這一番話,雖然會讓他的威望大打折扣,但畢竟保住了他的地位和權勢。有些和他不和的大臣對此嗤之以鼻,畢竟如此關頭,不想著為自己死去的女兒考慮,而是著急撇開關係的,嶽林也是前無古人了。但他們畢竟是局外人,也隻能看著,而另一邊雲斌聞言,氣的當場對他揮了拳頭。

    其他的大臣們忙拉開了兩人,北涼帝看著亂作一團的早朝,大喊了一聲“夠啦”,所有人齊齊跪下,雲斌上前,重重的一行禮“皇上,臣有罪,今日拚著這護國大將軍不做,我也要說,既然嶽相不認翎兒,我們雲家認,西臨要問責,我雲家126口人承擔,請皇上允許我將翎兒葬入雲家宗廟,再回來請罪”,說著雲斌又重重叩頭,安伯侯也上前求情道“陛下,還請恕罪,體諒一下雲將軍的心情”。

    雲家人還沒從失去嶽翎的打擊中回轉過來,雲樓更是,整天抱著白白,已經許久未去守備司述職,可是軍中的人多多少少還是會給雲斌麵子,索性放了雲樓長假,而雲老國公至今不知此事。

    北涼帝也沒法,看了一眼嶽林,心生不悅,但嶽林一派也不是一兩日可以如何的,便隻能安慰雲斌“雲將軍,你別這麽說,既然這樣,三日已過,那你就將翎丫頭帶回去葬入雲······”北涼帝話還沒說完,就被肖煜的聲音打斷了“等等”。

    北涼帝已經幾天沒見到肖煜,如今看到他突然出現在早朝上,不免驚訝“煜兒,你”,肖煜和雲斌並排跪下,也重重的行了個禮“父皇,兒臣有一事相求”,看著憔悴的肖煜,北涼帝也心疼“你起來說”,肖煜沒有起身,又一拜道“父皇,請恩準,我要娶嶽翎為正妃”。

    肖煜的一句話讓在場的人都怔住了,北涼帝以為自己聽錯了,站起來問道“煜兒,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麽?”肖煜仍是認真的回答“我知道,我要娶嶽翎為妃”,“煜兒,不許胡鬧,嶽···翎丫頭已經死了”,北涼帝重複了一遍,肖煜道“我知道,兒臣求父皇成全”,不多言,也不解釋,這便是肖煜如今的狀態。

    雲斌和嶽林聽到肖煜的請求,也呆了,半晌沒回過神來。北涼帝被肖煜的執拗,氣的語無倫次,在朝堂之上大發雷霆,奈何肖煜態度堅決,哪怕北涼帝退了朝,他一直在殿前跪到了深夜,晚間天空飄起了雪花,北涼的第一場雪到了。

    屋裏的北涼帝看著雪中的身影,深深的歎氣,許久對著蘇公公道“去告訴他,朕準了”,蘇公公猶豫半天還是沒有開口,隻得轉身去回了肖煜。肖煜聞言,笑了“丫頭,你是我的了”,肖煜起身踉蹌的離去,蘇公公和北涼帝久久的看著他的背影,無言······

    第二日,肖煜要娶嶽翎的消息飛滿了京城,百姓紛紛上街湊熱鬧,本該是嶽翎下葬的日子,可是雲家、嶽家所有人卻跪在嶽翎靈前,聽完了北涼帝的賜婚聖旨,而棺木自然而然被肖煜帶走了,看著肖煜以正式之禮,娶回了一口棺木,一個死人,一時間眾人感慨萬千。

    雲樓、肖驚飛、風澈到了煜王府,就見煜王府掛了紅、白兩色的掛飾,再看肖煜準備的麵麵俱到,才曉得這個男人原來早已愛嶽翎到了骨子裏。肖煜讓幾人做了見證,摸著棺木喃喃道“丫頭”,星河和錦書聽到這一聲呢喃,忍不住紅了眼睛,連雲樓都在歎息,如果換了自己,也許都沒肖煜這般的勇氣吧。

    “婚事”已成,肖煜帶人將嶽翎葬在了郊外的皇陵旁,一處春天會開滿杏花的地方。摸索著“吾妻嶽翎之墓”幾個字,肖煜自風敏過世後,第一次哭了,其他人早已散去,隻有他久久坐在墓前,拿著一堆酒,一邊喝一邊說,細數著和嶽翎的過往,從慶功宴,到國恩寺,到天山,一點一點的回憶。

    嶽翎來到之時,便看到了醉的不省人事的肖煜。在幽靈山莊的嶽翎聽到嶽林將自己逐出家門,沒什麽反應,雖是意料之外,卻也是情理之中,畢竟在這麽大的壓力下,嶽林肯保下她,她才會奇怪。倒是墨無麒罕見的罵道“這嶽林真的不配為人父母”,罵完了又怕嶽翎傷心,卻見嶽翎依舊望著茶杯,轉啊轉,臉上沒有一點波瀾。

    魂靈也很糾結,另一個消息要不要告訴她呢,想了想還是決定說了吧“莊主,還有一事,嗯,嗯,煜王殿下請旨,娶您做了正妃,皇帝也同意了”,嶽翎手裏的茶杯終是被捏住了,嶽翎抬了頭,不可思議的問道“你說什麽?”魂靈又一拱手,重複道“千真萬確”。

    墨無麒也難以相信,他一直都知道肖煜喜歡嶽翎,可是沒想到肖煜竟然可以為了嶽翎做到這個份上,嶽翎也在回想著魂靈的話“肖煜的正妃,肖煜竟然娶了一具屍體的自己為正妃”,果然這等“荒唐”事也隻有他能幹的出來。

    墨無麒看著一臉吃驚的嶽翎,問道“小師妹,你,後悔麽?”,嶽翎沒有回答,而他看著她的樣子,其實心中已有答案,可他又不便多說,嶽翎的心結隻能靠肖煜來解。

    他悄無聲息的走了,房間裏靜的可怕,如今的嶽翎再也沒穿過紅色和白色衣裙,而是換上了黑色,她如今的一切,都重回了壓抑的狀態。她的傷已經沒了大礙,在屋裏想了很久,一襲黑衣,戴上頭紗,嶽翎到底出了門。看著嶽翎的背影,墨無麒歎了一句,轉身提筆寫了一句“盈盈粉淚營營往,寸寸柔腸寸寸傷”。

    嶽翎輕車熟路的潛入了煜王府,就見到了紅白喜事喪事一起辦了的裝飾,伏在房頂,也聽見了肖煜的話,又跟著他一路到了郊外,直到所有人走光,看到他一個人喝的酩酊大醉,看到他一個人傷心的哭了。

    嶽翎才現身走近,定定的看著墓碑上的字,又聽見肖煜還在念叨著以前的事,看著眼前的肖煜,沒了以前的神氣模樣,嶽翎蹲下伸手拿下了肖煜手裏的酒,自己喝了一口,滿嘴的苦澀,把肖煜身邊大大小小的酒壇拾起擺好,起身繞到墓碑的另一邊,手指撫過吾妻兩個字,滿眼心酸,輕聲道“肖煜,回去吧”。

    喝多了的肖煜迷迷糊糊的轉醒,淚眼模糊,好像看到墓碑前有一黑色人影,“丫頭,是你麽?”肖煜掙紮著想要抓住,嶽翎卻早已飛身離去,守在外麵的錦書和星河聽見動靜,趕緊跑了進來,就見醉倒在地的肖煜,和擺的整整齊齊的酒壇,兩人納悶這是肖煜擺的?

    肖煜卻抓著星河道“她回來了,我看到她了”,星河無奈,這肖煜怕是出幻覺了“王爺,嶽,不對,王妃一定會回來看你的,王妃不會怪你的,不早了,我們回去吧”。肖煜也不反抗,任由錦書兩人將他架走了。

    回到王府的肖煜,醉的一塌糊塗,錦書兩人好不容易給他洗漱了一下,才給他按回床上睡覺。這間屋子是今晚的“新房”,卻沒有新娘。

    嶽翎迷暈了門口的錦書,看著“翎熙閣”的牌匾,翻窗走了進去。屋裏一派新房的布置,肖煜倒是半分也沒有薄待於她,聽著床上的人均勻的呼吸聲,嶽翎坐到了床邊,肖煜的臉瘦了,也憔悴了,嶽翎想伸手摸一摸他的臉,可是伸出便停住了,心裏想著,不是說好了,恨他的麽,如今為何又放不下呢。

    嶽翎還在糾結,可床上的肖煜,卻突然轉醒,意識還是模糊的,可是卻清晰的看到了床邊的人,嶽翎起身要走,卻被肖煜拉了回去,抱在了懷裏,喃喃道“丫頭,你終於回來了”,肖煜已經醉的分不清夢還是現實,嶽翎想掙開他,卻被他抱的緊緊的,肖煜接著說道“我說過這輩子無論是生是死,你都隻能是我的”。

    嶽翎始終沒有說話,聽著肖煜一個人自言自語“丫頭,你還在怪我是不是,那一箭我真的不是故意的,你等我,等我幫你報了仇,我就去陪你,等我”,嶽翎的眼淚竭力的忍著,忍著,見他仍是不肯放手,便隻能伸手點了肖煜的睡穴,讓他平靜了下來,鬆開了自己。

    嶽翎這一晚沒有回幽靈山莊,就在肖煜的臥榻之側,和衣躺了下來,枕邊肖煜均勻的呼吸聲傳來,嶽翎卻沒有絲毫的困意,腦子中回想著,墨無麒問自己的那一句“你後悔麽?”如果自己沒有假死,也許如今便不是這樣的光景,從她選擇重回幽靈山莊的時候,無論嶽林有沒有將她剔除家譜,她和肖煜之間,都有了一道無形的天塹。

    翌日,嶽翎在眾人還未醒來之時就已經踏著晨曦離去,肖煜在嶽翎失蹤過後,就一直淺眠,而昨日的洞房花燭之夜,因著嶽翎的緣故,倒是難得睡了個好覺。

    門外被嶽翎迷暈的錦書幾人,也迷迷瞪瞪的醒來,隻是這迷藥是墨無麒的特製,中招的人也隻會覺得是睡了一覺罷了。見屋內肖煜沒有動靜,錦書活動著酸麻的身體,問道“我們要不要進去看看”,星河看了他一眼,回了一句“你沒記住王爺的話麽,擅入者格殺勿論”。錦書撇了撇嘴,兩個人去端了洗漱的用品,就這樣像門神一樣等在了屋外······

    嶽翎回到幽靈山莊之時,就見墨無麒早已在前廳等著自己用飯。見她歸來,墨無麒了然一笑,心照不宣也並未多問“小師妹,過來吃些東西吧”,嶽翎微微一笑,走過去坐下,接過他遞過來的勺子,心不在焉的吃了起來。

    看著莊外常年不敗,鮮豔似火的彼岸花,就會想起煜王府內的十裏紅妝,想著想著就走了神,連碗裏的粥都見了底,也不知道。墨無麒在旁邊看著,一臉的無奈,拿過她的碗,又填滿了。嶽翎回神,卻依舊是反應淡淡。

    “小師妹,璟熙如何了?”墨無麒一邊遞給嶽翎盛好的粥,一邊問道。這些日子,他一直在這裏,麵上看著依舊雲淡風輕,可內心也有些焦灼。畢竟嶽翎“死”了的消息,太過震驚,不說肖煜和風澈,他也很擔心柳銘軒和天書道長,更害怕柳銘軒那個性子上來,估計會去找肖煜的麻煩,所以他不得不有此一問。

    “他,還好,銘軒被柳莊主扣在了洛邑山莊,不會找他麻煩的,師父那邊我自有打算,不必擔心”,雖然他們同門五人,除去風澈,其他三人與她都是過命的交情,那份無關血緣傳承的信任,讓他們彼此間少了很多不必要的拐彎抹角,多了心有靈犀,所以不用明說,嶽翎也知墨無麒在擔憂什麽。

    墨無麒聽見嶽翎的回答,依舊是那副出塵脫俗的謫仙模樣,一舉一動都是雅正,“那你以後有何打算?就一直這樣?”這些天幽靈山莊的人的都是神出鬼沒的,怕是得了嶽翎的吩咐,在忙什麽,而以他對嶽翎的了解,他也不相信嶽翎會這樣安於現狀。

    嶽翎喝光了第二碗粥,把勺子一放,擦了擦手,神情自若的回道“等吧,等魚兒浮出水麵”,墨無麒想了想,還是問出了困擾許久的問題“小師妹,那日圍獵你和風思月究竟發生了什麽?”嶽翎神情明顯一怔,隨即又恢複如常,喜怒皆不可知,起身望著外麵緩緩升起的太陽,將前因後果說了出來······

    青州境內,洛邑山莊裏,柳銘軒又一次將屋裏的東西,摔了個精光。半月之前,聽聞嶽翎出事的時候,他就想趕去京城,隻是人還沒出莊,就被柳子揚捉了回來,畢竟柳銘軒那架勢怎麽看,都像去京城與肖煜拚命的。而知曉了肖煜的身份,柳子揚夫婦更是不會放任他胡來,所以幹脆一不做二不休,將他軟禁在了房間裏。任憑他絕食,砸東西,也不肯放他出門。薛冰玉被人推進來時,柳銘軒正煩,轉頭就想將手頭的茶杯扔過去,結果一看是她,又默默的停住了。

    薛冰玉看著自己原本嘻嘻哈哈,一派天真爛漫的兒子,如今不修邊幅,也無心正事的樣子,心疼極了。“軒兒,你還要砸到什麽時候?”薛冰玉揮揮手讓其他人退下,語氣平靜的問道。“娘,求您讓爹放我出去吧,讓我去看她一眼”,柳銘軒撲通一聲,跪在了薛冰玉麵前,乞求道。

    薛冰玉憐愛的摸了摸柳銘軒的頭,“軒兒,娘知道你心裏難過,可是你也要體諒你父親和我,我們就你一個兒子,如果你有個三長兩短,你讓我們怎麽活?”柳銘軒跪著上前,拉著薛冰玉的手,緩緩道“娘,你放心,我不會去找肖師兄的麻煩的,我隻想去看看她”。

    柳銘軒知道薛冰玉和柳子揚的擔心,甚至在當初退婚之後,她們也有意無意的提起過,讓他少與嶽翎和肖煜來往,可以說江湖中人對朝堂一向敬而遠之的態度,已經深深刻進了好幾代人的骨子裏。奈何柳銘軒一直插科打諢,她們也沒辦法,直到嶽翎出事,他們怕柳銘軒惹禍,所以才“不擇手段”的將他留在莊中。

    “軒兒,忘了嶽翎吧,昨日京中傳來消息,嶽翎被丞相嶽林剔除了家譜,而且煜王殿下已經娶了她”,薛冰玉他們雖然禁止柳銘軒摻合進去,卻也時刻關注著京中的消息,柳銘軒聞言,嘴角擠出來一個苦笑“倒是他的風格”,說著就伏在了薛冰玉的膝頭,眼淚又不由自主的流了下來“娘,讓我去吧”。

    薛冰玉終是不忍,鬆了口“好”。柳子揚和薛冰玉送柳銘軒出門,一路上三人都是無言,到了門口,柳銘軒停下,重重的磕了個頭“爹,娘,孩兒不孝,等孩兒了此心願,便回來接管山莊,讓您老安享天年”。柳子揚上前扶起了他,拍了拍肩膀“去吧,有需要就傳信回來”。柳銘軒抹了一把眼淚,踏馬離去,身後柳子揚和薛冰玉兩人久久的看著他的背影,仿佛怎麽也看不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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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一章字數超了小編的規定,就不故意截了,虎頭蛇尾的,希望大家耐心看完,這幾天比較忙,沒有及時感謝前幾天小可愛bellefay的打賞和月票,在此謝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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