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八章 飛蛾撲火君恩離
字數:5592 加入書籤
“母後,夜深了,您早點睡吧”,如今敢來看的應該也隻有風思月一個人了,其他人除了巴不得趕緊被廢的,就是緊趕慢趕忙著撇清關係的,畢竟皇後的寶座,是多少後宮女人夢寐以求的東西,一旦後位空懸,自然會有人開始蠢蠢欲動。
自從送走了風澈,就一直站在窗前,看著空蕩蕩的院子,安靜的站著,聽到風思月的話,她沒有回頭,隻是平靜說道“思月,你回去吧,母後一個人靜一靜,以後要好好聽你皇兄的話,別再任性了,母後護不了你們一輩子,找個好人家,隻要他對你好,就嫁了吧,這皇宮能不呆就不要呆了”。
“母後,明天早朝舅舅會有辦法的,父皇不會那麽狠心的,還有皇兄,他一定會為您求情的”,風思月聽著的語氣,心裏一慌,趕緊勸慰道,所有人都知道明天,西臨皇要商議如何處置,雖罪不至死,可褫奪封號,囚禁冷宮的懲罰,怕是逃不了的,所以他們現在隻能寄希望於明覺和風澈,明日早朝能為她辯上一二,更指望著西臨皇能顧念舊情,也許還不至於弄的太過難看。
雖然這樣想著,可她們又都心知肚明,西臨皇私心裏早就恨死了明家人,恨不得除之而後快,不然也不會隱忍這麽多年,這一次機會難得怎會輕易罷手,望著窗外的月色,淒涼一笑,突然道“思月,為母後梳個妝吧”。
風思月乖巧的點了點頭,倒也沒多想,隻是覺得強勢了一輩子,即使明天迎來的是一個壞結果,她也不想被人看清,便拿起手邊的梳子,扶著坐到了梳妝鏡前。
一番拾掇過後,鎏金鳳冠,大紅鳳袍加身的,仿佛又回到了曾經的模樣,年華正好的她與西臨皇並肩,一步步的踏上層層白玉石階,享受著群臣朝拜,而後她入主中宮,成了全西臨最尊貴的女人,往事種種曆曆在目,回神處,卻早已物是人非。
皇後玉手撫過臉龐,這些天心力交瘁,她的眼角已經爬上了幾絲皺紋,以前,她最是注重保養自己,隻因不想在一群年輕的鶯鶯燕燕中顯得人老珠黃,可是她忘了,哪怕她還是二八年華的模樣,那個人也不會多看她一眼。
最是人間留不住,朱顏辭鏡花辭樹,“思月,母後是不是老了”,皇後看著鏡中的容顏,溫聲問道,風思月扶著她的肩膀回答“怎麽會呢,母後還是這宮裏最端莊賢淑的女人”,她知道心裏難過,也不知該說些什麽,上一輩的愛恨情仇,恩恩怨怨,怕是他們幾個當事人,都無法說清。
沉寂半晌,風思月還是小心翼翼的問道“母後,如果讓您重新選一次,您還會愛上父皇麽?”皇後的神情依舊很是平靜,卻是說不出的疲憊,久久過後,風思月都沒有聽到答案,也許連自己都不知道若能重來,她是否還能逞一時之勇,賠上一切,也要追尋自己的所謂愛情。
夜漸漸的深了,本來風思月想留下陪著,她總覺得今天的有些奇怪,可最後拗不過皇後的再三保證,猶豫了許久才戀戀不舍的離去,卻沒想到,這一走,母女兩人算是永訣了······
缺月掛疏桐,漏斷人初靜。誰見幽人獨往來,縹緲孤鴻影。驚起卻回頭,有恨無人省。揀盡寒枝不肯棲,寂寞沙洲冷······月亮躲進了厚厚的雲層,遠處打更聲,依稀難辨,環顧著殿內的一切,眼神中滿滿的不舍與留戀,曾經住在這裏,是她這一生最驕傲的事情,可是夜半無人之時,她才知道,這深宮裏多的是薄情寡義,寒涼至極的感覺。
身為皇後,她不能像尋常的妃子一樣,可以不擇手段的爭寵,也不能像普通婦人那樣,霸著自己的夫君,以前西臨皇還是皇子之時,府裏就她和葉梅兩個人,每夜獨守空房之時,她尚且覺得長夜漫漫,後來西臨皇登基為帝,葉梅也死了,她終於鬥倒了那個她最恨的女人,可她發現迎接她的依舊是冰冷的床榻。
葉梅死了,也帶走了西臨皇的心,曾經以癡情聞名的西臨皇,終於活成了另一個模樣,她眼睜睜看著他往後宮接了各式各樣的女人,她不能吵也不能鬧,因為她是皇後,不妒是應有之德,無人知曉,多少個午夜夢回,她曾一個人默默流淚,心裏卻在想著今天他又留宿在了哪個女人那裏······
最後看了一眼這個困了自己十幾年的地方,伸手取下了一節蠟燭,緩緩點燃了殿內掛著的一幅畫像,那是她第一次見到西臨皇的場景,從哪裏開始,就從哪裏結束吧。
“走水啦,皇後宮中走水啦······”深夜寂靜的宮中傳來陣陣高聲疾呼,不少人一邊奔走呼號,一邊手忙腳亂的尋著家夥什,可是大火來勢洶洶,西臨的春天雖然萬物複蘇,卻也是天幹物燥,加之人走茶涼,無人值守,所以當發現之時,已經為時已晚。
西臨皇雖然質問了,可他卻並未有想象中的那樣開心,大概這麽多年他已經習慣了軟刀子報仇的方式,貼身公公慌張來報時,他還在一個人愣神,“陛下,不好了,皇後娘娘的宮中著火了”,西臨皇猛然回頭,瞳孔一陣緊縮,再次問道“你說什麽?”
太子府中,收到消息時,風澈連衣服都來不及穿好,就一路往宮內狂奔而去,嶽翎和肖煜也還沒睡,相視一眼,也趕緊叫上墨無麒和柳銘軒一齊進了宮,他們都還在防備明日發落皇後,可能會引得明覺有所動作,卻沒想到今晚便橫生枝節,打了他們一個措手不及。
得人引路,嶽翎幾人也趕到了皇後宮中,眼前的一幕讓嶽翎有些不寒而栗,這一幕像極了曾經的清屏寺,滿眼的火光,奔走的人群,空氣中滿是劈裏啪啦的爆裂聲和燒焦的味道,風澈和風思月被人死命的拉著,兩個人已然哭的不能自已,嶽翎拉住一個小宮女,問道“皇後娘娘呢?”
小宮女急切的搖了搖頭,肖煜幾人上前,就見西臨皇一臉陰沉的指揮著人救火,雖然他的情緒沒有失控,可嶽翎還是看出了他的眼神中一閃而過的急切,周圍不停的有侍衛躍躍欲試,想要衝進去,可四處亂搖的火舌,卻是逼得人難以靠近,眾人心急火燎之時,就見衝天的火光中出現了一個熟悉的身影。
一身盛裝的皇後,帶著淺笑端莊的立在殿中,鳳眸一一掃過外麵的人,最終眼神定在了西臨皇的身上,這個她愛了二十多年的男人,真是怎麽看,都看不夠啊,西臨皇的目光也落在了皇後的身上,心中似有別樣的情緒一瞬間的湧起,他緊緊的攥著雙手,努力的隱忍著。
“陛下,臣妾嫁給你二十餘年,從王妃到皇後,沒求過你什麽,今天臣妾求你一件事,也是最後一件”,淒然一笑,喊道,“你說”,西臨皇咬了咬牙,“求你放過哥哥,放過臣妾的母族,千錯萬錯都是我的錯”,“妹妹”,皇後一句話剛說完,明覺已經雙目赤紅的衝了過來,他大喊一聲,從旁搶過一桶水,澆在身上,就往火場衝去,有宮人上前攔著,都被他粗暴的推開,“滾開,滾開”,明覺一麵掙脫著,一邊怒吼著。
皇後看著明覺,緩緩的落了眼淚,從小到大,無論她想做什麽,永遠無條件幫她,信她的人,自始至終都是他,“哥,好好活著,不要報仇”,皇後奮力一喊,一根燃燒的橫木落下,整個宮殿轟然倒塌,嶽翎不忍的閉了眼,肖煜輕輕的將她的頭按在了自己胸前,輕拍著,“母後”,兩道聲嘶力竭的呼喊聲,劃破天際,明覺頹然的癱坐在地上,宮人們還在忙忙碌碌,可西臨皇幾人的世界卻像是靜止在了宮殿倒塌的那一瞬間······
天剛破曉,清晨第一縷陽光映在地平線上時,這一片斷壁殘垣前,已經站滿了人,大火已然撲滅,還有零星的火星還在恣意的冒著煙,曾經金碧輝煌的宮殿早已麵目全非,化為烏有,沒有人說話,圍觀的人群中偶爾傳出一兩聲低低的啜泣聲,風澈和風思月已經被攙走,而明覺一個人跪在廢墟前,雙目渾圓的瞪著,西臨皇冷眼看著眼前的一切,腦子裏回蕩著的都是死前的話。
“葬了吧”,半晌,西臨皇低低的說了一句,明覺聞言卻是登時跳起,肖煜和嶽翎瞬間到了西臨皇的身邊,生怕明覺做出什麽出格的事,明覺沒有多餘的動作,隻是俯身行了個禮道,哭喊了一夜,他的嗓子已然喑啞“陛下,如你所願,您心可安?”,說著就踉踉蹌蹌的往宮外走去,走著走著,兩行眼淚奪眶而出,望著這高高的宮牆,明覺一個人喃喃道“妹妹,你怎麽這麽傻·····”
眾人已然散去,嶽翎幾人站在那裏默默佇立,誰能想到,皇後那樣心高氣傲的女子,最後以如此慘烈的方式,為自己的一生畫上了一個句號,可悲可歎卻也可憐······
西臨二十七年,皇後明氏於宮中,西臨皇下旨澄清了風澈的身世,五日後,曾經的大將軍明覺豢養私兵一事被揭發,奮起反抗,陰謀不軌,最後被亂刀砍殺,但西臨皇念在明家於社稷有功,罪在一人,並未禍及全族,曾經輝煌一時的明家,牆倒眾人推,曾經金光閃閃,禦筆親賜的匾額歪歪扭扭的掛在上頭,門口的大石獅子似乎還在昭示著明家顯赫一時的地位,卻早已人去樓空,門可羅雀。
門口偶有一兩個過路之人探頭探腦的路過,卻在看了兩眼之後,迅速的跑開了,台階上,一個癡癡傻傻的白發老頭,呆呆的坐著,身後的明老管家就站在不遠處,靜靜的望著,誰能想到曾經權傾朝野的三朝帝師,最後卻落得如此淒涼的下場,兒女盡喪,飽嚐白發人送黑發人的痛苦,受人尊敬一生,老了卻家破人亡。
“老爺,咱回去吧,天色不早了”,他歎了口氣,上前一步,扶起了明衝,“好哎,回去”,明衝顫巍巍的起身,兩個年過半百的老人相互攙扶著,彼此互為依靠,看著破敗的明府,明衝似乎想到了什麽,突然回身喊道“覺兒、學兒、慧兒,回家啦······”
一場青梅竹馬的愛戀,一次驚鴻一瞥的執念,這一場帝王之愛,無法言說,誰對誰錯,西臨皇愛葉梅,所以他恨,因為她的橫刀奪愛,讓他丟了餘生;愛西臨皇,所以她恨葉梅,因為她的存在,占據了一人之心。
都說明覺可恨,可惡,他陰謀弑殺兄弟,殘害子侄;他功高震主,溺子仗勢欺人;他為保榮華,瞞天過海,殘害皇妃,偷換皇家血統,也許他做過許許多多的壞事,可毫無疑問的是,他是一個好哥哥,也是一個好兒子。
人不為己,天誅地滅,利益是永恒的話題,明家興盛一時,明覺權勢滔天,可這一切,除了他自己的利益驅使,更有西臨皇的放任自流,有目的的捧殺,隻待有朝一日,讓他自取滅亡。
嶽翎想著這些日子的點點滴滴,看著時刻不離左右的肖煜,突然發現,也許她曾有過許許多多的不幸,可比起很多人,她已經很是幸運,她有墨無麒、柳銘軒這樣的摯友,她也有雲斌、雲樓這樣的親人,她還有天書道長、北涼太後的不計回報的疼愛,更重要的是,她有視她如命的肖煜,所以她無法理解,、葉梅、西臨皇他們三人這一段飛蛾撲火般的愛情,她該寬容祝福還是嘲上兩句,她也不知道,將來肖煜他們走到那一天的時候,麵對那一張金光閃閃的龍椅,同樣彼此深愛的死心塌地的他們,又要選擇怎樣的結局·····
她記得,臨出發前,西臨皇看著眼前的幾個年輕人道“璟熙,慕寒,你們要記得,身在帝王家,除了隱忍,就是要學會心狠”,可嶽翎卻不知道說出這話的西臨皇是否真的有十足的底氣,人間自是有情癡,此恨不關風與月,癡情最是難得,可深陷其中,卻容易一生所困,夕陽下,錦衣翩飛的少年們正鮮衣怒馬,趕往邊關,踏上屬於他們的另一段征程······
------題外話------
【自嗨小劇場】
感冒剛好的我,今天又把腿摔了,大概禍不單行,說的就是我吧······
這下我可以臥床了,要不趁著過年,我把結局一口氣寫完吧,
你們覺得怎麽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