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七章 山河有恙黎明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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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肖公子,你怎麽樣?領頭營救肖驚飛的幽靈騎之一,看著他不斷滲血的左臂,擔憂的問,接任務時,煞靈使可是跟他們再三的交待過,這個人可是他們莊主的親哥哥,誰都可以有事,唯有他不能掉一根頭發絲。

    在前麵低頭尋路的肖驚飛仿佛並未聽到,現在的他好像又回到了剛離開嶽家時,逃亡的日子,成天的帶著傷,在深山老林裏亂竄,隻可惜不會再有偶遇安伯侯的機會。

    雖然身居高位也有幾個月了,但說什麽也是從戰場裏摸爬滾打過來的,這些天雖然風餐露宿,但也不至於經受不住,懷裏的虎符沉甸甸的,被嶽林囚禁的人,竭盡全力,豁出生死,才幫他逃出生天,所以哪怕有一線生機,他都得好好活著,如今他再也不是幾年前的愣頭青小夥,覺得安置好了嶽翎,自己一個人自生自滅也無所謂,現在他不僅是兒子、是哥哥,有要守護的親人,還是一國丞相,有自己的責任。

    “沒事”,半晌回神的肖驚飛才搖了搖頭回了一句,他們從逃出來,便被一路追殺,嶽林的私兵也不是一無所用,盡管幽靈騎都是百裏挑一的好手,但也不能以一敵百,所以逃來逃去,他們逃進了深山,甩掉了追兵,卻也迷了路,在原地打轉已經好多天了,都無法尋到出路。

    今日,魂靈發了彼岸花的信號,幽靈山莊眾人趕赴宣州,與此同時,困在這裏的他們,也紛紛抬頭仰望,毫無方向的他們就像找到了目標一樣,靠著內心的毅力,就朝著一個未知的目標而去,能不能走出去,誰也不知道,但隻要有一絲希望,便不會放棄……

    “師父”,嶽翎從噩夢中驚醒,瞬間起身,一直守在床邊的肖煜也累極了,卻還是聞聲驚醒,“你醒了”,轉身倒了一杯水遞給她,順便關心的問道,嶽翎轉了轉頭,開解道“我沒事,你怎麽不去休息?”

    “守著你睡就不困了”,肖煜寵溺的摸了摸了摸嶽翎的臉道。

    “找到我哥了嘛?”嶽翎還是掛念流落在外的肖驚飛,一夕之間,她已經連續失去了太多的親人,她無法想象若是再接到肖驚飛的壞消息,是不是還能冷靜的下來,“放寬心,已經派人去找了,現在沒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你現在需要好好休息”,肖煜知道她放心不下,卻也無能為力,隻能安慰道。

    現在是非常時刻,嶽翎自然不會乖乖的臥床休息,加上那群來幫忙的江湖人士,也著實讓她放心不下,好在有肖煜陪同,嶽翎巡視一圈,果如範止玄所言,這些人雖然門派不盡相同,卻都是安分守己之輩,不少人都隨著星河,錦書,雪舞他們一起去尋找肖驚飛的下落了,官軍的目標,行事太大,反而不利於尋人,而他們一直混跡於各種市井鄉間,稍作改扮,便又是另一番模樣,很容易隱藏,所以隻要他們不生事,嶽翎倒很樂意留他們幫忙······

    “你說,遲王殿下究竟是怎樣做,才輕易的抓到了父皇他們,朝中的大臣都做什麽去了?”這個問題應該是最近眾人最為百思不得其解的事,胡圍雍是外臣,也是一知半解,隻知道肖璟遲的動作極快,等到他們反應過來之時,京城已經被封成了“鐵桶”般,無出無進,肖煜聞言,也皺了皺眉,臨走之時,他也安置在煜王府裏不少的人,可卻絲毫沒有收到消息,難不成他們全都出事了麽?墨無麒和柳銘軒給天書道長施完針,就從另一個帳篷鑽了出來,幾人並肩站在帳外,遠處是一片沉寂的宣州城,距離嶽林給的五天期限,如今就剩了三天,可他們依舊一籌莫展,唯一值得慶賀的便是和雲斌聯係上了,知曉他正率領大軍趕回來。

    秋意微涼,卻涼不過人心,“莊主,有個人說,他知道京城的消息”,幾個人正出神的時候,魄靈忽然來報,嶽翎聞言,回道“帶他到這來”。

    魄靈再回來時,身後跟著一個三十左右,一副文弱書生模樣的人,卻生的一副賊眉鼠眼的感覺,到了肖煜幾人麵前,也隻是微微頷首,行了個江湖虛禮,好在肖煜一向不怎麽看重這些規矩,嶽翎示意他坐下,他倒是對嶽翎頗為敬重,點頭道“多謝令羽公子”,雖然很早之前,幽靈山莊莊主令羽是個女子的事,早就成了心照不宣的“秘密”,不過倒絲毫沒影響她在武林上的名聲地位。

    “閣下,如何稱呼?”嶽翎仔細打量了他一番,開口問道,“鄙人姓洛,名清野”,書生言簡意賅的自我介紹了一下,柳銘軒倒是一臉震驚的道“你就是那個盜墓世家洛家的大公子?”嶽翎幾人皆一怔,心道,還真是沒想到,眼前好像文人雅客般的洛清野,竟然還有這樣隱藏的身份,不過柳銘軒這說話也太大大咧咧了些吧,畢竟在有些名門正派人的眼中,這樣挖墳掘墓的行當他們是看不慣的。

    不過許是習慣了,洛清野隻是禮貌的微微一笑,回道“不愧是神機妙算的柳公子”,這一句誇讚倒讓柳銘軒有些不好意思,調侃歸調侃,適可而止,還是得言歸正傳,“事變之前,我到京城一古董行當去做買賣,那家老板與我是舊識,他的鋪子在京城首屈一指,也是手眼通天之輩,他曾偶然提過一句,說宮中朋友曾言,前一段時間,當今陛下的行為舉止突然變得很奇怪”,洛清野將事情始末娓娓道來,嶽翎等人聽著,內心的疑問也多了起來。

    “反正他也具體沒說清楚怎麽個奇怪法,隻是說陛下的所作所為就像,就像喪失了心智的······”洛清野極力的想要描述出北涼帝的樣子,但難為他搜腸刮肚也沒找到一個合適的詞,而嶽翎幾人卻是異口同聲的道“像傀儡”。

    洛清野忙不迭的點頭,雖然他的到來,解決了嶽翎幾人一部分的疑惑,可是許多問題也隨之而來,比如北涼帝為何會突然受人控製等等,來不及細想,就聽外麵一陣騷動之聲,“王妃,殿下,肖丞相回來了”,錦書咋咋呼呼又夾雜喜悅的聲音響起,嶽翎卻是聞聲而動,瞬間沒了蹤影。

    大帳外,肖驚飛幾人曆經好幾天,憑著心中那點執著,愣是從茫無目的的山溝旮旯裏走了出來,曾經指點江山,袖手天下的年輕丞相此時的樣子頗有些狼狽,卻依舊難掩風華,看著被人攙扶著的肖驚飛,嶽翎連日來的擔憂終於落了地。

    “哥”,像小時候一樣,嶽翎撲進了肖驚飛的懷裏,緊緊的抱著他,生怕這是一場夢,肖驚飛被撲了個趔趄,卻很開心的摸了摸嶽翎的頭,一路上,他已經聽錦書講了這些天發生的事,傷心之餘,更多的是擔心嶽翎,如今心心念念的人,就在眼前,他也算鬆了口氣,“好了,你堂堂的煜王妃,哭的像個花貓,成何體統”,肖驚飛調侃安慰道,沒等嶽翎回話,肖驚飛繼續道“翎兒,別怕,哥哥回來了”,聽到這句話,嶽翎的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般,其他的人都紛紛為之動容,肖驚飛平安歸來,這無疑是最好的消息······

    不得不說,肖驚飛與嶽翎到底是一母同胞,行事風格都是如出一轍,墨無麒簡單的為他看了看傷,輕飄飄的來了句“皮外傷,死不了”,最近他這個醫宗可是被打擊的不小,若是肖驚飛這還是壞消息,那他真的要自封招牌了,洛清野不知道的那部分故事自然而然由肖驚飛來補全了······

    “還真是喪失心智?”再一次從肖驚飛的嘴裏聽到這個詞,嶽翎驚訝的問出了口,“是啊,有一段時間,當今陛下行為舉止很是奇怪,不然也不會讓肖璟遲鑽了禁衛軍的空子,要不然說,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呢,羅貴妃那個女人啊,真的是深藏不露,你們知道麽?她竟然對陛下施了蠱,然後利用宮宴,把蠱下在了飯菜裏,所以她兵不血刃的就控製了朝廷的眾位大臣”,肖驚飛提起這事,就氣不打一處來,還好那天他沒吃多少東西,也未貪杯,不然也逃不出嶽林的魔掌。

    “好狠的女人”,柳銘軒聽聞嘖嘖稱奇,“你可知那蠱叫什麽名字?”墨無麒突然問道,順便抓過肖驚飛的手,細細的把脈,“不知道,反正羅貴妃的笛音會折磨的人抓耳撓腮,心急火燎的那種”,肖驚飛想起身體裏有軟軟的小蟲子,就無比嫌棄和惡心。

    “是控心蠱”,半晌墨無麒終於得出了結論,控心蠱,蠱如其名,以施蠱者鮮血喂食,形似米粒,不易察覺,“我倒還真不知現如今還有這蠱術啊”,柳銘軒頗為好奇的道,“蠱毒一脈,世襲於南照國內,是難得的一門神奇術法,尤其這控心蠱著實難得”,墨無麒耐心的為眾人講解,倒讓嶽翎聽出了門路“隻是既然這控心蠱如此難得,又是南照秘術,羅貴妃,一個深宮婦人怎麽會知曉,又能習得呢,聽說這蠱蟲養起來極為金貴,也很是難養”。

    “哎,我有一事不知道該說不該說”,柳銘軒乖巧的想要發言,眾人齊刷刷的看向了他,意思不言而喻,柳銘軒似有些猶疑,雖然他可以調侃西臨皇的風流韻事,但那畢竟還沒“舞”到正主麵前,可如今當著肖煜的麵,聊起北涼帝的過往,好像有點不太好,“說吧,什麽時候了”,肖驚飛道。

    “好吧,不過我先聲明,隻是傳聞啊”,柳銘軒趕緊解釋道,眾人默不作聲,他權當他們答應了,他才緩緩道“我偶然聽說過一個秘辛,是關於陛下和羅貴妃的”。

    在眾人疑惑的目光中,柳銘軒的話匣子再一次打開“那個故事大概是這樣說的,就是羅貴妃本來不應該入宮的,她好像和原先的來北涼朝貢的南照皇族,有過一段露水情緣,據說那個人好像還曾向北文帝求娶過,隻是不知後來發生了什麽,羅貴妃沒有遠嫁,反而嫁給了當今陛下”。

    “我怎麽不知道這事”,肖驚飛蹙著眉宇道,柳銘軒突然道“家國政事我不行,風花雪月你不行,不過我也是聽說啊”,混跡於這群年輕人中的胡圍雍有些“格格不入”,不過也不影響他很是欣賞這群後起之秀,剛剛柳銘軒提起他就想插嘴,如今接近尾聲,他才道“不,你說的確有其事”。

    “我記得,那時候老夫還是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小小史官,他們的故事是老橋段了,自古英雄救美能成佳話,美救英雄亦然,羅貴妃是羅家唯一的嫡女,為了保住羅家在朝中的地位,羅貴妃的父親死活不同意和親,所以便去求先皇將她賜給了當今陛下為側妃,絕了她遠嫁的念頭”,胡圍雍說道。

    “南照皇族人丁還算興旺,公孫夜的年紀不太對,所以這個人最有可能就是南照的親王了,可親王也有七八個呢”,柳銘軒分析著那人的身份,卻見胡圍雍直搖頭道“柳公子你猜錯了”。

    肖煜已經許久默不作聲,畢竟這是他父親的事,終於得空插了句別的“錯了?”胡圍雍神色恭敬的道“是,殿下,那個人不是什麽親王,而是當今的南照王”,嶽翎等人心中一怔,柳銘軒的嘴倒是驚訝成了“o”型道“啊?這麽驚悚”。

    肖驚飛也跟著道“這也太巧了吧”,嶽翎反複咀嚼著這幾個人,以及他們之間錯綜複雜的關係,突然眼前一亮,隨即淡然道“這根本就不是巧合”,她看向了肖煜,卻見肖煜也看著自己,她就知道他也猜到了,隻能繼續道“先是鼓動東楚與西臨產生摩擦,他料定北涼一定會出手相助,這樣要麽是我舅舅,要麽便是安伯侯一定得有一人出戰,京城便出現了空缺,而此時肖璟遲正好散步了殿下的流言,加上父皇的籌謀,正中她的下懷,成功的將我們調虎離山,羅貴妃在宮中籌謀,鋌而走險,對所有人用上了蠱毒,而肖璟遲劍走偏鋒,趁機利用嶽林的報複心,一拍即合”。

    “借戰事拖住我們,見形勢不妙,就釜底抽薪,腳底抹油溜了,反身卻在北涼的政事裏插了一腳,北涼內亂可不是什麽好事南照與北涼毗鄰的最多,邙山十六洲是入京的必經之路,而嶽林偏偏占了宣州,若是借機東侵······”肖煜接著嶽翎的話說了下去,兩人倒是難得默契,“這南照王倒還是個有腦子的情種,比公孫夜那個草包可聰明多了”,柳銘軒嘟著嘴道,“你又錯了”,嶽翎繼續糾正道,“又錯了?”柳銘軒被人接二連三的喊錯,頓時有些“惱”。

    “我倒認為,不見得這南照王對羅貴妃有多情真意切,兒女情長是假,鷸蚌相爭,他想漁翁得利才是真”,嶽翎覺得這才是一個徹頭徹尾的大陰謀,“自從嶽林走私藥材事情敗露,北涼已經大大削減了與南照的往來通商,而負責抵禦南照的軍隊大部分都在安伯侯的手裏,所以他們才會不遺餘力的追殺他,因為隻有兵符,才能打開往來門戶,減少傷亡,隻可惜嶽林和肖璟遲這對盟友,卻同床異夢,嶽林一心想要找丫頭報仇,而肖璟遲和羅貴妃應該也不會將勾結南照之事和盤托出,所以這恰恰給了我們機會”,肖煜接茬繼續說道。

    “可眼下,還有四天了,我們該怎麽辦,嶽林手下有人質,我們什麽都做不了”,柳銘軒繼續嘟著嘴道,“我知道”,嶽翎將所有的事情串連起來,倒是找出了解題的線頭,在所有人期待的目光中,嶽翎道“答案是師父告訴我們的”。

    “童清楓的秘密”,肖煜斬釘截鐵的道,“沒錯”,嶽翎點點頭道,“可是那個秘密究竟是什麽?”墨無麒也知道此事,肖驚飛幾人都知道天書道長和鳳來王朝國師童清楓之間的恩怨情仇,唯有胡圍雍有些摸不著頭腦,“你們說,童清楓最大的願望是什麽?”嶽翎突然問道,“當然是讓鳳來王朝千秋萬代啊”,柳銘軒回答,眾人不置可否,“可他最後希望落空,所以他最想做的是什麽?”嶽翎繼續發問。

    “當然是報仇”,肖驚飛也順著嶽翎的話往下想,“童清楓也說過,他留給師父一個足以改朝換代的禮物,所以我想他的秘密我知道了”,事到如今,嶽翎算是明白了天書道長的苦心,“可那時候他已經大勢已去,誰能保證這不是他說著玩,唬人的呢”,柳銘軒很不解的問,“我看未必,要知道對這些狂熱的護國忠臣來講,最不會信的便是大勢已去四個字”,肖煜道。

    “你說他既然能提前算道鳳來王朝氣數將盡,而能未雨綢繆,埋下了前朝寶藏,怎麽會那麽好心,或者說甘心將自己的生活過的地方,拱手相讓給滅了自己國家的人做都城呢,既然知道要亡國了,為什麽把寶藏藏起來”,嶽翎引導著他們繼續往下想。

    “不給敵人留下”,墨無麒回答道,“還有,東山再起”,嶽翎說出了答案,她就知道,天書道長不會無緣無故的將鳳來王朝的寶藏,送給自己,除了寵自己,更多的是想讓她來接自己的班,守好了這個秘密,“聽聞,童氏一族滅門之前,祖籍宣州”,嶽翎微微一笑掃過眾人,點明了她的用意。

    “我要回幽靈山莊”,她早就說過,童清楓的寶藏裏,最珍貴的不是那些金銀珠寶,而是四通八達可以通往京城各處的巷道,而如今還有一個墓後之墓,未曾踏足,如果她沒猜錯天書道長的用意,這個墓中,應該也像外麵這個一樣,有著蜘蛛網般的地道,而出口就在宣州城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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