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三章 生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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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庶又道:“昔日劉仲達以文才、德行聞於楚國,今又以武功名動襄陽,其人文武兼濟,驚才絕豔,令人不禁向往。”
他客居襄陽已經七八年了,而劉景三年前北上襄陽時,他尚未結識諸葛亮,自然也就沒有機會通過他與劉景結識。
諸葛亮四友中,崔鈞是唯一一個見過劉景的人,他開口說道:“三年前劉仲達北上襄陽,鄧子孝一見而稱其為‘王佐之才。’宋仲子亦讚其為‘國器。’我曾與他有過一麵之會,其人儀表英偉,博雅多痛,才華冠世,確實當得起如此誇讚與盛名。隻是沒想到他竟然還有領兵的才能。”
石韜亦參與進幾人談話,他和徐庶一樣都是潁川人,多年前兩人結伴來到襄陽避亂、遊學。
五人中,隻有孟建對劉景興趣不大,在一旁顯得寡言少語,略不合群,倒不是他心高氣傲,而是他這段時間一直在糾結一事,如今終於下定決心了。
等到幾人相繼停下話語,孟建開口說道:“州平、元直、廣元、孔明,和你們說一件事,我準備近期回歸家鄉了。”
孟建是汝南人,客居襄陽已經六七年了,內心十分想念家鄉。曹操定都於潁川許縣,而汝南緊鄰潁川,此地是袁紹的家鄉,其門生賓客,布在諸縣,擁兵拒守,不服王命。曹操深以為慮,去年以滿寵為汝南太守,募兵五百人,率兵攻下二十餘座塢壁。誘未降渠帥十餘人,皆殺之,一舉改變了汝南混亂的局麵。由此,孟建生出了返鄉的心思。
諸葛亮勸道:“中國饒士大夫,遨遊何必故鄉呢?”
孟建搖頭不語,除了思鄉外,他也有了出仕的心思,如今曹操奉天子以討不服,中原略定,正是用人之際,以他的家世、才學,回到家鄉,當可獲得啟用。
崔鈞、石韜其實亦有此意,隻是一時之間,難以下定決心。
諸葛亮和徐庶則無意北上,諸葛亮自不用說,絕不會投靠曹操。徐庶則是因為出身寒門,即便返回潁川,也很難受到重用,不如繼續留在襄陽等待時機。
見孟建心意已決,諸葛亮暗歎一聲,便不再多勸。
…………
潘濬今日休沐,身處舍中,仍然高冠博帶,衣冠整齊,他閑適的坐於榻上,不斷從陶罐中取出茶葉,撒入麵前的沸水中,頃刻間,滿屋飄香,不遜於熏爐。
潘濬飲茶的習慣,自然是學自於劉景,當年他初次飲茶,便喜歡上了這種清香淡雅的味道。
一邊飲著清香撲鼻,沁人心扉的清茶,一邊捧著《漢書》,每讀到精彩處,便不禁拍案叫絕。
“承明在家嗎?”突然,舍外傳來一道聲音。
潘濬聞言眉毛一揚,這聲音他再熟悉不過了,正是王粲王仲宣。他當即放下茶椀、書卷,起身相迎,一出門果然見到姿容短小,其貌不揚的王粲站在院外。
潘濬一邊將王粲邀入舍中,一邊問道:“王君快請進,王君今日怎麽有閑登臨鄙舍?”
王粲笑著說道,“今日將軍有事相招,歸來時正好途經這裏,便過來看看你是否在舍中。”接著聞到室中清香,又道:“好香,承明在煮茶嗎?正好,說了一上午的話,口都說幹了。”王粲昔日也曾與劉景共飲清茶。隻是相比之下,他還是更喜歡飲酒。當然了,如果讓他在茶與水之間做選擇,他還是願意飲茶。
潘濬當即取來一個茶椀,為王粲斟茶,手法優雅而嫻熟,看得出他在這方麵下了不少苦工。
王粲小飲幾口清茶,笑道:“多日不見,承明這煮茶的手藝大漲啊,我感覺你煮茶的手藝,已經快要超過仲達了。”
潘濬謙虛地擺了擺道:“仲達才是此中高手,我與仲達相比,還相差甚遠。”
王粲笑了笑,又問道:“承明可知將軍因何事招我?”
“與劉仲達有關?”雖是疑問句,潘濬神情卻是頗為肯定。
“然也。”王粲頷首道。
潘濬點點頭,眼下整個襄陽都因為劉景而沸沸揚揚。這也是他今日選擇休沐的原因所在,誰都知道他和劉景關係非比尋常,他可不想被卷進漩渦,因此打算多休沐幾日,避過這股風頭。
王粲感歎道:“劉仲達真可謂一鳴驚人,去年將軍發兵荊南,我還曾為他的安危感到擔心,現在看來,是我多此一舉了。”
潘濬道:“王君有此心,劉仲達若知,當會十分高興。”
王粲不禁歎道:“也不知與劉仲達何時才能再見。”
潘濬一陣默然,劉景這一戰,打得蔡瑁顏麵掃地,以蔡瑁及其家族在襄陽的影響力,幾乎是斷絕了歸順劉表的可能。
異日就算劉表愛惜人才,對劉景既往不咎,也必然會顧忌蔡氏,不敢重用之,以劉景的心誌,亦絕不會屈就。
再見之日,遙遙無期……
…………
劉景留住蔣琬三日,期間兩人相談甚歡,可惜蔣琬這樣的人,並不是現在的他能夠招攬的。他雖然被張羨委以兼攝長沙南部九縣,卻並無九縣長吏的任免之權,實際職位仍然是一名縣長。
這三天劉景也並沒有光顧著蔣琬,九縣才是他眼下的頭等大事。
九縣的具體分布,猶如一個不規則的五角星,左下角是昭陵、左角是連道、上角是湘南、右角是醴陵、右下角是茶陵、攸縣、容陵、安城四縣。
上角的湘南距離臨湘不過百餘裏,輕兵一日可至,劉景如果派兵入駐湘南,必定會在第一時間遭到荊州軍步騎的攻擊。
所以劉景果斷放棄了湘南,隻準備將觸手伸到右角,距離臨湘近三百裏的醴陵,荊州軍若發動攻擊,也有足夠的反應時間。
坐鎮醴陵之人,蔡升是不二人選。他之前的營地就駐紮在醴陵一帶,過去幾年,他率軍將在醴陵屢屢作亂的豫章流民、流賊,盡數擊潰,趕回豫章,因此他在醴陵享有極高的威望。
左下角的昭陵,及左角的連道,可以視為一體,二縣位置過於偏遠、偏僻,對於劉景來說有些鞭長莫及,所以他準備派族兄劉修親自過去坐鎮。
在劉宗和劉修之間,劉景曾猶豫了一下,最後心中的天坪還是倒向了劉修。
右下角,茶陵、攸縣、容陵、安城四縣,其中安城位置偏遠,緊鄰揚州豫章郡。其餘三縣則已經結為聯盟,三縣士民共同推舉茶陵縣縣長文春為魁首。
文春字季秋,桂陽郡人,今年已經年近五旬,其人質摻貞良,慈仁汜愛,乃是桂陽郡屈指可數的名士,與桂陽郡曲紅長熊尚、零陵郡重安侯相杜暉並有名望。
說實話,這種年齡又長、名聲又高、官聲又好的人,劉景派誰去都沒用,隻能自己親自出馬。
然而鑒於三縣在文春的領導下局勢較為穩定,劉景沒有冒然前往,而是先給文春寫了一封言辭謙虛而又誠懇的書信,並附帶上長沙郡府的委任書。
數日後,文春回信,表示茶陵、攸縣、容陵三縣願意接受劉景的統攝。
劉景自此長舒一口氣,不過他並沒有馬上動身,因為鄧瑗分娩在即,就在這一兩日,他可不想錯過自己孩子的誕生。
古代女子生產,是一件十分危險的事情,因此劉景數日前就讓一名乳醫及一名生產過多子的健婦在官舍內待命。
三月九日入夜,鄧瑗忽然感到腹中劇痛如絞,乳醫及健婦見狀,立刻便知道鄧瑗要生了。
她們當即將床榻鋪上一層厚厚的草墊,使鄧瑗躺在上麵生產。
本朝大儒許慎注《淮南子·本經》有雲:“孕婦,妊身就草之婦也。”漢代風俗,女子產子時隻能用稻草,或麥秸等草類做成的墊子當作產褥,上至皇家,下至百姓,莫不如此。
劉景守在門外,聽著房中鄧瑗時斷時續的慘叫聲,不禁心急如焚,坐立難安。
嚴肅居住的丞舍與官舍就隔了一道牆,所以第一時間趕來,看到平日即便泰山崩於前,也能麵不改色的劉景,此時卻急得猶如熱鍋上的螞蟻,不禁感慨良多。同時也想起了自己第一個孩子降生時,自己當時緊張的模樣。
嚴肅安慰劉景道:“明廷不必憂急,夫人身量較尋常女子高大得多,定能順利誕下子嗣。”
“希望如伯穆所言。”劉景說是這麽說,仍是緊張不能自已。
不久之後,繼母張氏、嫂子賴慈帶著劉和、劉饒、劉群到來。九歲的劉群明顯是在睡夢中被拉了起來,雪白嬌嫩的小臉顯得無精打采。
繼母張氏問道:“少君進去多久了?”
劉景回道:“差不多半個時辰了。”
聽到房中二嫂時斷時續的慘叫聲,劉饒一改往日嬌縱模樣,臉上怯怯地問道:“生孩子那麽痛嗎?”嫂子賴慈生劉群時,她才六歲,記憶早已經模糊了。
繼母張氏在一旁道:“為娘當初從天未亮就躺在床褥上,直到日落才生下你。”
“那麽久啊?”劉饒頓時陷入到極大的震驚與惶恐中,她日後也要經曆這樣的痛苦嗎?而且,肯定不止一次,想想就讓人害怕。
賴慈見劉景心急如焚的模樣,說道:“少君初次生產,沒有經驗,心中必定害怕,我進去看看。”
劉景眉頭緊鎖道:“那就麻煩嫂子了。”
賴慈點點頭,推門而入。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轉眼就到了後半夜,期間劉群、劉饒陸續去廂房休息了,最後就連繼母張氏都挺不住了,而劉和雖然困得厲害,卻始終陪在劉景的身邊。
當天地綻放出第一縷晨曦,一聲嘹亮的嬰孩啼哭從房中傳出,落在劉景耳中,如聞仙樂。
劉景喃喃自語道:“我當父親了?”旋爾喜出望外,正要推門而入,嫂子賴慈從室內出來,微笑著說道:“仲達,少君給你生了一個兒子,劉家二代男嗣,除了虎頭外,又添一人。”
劉景心急下甚至沒顧上與嫂子答話,直接衝入房中。
隻見床榻周圍,圍著一群人,除了乳醫和健婦外,還有幾名鄧瑗的婢女,而他的兒子,劉旂,此時就躺在婢女阿姝的懷中。
阿姝將劉旂遞給劉景道:“主人,小主人長得甚是可愛……”
劉景接過兒子,由於是順產嬰兒,他長得黑乎乎的,很難和漂亮沾邊,他有著一個橢圓形的腦袋,沒有脖子,小胳膊,小短腿,肌膚粉紅,看上去格外透明,血管清晰可見,上麵還覆蓋著一層細軟的絨毛,就像個外星人。
可能是劉景抱得不甚舒服,劉旂忍不住哭叫起來。
劉景手足無措的將他交還給婢女阿姝,來到床榻邊,看著麵色慘白,渾身大汗,如同剛從水中撈出來的鄧瑗,緊緊握住她的手,道:“少君,辛苦你了。”
鄧瑗精疲力盡的躺在草甸上,虛弱地道:“為劉郎誕下子嗣,是我作為妻子的責任。”
劉景扭頭對婢女阿姝道:“快讓少君看看我兒。”
阿姝立即將劉旂抱到鄧瑗身邊。
鄧瑗看著在繈褓中咿咿呀呀的兒子,淚水不覺打濕了眼眶,覺得之前所受到的痛苦都值了。
這時,乳醫將胞衣,也就是胎盤,藏於一個瓶中,放置在鄧瑗的床頭。由於漢代嬰兒夭折率驚人,是以有以瓶缽密藏胞衣之俗,以免嬰兒受到鬼怪的侵害。
繼母張氏這時也已醒來,帶著劉饒進入房中。
劉饒高興地連道:“讓我看看小侄兒、讓我看看小侄兒……”
劉和在旁邊忍不住白了妹妹一眼,真是一點眼力都沒有。
日出之際,鄧瑗的兄嫂匆匆趕來,由於鄧氏的居地在城外,是以昨夜城門封閉後,他們並不知情,直到今日城門開啟,他們才接到通知,匆匆趕來。
除了鄧瑗兄嫂外,劉景麾下眾將、縣寺眾吏,乃至龍丘劉氏的族人,相繼趕來,一時間,官舍內外,擠滿了前來道賀的人。
劉景誕生子嗣,對於酃縣來說絕對是一件大喜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