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聲怒喝，百裏跟藍笙兩人心裏，皆是不禁“咯噔”一下，頓時有一種很不妙的感覺。

    “哼！”楚顏連連冷笑，“一個重傷未愈，一個行動不便，憑你們現在這樣，也想去天界救人，別到時候人沒有救到，反而把自己的小命給搭去。”

    果然，這不妙的感覺，它還真不是錯覺。

    ……

    兩個時辰後

    地府第十九層地獄

    “隻有楚家人可以欺負楚家人，其他人想都別想！”

    ……

    想不到，他們之間多年的宿怨，竟是以這樣的方式化解。

    真是何其幸運，又何其不幸……

    一直在閉目養神的神洛，忽地睜開了眼睛，而與此同時，在她不遠處休息的錦瑟，也亦是似有所感，猛得起身，想離開。

    然而，隻是邁出小小的一步，錦瑟停住身影，空氣漸漸凝固，她知道，即使現在趕到了天界，一切也都無法挽回了。

    “人生在世，有時候，死亡，並不可怕，反而會是一種解脫，而真正艱難的，唯有獨自活下來的人。錦瑟，這一點，你應誰都要明白！”

    不知何時，神洛來到錦瑟身邊，微涼的聲音，在這空曠的第十九層地獄裏，顯得有幾分無情。

    是啊，這一點，再沒有人，能她明白了。

    隻是，明白歸明白，卻不一定能夠接受？

    湧在眼眶之的淚，終是無聲落下，而錦瑟，也隻能在心底，輕輕道一句：抱歉了。

    魔界

    正在奮勇殺敵的楚烈，突然感覺到一陣強烈的心悸，沒有由來的難過，好像有什麽重要的東西，正在逐漸地離他而去。

    “噗嗤！”

    “王，小心。”

    一個恍神，楚烈差一點點被人刺要害，恐有性命之虞。幸好，危難之際，有忠心耿耿的魔兵，舍身相救，才讓楚烈堪堪避過此劫。

    反手打散偷襲他的魔兵的魂魄，楚烈的心，卻依舊沒有辦法真正的平靜下來，隻覺得空蕩蕩的，酸澀的厲害。

    夜…楚揚，小顏，還有宇灝……

    是不是你們……

    一種不祥的預感，侵襲著楚烈，他不敢再多想，隻能強行按捺住心裏的不安，愈發勇猛的殺死自己的敵人，期望以此來驅逐心慌與不安。

    然而，有的時候，人生往往是這樣，你越是害怕什麽人，或者什麽事，那麽，你所害怕之人，之事，一定會來尋找你，讓你避無可避。

    這，真可謂是天意弄人！

    所以，自見到天空不斷飄落的花瓣，自感覺到冰冷的雨水砸落在身的真實感，自聽到百裏稟告到鳳思思忽然一直哭泣不止的時候……

    他知道……

    楚烈知道……

    他心裏一直不敢正視，一直在害怕的事情，終於還是不可避免地發生了。

    小顏，那個在他記憶之，總是對他嬉皮笑臉，總是給他惹來無數麻煩的混小子……

    宇灝，那個總是喜歡霸著小顏，卻一直對他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無恥小人”……

    還有夜…楚揚，那個他幾乎憎恨了一輩子，一直想要除去，卻始終不能真正痛下殺手的…弟…弟，他唯一的親弟弟……

    他們…皆是…離開了！

    他、他的三個親人，竟都離開了！

    小顏，楚揚，宇灝…他們一個個的，終是被迫，離開了這世間，終是狠心地離他而去，獨獨留他一人，在這紛亂的世間，苦苦掙紮……

    累！

    真累！

    真是累呀！

    從楚烈懂事開始，壓在他肩膀的擔子，一直都是他們三兄弟裏，最為沉重的一個。

    當他的兩個弟弟，還在終日玩鬧的時候，他卻在頭懸梁錐刺股的苦讀著各種書籍；當他的兩個弟弟，在世間瀟灑遊走的時候，他卻已經四處征戰多年，成為人人敬畏的存在……

    當年，他問過自己的父君，為什麽他的兩個弟弟，可以活得那樣肆意瀟灑，而他卻要活得這般拘束辛苦？

    楚烈還記得，那時候，他的父君是這樣告訴自己的，“烈兒，在這世間，神仙也好，妖魔也罷，不管是誰，生來有自己必須要承擔的責任，責任輕的，自是活得肆意瀟灑，而責任重的，自是活得拘束辛苦。”

    而他，身為魔界嫡子，未來魔尊，亦是楚揚與楚顏的大哥，自然，得活得拘束辛苦一點，因為，魔界需要他的守衛，而他的兩個弟弟，也需要他的保護。

    而這一切的前提是，他必須是一個優秀的儲君，一個合格的大哥。

    而要想成為一個優秀的儲君，一個合格的大哥，必須要學會吃苦，學會約束自己，更要付出常人難以想象的努力。

    是以，從那以後，楚烈再也沒有問過自己的父君類似的問題，更沒有再為此，而向自己的父君，抱怨過零星半點。

    隻因為，楚烈自己心裏明白，那是他身為一個魔界嫡子，未來魔尊，他人兄長，不可推卸一分，而必須要承擔的責任。

    在往後漫長的時光裏，楚烈更是以此來約束自己。

    哪怕後來，父君慘死，楚揚背叛，楚顏叛逆……

    他也未曾改過初心，不管再怎麽辛苦，他都一直在用自己的方式，在苦苦堅守著……

    可是，直到這一刻，楚烈破天荒地萌生退意，竟是覺得疲憊不堪，很想，很想…這樣，不顧一切，好好的休息，哪怕隻有一瞬的光陰。

    父君，兒臣，怕是要讓您失望了？

    楚烈難掩心苦澀，眼眶裏的熱淚，再不能隱藏。

    一向殺伐果斷的楚烈，竟是在眾目睽睽之下，流下了眼淚。

    這樣萬年難得一見的景，不禁讓在場的敵對雙方，都大為震驚。

    同樣，百裏的心裏，亦是詫異不已。

    但是，天降異象，鳳思思的哭泣不止，再加楚烈的反常，隻不過是短短的幾瞬之間，百裏明白了。

    答案，已經不言而喻。

    想到最不願意相信的答案，百裏原本很蒼白的臉龐，頓時又添幾分悲戚。

    戰場，敵軍見楚烈有些魂不守舍，皆是心竊喜不已，不用言語交流，開始默契的向楚烈，展開了激烈而密集的攻擊。

    敵軍知道，隻要楚烈死了，剩下的人，是一盤散沙。

    “尊，小心！”

    “保護尊！”

    ……

    盡管站在楚烈一方的士兵將領，因為楚烈的反常，士氣有所下降，但是，卻依舊警惕的很，見敵軍有所異動，皆是迅速反應過來，自動形成包圍圈，將楚烈護在其。

    “尊！”

    “鏘！”的一聲，敵兵的兵器，被百裏一刀劈成碎片，連帶著魂魄，也被百裏劈得四散。

    見心不在焉的楚烈，差一點點招，百裏也是心驚萬分，“尊，百裏知道，主子跟三殿下，還有宇將軍離去，您的心裏，定是萬分難過，但是，您也不能因此，這樣消沉下去。”

    楚烈沒有說話，依舊心不在焉，把自己弄得掛彩無數。

    楚烈心灰意冷的樣子，讓百裏的心情，更加沉重幾分。

    若是這樣任由事情發展下去，那一切，可都完了。想到這裏，百裏不禁暗暗著急。

    尊，真是抱歉了。

    百裏在心裏，對楚烈，無聲道歉。

    為了讓楚烈重新燃起生的希望，百裏不得不下一劑猛藥了，“尊，您知道，您若是此時倒下，讓這一眾叛軍得了勝利，那等待尊您妻女，小公主，還有這些誓死守衛魔界的萬千子民，他們的下場，將會是什麽？尊，您真的想不到嗎？還是說，尊，您已經不在乎了？”

    怎麽可能不在乎？

    百裏的一席話，猶如當頭棒喝，讓楚烈心神一震。百裏說的對，自己確實不可以，再這樣此消沉下去。

    因為，他的妻子，他的女兒，他的侄女，還有這些始終都在誓死守衛魔界的萬千子民…

    他們，都在等待著他，他們，都還需要他。

    罷了！這樣吧！

    也許，六界將亡；也許，魔界將滅。

    然而，當一切還未真正來臨之時，讓他繼續死守在此，直到毀滅來臨的那一刻！

    “殺！”楚烈手執火紅色的長鞭，氣勢駭人，煞氣四溢，“將士們，衝去，殺光這些叛軍！殺光他們！殺！殺！殺！”

    “剿滅叛軍，保衛魔界，我等願誓死追隨尊！”

    “剿滅叛軍，保衛魔界，我等願誓死追隨尊！”

    “剿滅叛軍，保衛魔界，我等願誓死追隨尊！”

    ……

    一直心不在焉的楚烈，突如其來的發難，讓一直在苦苦支撐的將士們，皆是士氣大增，一個個的，仿佛是被打了雞血似的，原本疲憊不堪的身軀，在刹那之間，充滿了力量。

    “這、這是怎麽回事？”

    “不知道呀！”

    “怎麽突然之間，跟變了一個人似的？”

    ……

    相反的，對於楚烈突然的發難，這叛軍，卻是一個個的，都驚懼不已，再加對方軍隊變得士氣如虹，頓時，一個個的，都跟霜打的茄子似的，蔫的不行。

    這下可糟了，原本還算大好的形勢，忽然來了一個驚天大逆轉，眨眼之間，這叛軍，開始節節敗退了。

    看著血腥戰場，楚烈猶如陷入困境裏，不能自救而絕望廝殺的猛獸的可怕樣子，百裏無聲地歎息著，緊接著，他便整理著心情，也跟著加入了戰局。

    這一場戰爭，他們必須取得勝利。

    但，其實，百裏的心，跟明鏡一樣，百裏明白，即使這一場戰爭，最終是他們勝利了，卻也終究很難得到一個真正光明的未來。

    然而，即便是這樣的結局，他也想要擁有，他也不可以退縮，更不可以畏懼。

    因為，他跟楚烈一樣，都有自己，拚死也想要守護的東西。

    他如此，楚烈如此，而這些至始至終，都在用自己的生命，去守衛魔界的萬千子民，亦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