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1.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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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覺懵懵懂懂醒來, 窗外已是大亮,鳥雀在樹枝間亂竄,嘰嘰喳喳地叫著。

    顧靖悅用手半遮住眼睛, 在床上躺了許久才想起自己昏迷前發生的事, 頓時清醒了起來。

    一個小東西隨著她翻身的動靜被甩了下去,她低頭一看,卻是一條小黑蛇,在地上打了個滾,正歪歪扭扭地抬起頭, 看向她, 見她已經醒了,便一個激靈化為人形, 卻是五毛。

    “是你啊。”顧靖悅揉揉額頭, 望著他頗有些迷糊,“這裏是?”

    “聖城啊,你睡了一天。”五毛甩甩袖子, 將身上剛剛粘上的灰塵掃幹淨,這才道。

    “聖城。”顧靖悅喃喃自語, 忽地心神一轉,拉開被子坐起來,著急地道:“穆蘭呢?她怎麽樣?”

    “她沒事,就是……”五毛不太自然地看看她, “就是……”

    “就是什麽?”顧靖悅見他支支吾吾, 便有些著急, 追問道:“你快說啊!”

    “是你,你現在光屬性魔力全失了。”五毛有些不忍心地道。

    “就這樣?”顧靖悅呆呆地望著他。

    “就是這樣。”五毛見她沒什麽情緒波動,有些發蒙,“你,你要是難受,就去你老婆懷裏哭一鼻子好了。”

    “這有何可哭的。”顧靖悅心裏已經是鬆了一大口氣,起身匆匆忙忙尋自己的衣服,披在身上後,對五毛道,“帶我去找穆蘭吧。”

    “你不再休息一會兒?”五毛有些擔憂她,“白丫頭沒事,倒是你,虛弱的很。”

    “我也沒事。”顧靖悅示意它前麵開路,走了幾步,又疑惑地抬頭問它,“你不是走了嗎?怎麽又回來了?”

    “老夫是覺得這樣走了太吃虧,本想著要回來好好揍你們一頓解氣,結果看你們這般虛弱,就懶得計較了。”五毛別過頭去,不肯讓她看自己的表情。

    這條傲嬌的蛇,顧靖悅無聲地笑著搖搖頭,心裏卻微暖。

    白穆蘭躺在她隔壁的院子裏,她幾步走進去,卻看到她站於院中正在和傾城說些什麽。

    她走進院子,還沒開口,卻迎麵一陣風將她裹住,提手抱住她,白穆蘭在她耳邊輕聲問:“醒來了?”同時三步兩步將她又抱回這院子的床上放下,“醒來了怎麽不叫我?你身體沒好卻又這麽亂跑。”

    “怎是亂跑?”顧靖悅撫上她的臉,上下地望了又望,“你怎麽樣,還難受嗎?”

    “不難受,”白穆蘭拉住她的手親了親,眼睛裏泛起絲晶瑩,“讓你為我擔心了這麽久,抱歉了,靖悅。”

    “說什麽傻話。”顧靖悅一把抱住她,聲音哽咽,“我總算是放心了,你沒事就好,以後莫要說什麽拖累我的話了,我聽的難。”

    “好。”白穆蘭輕點頭,忽地想到什麽,輕拍她一下,道:“傾城正在和我告別,她要回雪域去了。”

    “傾城要回雪域?”顧靖悅忙鬆開她,看向門口,隻見傾城含笑站在門外,見她看向自己,忙認真地道:“我聽到你們喚我才進來的,剛剛的那些我可沒偷看。”

    顧靖悅這次卻來不及尷尬,急忙疑惑地問她,“怎麽這麽快回去?咱們還沒來得及在中州多逛上一逛,而且逢歡也定然舍不得你的。”

    “我知道,多謝你們了,隻是……最近我的魔力消耗太多,略有些疲乏了,恐要回雪域修養一些時間。”傾城略一垂頭,聲音平靜,“況且,我本就不該在人世間待太久,這次能出來一次已經很滿足了。”

    “你的傷可重?”顧靖悅心中一滯,一絲愧疚油然而生,為了救穆蘭,傾城耗費了諸多心頭血,這份恩情叫她怎麽來還?

    “還好,回雪域小眠一段時日就好了。”傾城輕拂袖子,望了她們最後一眼,“再見。”

    “再見……”兩人望著她,隻見一陣微微的風雪飛過,那道輕盈的身影便消失在她們麵前。

    “……”心裏泛起一絲淡淡的愁緒,失而複得的喜悅被衝散了,顧靖悅的手輕輕挨住白穆蘭,靠近她的懷中,心中酸澀不已,傾城的離開讓她想起了她們失去了多少,三千、四千、零還有張逸……

    對她的惆悵似乎也有所感觸,白穆蘭用手指抬起她的下巴,在她的額頭上吻了吻,“我想就這樣放大毛它們自由,隨它們想去哪裏就去哪裏吧,要留在咱們身邊也好。”

    “嗯,”顧靖悅悶悶地點點頭,輕輕拂去眼角的濕潤,“隨你的意思就好。”

    “靖悅,等你好些我們就去接逢歡吧,帶著她一起回西北小灣去,我還想去看看娘……”

    “好。”顧靖悅點點頭,從她的肩膀上揚起臉,猶豫地道:“九州她……”

    “她來過一次,將千鋒拿走之後就失去蹤跡了。”白穆蘭垂下頭,眼睛裏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痛楚,“我聽傾城說,大荒被永久封印的話,她也就要遭受同樣的命運,被封印在地底……”

    “穆蘭。”捧住她的臉,顧靖悅有些許心疼。

    “我無事,隻是昏迷的這段時間好像想起了一些事情,想起了小時候,她們陪著我的日子,她對我疼愛極了,一直陪在我身邊,陪我玩,陪我鬧,可最後,卻還是讓大荒附了我的身……”輕輕合上眼睛,白穆蘭細長的睫毛輕顫,“我還想和她聊一聊,可怕是……永遠沒有這個機會了。”

    “她會沒事的,相信我,一定會沒事的。”一把抱住她,顧靖悅語氣堅定,“你們一定可以再次想見的,那時候,再坐在一起好好聊一聊,好嗎?”

    “嗯。”白穆蘭輕輕點了點頭。

    她們心中都著實擔心逢歡,來不及休息多久就帶著五毛一起前往雲中閣。

    米頓大師在入了聖城之後就先去找了十幾年前把白穆蘭交給自己的好友,他的好友已經辭退祭司一職,回了家鄉隱居,分別多年一見,兩人都是不盡唏噓,這次她們離開,米頓便沒有和她們一起走,在外飄蕩多年,他終於回到家鄉,心裏也有種落葉歸根的溫馨,便留在了那個村莊。

    兩人一獸去雲中閣接了逢歡,紅葉也已經到了雲中閣,與浣顏一起接待了她們。

    “我聽聞最近聖城之中好像被一隻魔獸襲擊了,整個城都差點毀了,逃出來的人說還看到神獸九州出來將那魔獸製服了,這是真的嗎?”浣顏望著她們,萬分好奇地問。

    “是了,就是如此,我們也是幸運才跑出來的。”顧靖悅一本正經地騙著她們,對遠離聖城的人來說,那日不過隻是一座城的災難,實在不用把大荒的名號拿出來嚇她們了。

    “你們沒事就好。”浣顏也為她們捏一把汗,“對了,傾城姑娘怎麽沒來?她把逢歡帶給我的時候,著實把我嚇了一跳。”

    “她回家去了。”顧靖悅笑笑,轉頭看看不遠處和白穆蘭玩的開心的逢歡,實在不知一會兒該怎麽和她解釋。

    在雲中閣休息幾天,她們就告別浣顏和紅葉,步入了獸域,前往精靈族。

    “娘親,咱們是不是迷路了啊?我看娘好像不知道該怎麽走。”逢歡趴在白穆蘭的懷裏,偷偷湊近她的耳朵問道。

    “噓,別說出來,不然你娘要發火了。”白穆蘭對她做出噤聲的動作,又看看前頭帶路的顧靖悅,五毛在她身邊,兩人正在為走哪條路而吵個不停。

    她們進入獸域已經有十幾天,可卻一直沒找到什麽精靈族。

    “往這邊走一定可以看到那個瀑布,我保證。”顧靖悅信誓旦旦地道。

    “瞎說,你看這地形,那邊過去保準是平原,怎麽可能有瀑布,你該相信老夫身為魔獸的直覺。”五毛望著另一邊,躍躍欲試。

    “我去過精靈族,我知道怎麽走。”

    “這幾日這話你說了好多次了,老夫再也不會信你了。”

    兩人吵個不停,誰也不讓誰,直到一個聲音冷冰冰地傳過來,“二位都錯了,往這兩個方向走,都走不到精靈族。”

    她們抬頭一看,麵前是一個身穿皮甲的貌美女子,她一頭金發束成馬尾,耳朵是尖的,一雙略透明的綠色雙翼在背後輕輕拍動,見眾人看向她,就不卑不亢地抱拳道:“木子大人讓我來接幾位,你們實在是偏的太遠了。”

    這位精靈就是顧靖悅上次來精靈族時,守在精靈女王身邊的那位桑兒,顧靖悅輕咳一聲,忍住尷尬道:“勞煩你了。”

    眾人隨她走了不久,就看到那處瀑布,經過瀑布,進入了精靈族。

    木子在皇宮中等她們,小女王陪她一起,見她們來了,開開心心地拍著手道:“可算是來了,這下有人陪我玩了。”

    “娘。”兩人先去和木子問好,又向女王說了幾句,女王就拉著逢歡和桑兒去一邊聊天,五毛守在逢歡身邊。

    “能開開心心地來看我,就說明你們都沒什麽大事吧。”木子圍著她們繞了一圈,滿意地點點頭,“好,好,都沒受什麽傷。”

    “娘,我和穆蘭想接您去西北小灣一住,好嗎?”顧靖悅挽住她的胳膊,笑道。

    “我答應了舊友守在這裏,西北小灣我就不去了,你們在這裏多呆上幾天吧”木子憐愛地看看顧靖悅,又伸手摸摸白穆蘭的頭,道。

    “好。”白穆蘭輕輕點頭。

    夜裏,她們住在皇宮,逢歡與小女王玩的晚些,獨自一人回屋之時,卻隱約看到走廊上站著一個人,她小跑過去,卻是白穆蘭的模樣。

    “娘。”她伸手要抱,那人就抱起她,卻輕點她的鼻子,聲音溫和地道:“我不是你娘。”

    “不是?”逢歡奇怪地看著她,這才發現她的頭發是金色的,樣子也和白穆蘭並非完全相似,她便恍然大悟,“您不是我娘,是奶奶。”

    “對,很聰明。”九州摸摸她的頭,輕輕笑了笑。

    “奶奶怎麽不進去,娘她們就在裏麵。”逢歡拉著她的袖子,指著她麵前的門。

    “她們已經睡了,我偷偷看一眼就好。”九州輕輕一笑,點了點她的額頭,“你也該睡了。”

    逢歡的意識迷迷糊糊的,她半睜半閉著眼睛,偶然看的真切,卻仿佛是白穆蘭和顧靖悅正在她麵前說著什麽,她心裏安心,就閉眼沉睡過去。

    九州站在門外,手指輕輕劃過門鎖,卻最終隻是歎了口氣,就離開了。

    皇宮之外天已大黑,她走出其中,外邊正有一人在等她。

    她望著那人,嘴邊輕露一個微笑,喚道:“木子。”

    木子的身體一怔,半晌才回了頭,望著她走近,卻在不遠處停了下來。

    “許久不見。”

    “許久……不見。”這四個字如同魚刺一般哽在她的喉嚨。

    “我很想你,真的很想,隻是……不敢來看你。”九州望著她,含笑卻也含淚,“直到現在都不敢……”

    “所以現在見到了,你有何想說的?”木子上前一步,道。

    “想說的太多,可我怕是沒有這麽多時間了。”九州輕輕踏出兩步,將她抱在懷裏,“有好多話想說,好不容易鼓起勇氣過來,想說要一直陪著你,可是……卻不可能實現了。”

    “……那就別總用這種空蕩的誓言哄我。”木子咬牙吼道,“從你走的那天開始,我一直在等你,等了這麽多年,你到今天才知道來看看我……”她終是忍不住落了淚,哭的哽咽,“我寧可……和你一起去承擔這些,也不想一個人等著,等著不知道究竟會是怎樣的結果。”

    九州沒有再說什麽,她摟住懷中的人,眼中有晶瑩的淚珠閃爍,卻沒能落下來。

    許久許久。

    她伏在木子的耳邊道:“……我該……走了。”

    “嗯。”鬆開她,木子擦幹淨自己的淚珠,“去吧,莫要對我說抱歉,若我是你,恐怕也會做一樣的事情,畢竟……我們的命運不能由自己來決定……”

    “莫要再哭。”九州摸摸她的臉,溫柔地道。

    “不會了,為你哭這麽多次,我多吃虧。”木子眨了眨紅透的眼圈,輕輕背過身去,“你走吧,我不想再看到這一幕了……”

    “再見了,木子。”金色的光暈從九州的身體裏一點一點消散,她也一點一點變得透明。

    “再……見……”木子僵著身體,直到身後再也感受不到她絲毫的氣息,大顆大顆的眼淚從她的眼角滑落,她無聲的哭泣,輕聲哽咽,“再見了……”

    天色發白之時,眾人都從睡夢中醒來,逢歡望著空蕩蕩的走廊,心裏也有些空落,她覺得自己昨夜似乎是見到了誰,可卻忘記了,究竟是誰呢?

    於精靈族待了半月,木子終究是不肯和她們走,她們便隻得四人上了路。

    穿過中州,過了雪域,便是回家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