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者已入陣！”
    雀躍的喊聲帶來了人群的歡呼。
    “安靜！”帶頭的中年女子高聲道，“問喬，我們可以和能者溝通嗎？”
    方才的年輕男孩感受了一會兒。
    “好像不行……該怎麽辦？”
    “能者應該是初次入陣，而且她的陣與我們不同，”另一中年男人說道，“我們得想辦法把消息傳遞過去。”
    “畫麵，”問喬提議，“我們可以重新搭建陣中內容，以畫麵的形式，讓能者理解我們的意思。”
    “好。”
    眾人沒有絲毫猶豫。
    現在已經沒有時間了，問靈頭頂懸浮的死神之鐮隨時可能降下。
    眾人屏氣凝神，四周安靜得連呼吸聲都顯得有些刺耳。
    能者……
    問靈的雙唇幹涸了。
    身體裏的水分在蒸發，眼前的世界灼熱而模糊，仿佛地獄之火已經提前來臨，在自己的身旁燃燒起來了。
    問靈趴在地麵上，就連默讀都做不到了。
    所以……天詛，其實是不存在的吧。
    問靈扯了扯嘴角，臉上的皮膚瞬間綻開刺痛，簡直像要破碎剝落了一般。
    爺爺啊……你騙了我嗎？
    爺爺……好過分……
    爺爺……看來……我要去找你算賬了呢……
    眼皮在一點點合上。
    不行……不行啊……
    問靈，再堅持一下，至少最後……至少最後不能再那麽軟弱……做堅強的問靈吧……
    問靈開始調動體內最後的力量。
    “嗯？”疤眼的耳朵動了動，“你還沒死？”
    問靈放慢了呼吸的速度，把力量集中到手上。
    疤眼小心翼翼地端著自己快要墜落的眼睛，側過頭使勁地聽，但是不敢上前一步。
    這個丫頭雖然虛弱得像個雞仔，但心眼太多，坑了自己不止一次。
    還是就在這邊等著她自己死吧，萬一她又耍什麽花招，臨死之前給自己一個暴擊，以自己現在的身體，倒真不一定承受得住。
    問靈竭盡全力，坐起身來。
    渾身都在顫抖，體內的所有器官、組織都在發出悲鳴。
    問靈用手臂挪動著自己的雙腿，把它們盤起。
    然後……坐直。
    問靈，挺直後背。
    爺爺的聲音仿佛從很遠很遠的地方飄來。
    問靈流著眼淚，把雙手擺在了雙膝之上。
    爺爺，離開的時候，您在想什麽？
    問靈仰起頭，看向頭頂黑漆漆的天幕。
    是在擔心三衍的未來？還是在擔心……我？
    爺爺……
    問靈就這樣端坐著，和爺爺臨終時同樣的姿勢。
    爺爺，你看現在的我，有一點點像你嗎？
    爺爺，我覺得，我要比你厲害一點點哦。
    直到現在，哪怕我的心跳馬上就要停止了，哪怕我的身體馬上就要破碎了。
    爺爺，我都沒有放棄。
    “爺……爺爺……”問靈的哭聲很嘶啞，就像嗚咽的風一樣，“求求……您……如果您……看到……了我……請……降下……天詛吧……”
    突然間，問靈感覺整個世界靜止了一秒。
    沒等問靈搞清楚這感覺的來源，疤眼的方向，傳來了難聽的尖叫。
    “啊！——”
    是疤眼？
    問靈重新低下頭，看向疤眼。
    疤眼跪在地上，麵朝著問靈的方向，抬起手，向前指著。
    是自己嗎？
    不對。
    是自己身後。
    問靈慢慢地側過頭，看過去。
    瞳孔瞬間放大。
    身後的虛空中，浮現出了無數雙眼睛。
    這些是……三衍神眼？
    天詛！是天詛！
    眼睛還在變多，很快，問靈在其中看到了很多雙熟悉的眼睛。
    家人……是我的家人們……
    同陌生的神眼不同，熟悉的眼睛集中在自己身上，熟悉的眼中有眼淚。
    陌生的眼睛，來這裏，是為了天詛。
    熟悉的眼睛，來這裏，是為了送別。
    問靈露出了釋然的笑容。
    再沒有一絲力氣了。
    問靈的世界變得漆黑，她的帷幕已降下。
    在親人的淚眼中，問靈的身體失去了支撐，重重倒下。
    死亡，是什麽樣子的？
    對問靈來說，死亡是一個懷抱一般溫暖的地方。
    失去意識的霎那，問靈周身的疼痛瞬間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回到了母親羊水中的溫暖和安全感。
    有人在用力地擁抱著我。
    她一定很愛我。
    愛。
    問靈睜開眼睛。
    她看到了一張掛滿了眼淚的臉。
    小小的臉。
    是小瀾。
    問靈怔怔的，她不知道發生了什麽。
    小瀾……小瀾也死掉了嗎？
    小瀾一邊哭，一邊張開嘴喊了些什麽，但自己一個字都聽不見。
    “小瀾……”
    自己能聽見自己的聲音。
    小瀾似乎聽不見。
    我們無法聽到對方的聲音，但是能夠感受到對方的擁抱。
    我們並不在一個空間裏。
    但是，愛讓小瀾的擁抱撕破了空間的規則。
    小瀾漸漸冷靜了一些，她看了看四周，又張口說了句什麽，然後縮回了手。
    下一秒，她用力地推了自己一把。
    問靈的世界天旋地轉。
    很快，她墜入了另一個懷抱。
    “問靈！”
    “問靈小姐！……”
    問靈在朋友們焦急的呼喚聲中睜開了眼睛。
    “問靈，”第一張看見的臉，是羅九天的，“你沒事吧，還好嗎？”
    問靈眨了眨眼睛，抬起手，摸向自己的右眼。
    還在。
    我……好了？
    “小瀾……”
    問靈掙紮著起身，目光從人群中掃過。
    “小瀾……小瀾不在這裏，”羅九天也跟著看了一圈，“問靈，你看見小瀾了？”
    問靈有些茫然，目前的狀況她還沒有完全搞清楚，隻是愣愣地點了一下頭。
    “你碰到小瀾了？”寶木上前，“小瀾怎麽樣？”
    “不知……咳咳咳……”
    問靈忘記了自己的限製，下意識開口說話，帶來的結果就是一陣劇烈的咳嗽。
    “慢點慢點……”羅九天和寶木一左一右拍打著問靈的後背，“你不知道小瀾的情況是嗎？”
    問靈點點頭，艱難開口，“救了……我……”
    “小瀾救了你？”
    再次點頭。
    寶木抬起頭，對上了人們擔憂的目光。
    “這樣說的話，至少可以確認小瀾現在還是安全的吧。”寶木說道。
    這正是眾人期盼的答案。
    無論如何，問靈帶來的是好消息。
    不出意外的話，接下來，還有兩個關卡。
    不知道，在前方迎接著他們的，又會是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