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五十五章 荊棘鐵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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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偷的手,是世上最靈巧的手。

    如果小偷拿起刻刀,能在朽木上雕出世間最美的花兒。

    如果小偷拿起暗器,打向近在咫尺的人,能躲得過去嗎?

    暗器襲來,美婦人沒有花容失色,並不是因為她躲過了暗器,她根本就沒有躲。

    她心裏知道,暗器就算打在她身上,一定也是軟綿綿的。

    她跟在老人身後的時候,已經悄悄下了迷香,所以,老人一定會中毒,而中了毒的人,不會打出很有力量的暗器。

    這種迷香是美婦人自己配的,從沒有失過手。

    迷香是江湖中下五行的小賊,才會用的玩意兒,因為並不光明正大。

    而小偷就是下五行的小賊,所以小偷用迷香,是相得益彰。

    暗器打到了美婦人的頸項邊,美婦人隻需要輕輕一揮袖子,就能將這軟弱無力地暗器趕跑。

    美婦人的確揮了袖子,但暗器刺入了她的咽喉。

    鮮血冒出來的那一刻,美婦人的眼睛,像瀕死的魚。

    她簡直不能相信,自己最信任的迷香,居然出賣了她。

    賣桃的將剛剛拿出來的布袋子,重新塞到懷裏放好。

    他離開的時候,依舊步履蹣跚,像什麽事情都沒有發生過。

    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秘密,美婦人的秘密是迷香,而老頭的秘密,是他天生鼻子不通氣兒,也沒有嗅覺。

    嗅覺不好的人,其他的感官會更出眾,比方說聽力。

    聽力好的人,能聽到常人聽不到的聲音。

    荒郊野外,夜風蕭瑟,有孤狼嘯月,有夜梟啼鳴。

    聲音如此雜亂,賣桃的偏偏聽見一聲細小的金屬碰撞聲。

    循聲望去,見到樹枝上垂吊著一對細小的金鉤。

    絲線金鉤,被微風吹得搖擺。

    在常人看來,並沒有什麽值得好奇怪。

    可在賣桃的眼裏,搖擺的金鉤,似乎更像無常手裏的招魂幡。

    賣桃的屏息凝氣,轉身縱躍,已不複方才的步履蹣跚。

    他在拚命的逃,可他無論怎麽逃,總能聽見金鉤的撞擊聲,似乎就響在他的耳畔。

    依稀中,前方已能見到村落,金鉤聲,似乎也被他甩在耳後。

    似乎求生有望時,突然覺得左肩一痛。

    低頭看,穴道已經被刺破,他逃得越快,血流的就越多。

    刺破他穴道的,是一對金鉤。

    賣桃的顧不得拔下金鉤,他知道他隻要一停下來,下一次被刺破的就不是肩膀的穴道。

    金鉤釣咽喉,夜半酥蘭手。

    賣桃的遊走江湖,怎麽可能沒聽過這句話?

    再逃幾步,右鍵肩也沒有逃脫這種命運。

    雙肩都掛了金鉤,血流如注,冷汗已經順腮而流,也許是疼出來的汗,也許是嚇出來的汗。

    金鉤紮在穴道裏,雙手抬不起來了,沒有手臂助力,腳下的速度也不再凜冽了。

    疼痛鑽入心扉,賣桃的一聲也不敢吭,若是躲避常人的暗器,可以左右騰挪,但這是夜蘭手的金鉤,所以他隻取直線,衝向村裏。

    希望能借著村裏的房屋掩蔽,躲過此劫吧。

    剛剛踏上村口泥路,左踝子骨又被金鉤釣上。

    鉤深入骨,是撕心裂肺的疼痛,每跑一步,都像扯斷了肝腸一般。

    四肢有三處被掛了金鉤,僅餘一條右腿完全,賣桃的像瘸了腿的螞蚱,不住的往村屋的空隙間跳躍。

    眼見著就要闖入一扇窗子,賣桃的突然跌倒,被別人向後麵拖去。

    金鉤後麵有絲線,賣桃的從來都是夜蘭手的提線木偶,剛才任由他逃出這麽遠,隻不過是貓捉老鼠的遊戲。

    鉤子埋在皮肉裏,絲線扯動時,痛徹入骨,沒有人能對抗這種疼痛,賣桃的也不行。

    隻能淒慘的順著絲線的力,顫抖的向夜蘭手爬去。

    “我不過是一個快要老死的宵小,不該遭這份罪。”

    賣桃的已經見到了夜蘭手,他在苦苦哀求。

    “宵小?”夜蘭手輕笑:“你將自己說的真文雅。”

    說話之間,夜蘭手已經在指間拈起了一對金鉤。

    賣桃的想護住自己的咽喉,不讓它暴露在金鉤之下,奈何雙手卻抬不起來。

    金鉤閃的寒光,賣桃的一聲長歎:“我沒做過大奸大惡的事,罪不至死。”

    “殺人算不算大奸大惡?”他的話,惹夜蘭手蔑笑:“你剛剛在林子裏,不是還殺了一個人嗎?”

    沒錯,是賣桃的親手打出暗器,刺入美婦人的咽喉。

    “我若不殺她,她必殺我。”賣桃的氣力全無,似乎已經認死,但還在求饒:“夜蘭手是成名的賞金獵人,我在通緝榜上隻值二十兩銀子。”

    夜蘭手甩出指尖的金鉤,又鎖住了他的右踝子骨,好笑的說:“二十兩銀子,已經夠我買幾千支魚鉤了。”

    在夜蘭手眼裏,賣桃的這條人命,隻值一些魚鉤錢。

    “我懷裏有一棵千年金靈芝,至少能賣一萬兩。”

    隻要夜蘭手是為了錢,這也許是個救命的辦法。

    賣桃的四肢被金鉤釘滿,夜蘭手的指尖又現出一對金鉤,這次再出手,鎖住的恐怕是咽喉。

    賣桃的閉上眼睛,這是他現在唯一能為自己做的事。

    目光中透出殺意,金鉤立時就要出手,耳畔卻響起腳步聲。

    腳步沉滯而雜亂,是不會武功的人,這人舉著火把,邊跑邊叫:“殺人啦,殺人啦!”

    小村子的寧靜,被他這麽一鬧騰,所有的狗都跟著狂吠。

    有幾家村屋的主人,燃起了油燈。

    舉著火把的人看似在逃命,卻慌不擇路的跑到夜蘭手與賣桃的中間。

    夜蘭手如果想製住他,隻是眨眼的功夫,可她卻沒有出手,隻想看看這人能鬧出什麽玄虛。

    火苗燒斷了絲線,賣桃的已經擺脫了被提線的局麵,這人將火把摔向夜蘭手,架起賣桃的就跑。

    他步履淩亂,沒有半點輕功的底子。

    憑這種身手,也想在夜蘭手的眼皮子下救走人?

    他攙扶著賣桃的,向一間村屋裏跑去。

    夜蘭手好笑的跟著,想看看這人到底是賣桃的同黨,還是一個俠客?

    他帶著賣桃的進了一個院子,躲進村屋,反手將屋門關上。

    夜蘭手推開院門,想步入村屋,卻發現滿院子的荊棘鐵釘,如果踏錯了一步,就要刺穿腳掌。

    可他剛剛攜著賣桃的進屋時,絲毫不見慌亂,難道這些荊棘鐵釘是他擺下的陣法?

    夜蘭手停住腳步,隔院相顧:“把人交出來,我放過你。”

    “死也不交,有本事你就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