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深，舟山島被濃重的夜色包裹著。海濤聲在如此寂靜的夜色中顯得格外的響亮。

    但是，轟鳴的海濤聲卻無法驚醒海灘上那橫七豎八躺著、數以萬計的已經被酒液灌醉的人們。

    毛莊整體搬遷出來之後，直接上到了舟山島上，與徽幫的五萬弟兄們和定海衛數千官兵們進行了一場大聯歡。

    觥籌交錯之後的結局就是，六萬多人幾乎全部喝醉、全部在舉行聯歡的海灘上躺倒而眠。

    丁湛大人強忍著眩暈感，和同樣皺著眉頭、走路有些歪歪斜斜的毛烈小心地在尚未熄滅的篝火以及月光的映照下、邊挑選著落腳的空地邊吐著酒氣說話道：

    “漢揚啊。”

    “我丁某人今日喝得多了些，就借著這酒意托個大，做回你叔如何？”

    毛烈喝得也是不少，但是憑借著多年習武以及習練氣功練就的強健體質以及稍有留手的喝法，雖然神智多少有些迷糊，但是在陪著丁湛丁大人散步的時候總能找到下腳的空地，還能照顧好丁大人以免踩到別人。

    不過，也正是腦子裏還有些理智存在，聽了丁湛大人的話後毛烈還是有些詫然。

    毛烈笑著道：“丁大人無論是閱曆還是與毛烈師父之間的關係，當毛烈的長輩是綽綽有餘的了。有丁大人做長輩，毛烈是高攀了呢。”

    丁湛大人斜著眼睛瞟了毛烈一笑，醉笑道：“嘿嘿，小子，你是話裏有話嘛！”

    然後，丁大人歎息了一聲道：“說實話，以你毛烈毛漢揚現在的成就，我丁湛當你的叔輩，卻是占了不少的便宜了呀。”

    “我丁某人雖不是你們王門中人，但是卻一直以來對心學心存敬仰！對陽明先生是仰慕非常！常常以自己沒有加入王門心學而遺憾不已。”

    “隻是，一入官場深似海，再想加入心學卻是已經晚矣！”

    “隻能是私下裏學習一些心學的著作、結識像你師父唐荊川這樣的心學大家了。”

    “而你毛烈毛漢揚，可是緒山先生、龍溪先生和荊川先生三位大家口裏的心學未來！在這三位大家的心目中，你毛烈毛漢揚可是承載著心學能否發揚光大的關鍵人物！”

    “而我丁某人能當上你這麽一位俊才的叔輩，真是占上了天大的榮耀了！”

    丁湛眼色迷離著、身體搖晃著費力站住，口齒有些含糊道：“不過，我丁某人也不能白白占這麽大的便宜。”

    “碼頭處，我已經命人備下了一千頂帳篷，明日你命人搬上船就行了。”

    話剛說完，丁湛大人的身子就好似突然失去了力氣一般，軟塌塌地滑倒了下去。

    毛烈連忙伸手，扶著丁大人的身子，好讓他不要跌倒在其他的身上、免得他在沒有防範的情況下倒地受到傷害。

    卻在攙扶的時候，聽到丁大人似乎是在夢囈地喃聲道：“我們這些人都老嘍，沒有闖勁嘍。接下來就得看你們這些年輕人的了。”

    輕輕地將丁大人放倒在地，毛烈注視著那張在微弱的光線下顯得蒼老的丁大人的臉，心中如浪濤般地洶湧起伏。

    良久之後，毛烈吐了一口氣，以隻能一兩個人聽清楚的聲音輕聲卻又堅定地說道：“少年強則中國強、少年強則華夏強！”

    說罷，毛烈毅然轉身，向著碼頭的方向走去。

    沒有人發現的是，就在毛烈轉身而去的時候，丁湛大人那緊閉著雙眼的臉上，竟是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翌日，補給完成時，毛烈才發現，丁湛大人給自己準備的東西，並非是如他所說的一千頂帳篷，而是一千頂帳篷和六百把刀、六百副弓箭！

    顯然，這些明顯是軍用製式的裝備，是丁大人冒著被檢舉的風險從軍備物質中偷偷弄出來的！

    毛烈的心潮不禁又是一陣湧動！

    隻是，已經上到船上的毛烈，卻是無法當麵向丁湛丁大人感謝了。

    深深地遙向碼頭方向躬身致禮後，毛烈大聲呼喊道：“啟航！”

    現在的三十艘屬於毛烈的廣船之上，原來開船回來的徽幫成員們，全都已經回到了徽幫之中。

    那些被毛烈接收的近兩千原粵幫幫眾們，已經接手了這三十艘廣船的控製。這些工匠出身、卻跟隨粵幫不少時間的船員們，個個都是行船使帆的好手，從廣州到寧波這一路上被以卓晚春為首的夏教成員們傳教之後，已經對毛烈有了不淺的認同歸屬感。再加上這些人都是被仔細甄選過的老實人，現在的他們已經基本上算是毛烈的部屬了。讓這些人駕駛船隻，毛烈已經是放心的了。

    不多時，就見那個偌大的、由八九百艘船隻聚集而成的船陣，分裂成了兩股。

    一股由五六十艘大小船隻組成的船隊，開始緩緩向南駛去。這支船隊，由蕭顯率領的徽幫第七舵、毛烈船隊、兩艘歐式武裝商船組成。

    另一股依然非常龐大的、由八百艘船隻組成的船隊，也開始緩緩移動起來，向著北方駛去，卻是徽幫除蕭顯第七舵之外的其他十舵。他們都是要跟隨幫主汪直先返回位於日本五島地區的。

    現在是六月，海上的風向是由南向北吹，而毛烈他們的船隊卻是向南，也就是相當與逆風行駛。

    而且，海洋洋流的流向也是與毛烈他們船隊的方向相反。

    所以，毛烈、蕭顯、安東尼奧他們一路的行駛速度很慢。

    雖然這麽慢的航行速度難免會令人感到鬱悶，但是毛烈卻趁著這個機會對船隊開展了一係列的訓練。

    毛烈將毛莊出身的壯男們和粵幫出身的工匠們以一半對一半的比例打亂混合了起來，以老手帶新手的方式進行了行船、船列、旗語指揮、海上攻防等訓練。

    其中，旗語指揮的方式還是毛烈從自己腦海中的係統之中整理出來的中國扇語！隻不過，中國扇語中原本的紅、黃兩色扇子被毛烈用紅黃兩色的小旗所代替。而負責發布和接收命令的人員，全都是已經經過不少文化教育的毛莊人。

    這種具有極高視覺通訊方式，立刻令並列船隊之中的蕭顯和安東尼奧驚奇不已！在親眼看到毛烈船隊在很短的時間內就變得令行禁止井然有序之後，蕭顯和安東尼奧立刻纏住毛烈要求學習。

    畢竟，現在可是公元十六世紀中葉，雖然大航海時代的大幕已經拉開，但是如何在廣袤大海之中保持一個船隊之間通訊的難題還是並沒有得到解決。

    毛烈對於蕭顯和安東尼奧這兩個自己日後的盟友，自然是滿口地答應了他們的要求。隻不過，蕭顯和安東尼奧船隊之中，卻是並沒有足夠可以明白這套扇語原理的水手。雖然毛烈將這套扇語的原理和方法都寫了出來，並且也進行了不少次的聯合演練，蕭顯和安東尼奧屬下的船隻，還是不能像毛烈船隊那般如同臂使。

    經過了數日的逆風逆流航行，船隊到達了位於福建福州府外海的梅花所外海。而在這裏，毛烈需要將卓晚春等人放下，讓他們回莆田去。

    而在原來的計劃之中，蕭顯的船隊，也會在這裏與毛烈、安東尼奧船隊分開。

    可是，在幫忙將卓晚春等三十多名夏教成員運上岸後，蕭顯卻又領著屬下的第七舵追上了毛烈的船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