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九章 無情
字數:4940 加入書籤
有那麽一少部分人,他們的生命悠長近似無盡。
他們站在了人類的至高之處,於九天之上俯視眾生,並以超然的姿態麵對一切人或事物。
他們看慣眾生的喜與樂、苦與悲,平靜、冷漠至極。
他們視眾生為螻蟻,他們視生命於無物,他們隻是追求各自的道,根本不在乎世間的繁榮或紛亂。
他們最是無情。
木木便是那一小部分的人。
“你們?想做什麽就做什麽,根本不在乎別人的死活,想把我們封印在這河裏邊,直接就做了。”烏龜譏諷道。
木木晃了晃腦袋,後腦袋與地麵輕輕摩擦,發出細細碎碎的聲音。
“是啊,我們想做什麽就做什麽,無所顧忌。”木木偏頭,看著烏龜,“可你知道為什麽嗎?”
“為……為什麽?”烏龜問道。
“因為我們沒有顧忌。”木木深吸一口氣,“因為……一切都是身外之物,無法觸及內心。”
想說的話並沒有說出來,是木木不想說,不想讓別人了解他的心。
確實是活的很久,見得很多,爾後古井無波。
可那都是被逼的,是無奈的。
強大所對應著的是弱小,和活的久相反的是死的早。
是啊,活的太久了。
看著身邊的人一個個死去,一張張麵孔漸漸成為記憶,許多往事隻能在腦海之中折騰……
見慣了生死,心早已傷透,如何不無情?
是想留住他們的,可又能留住多少與多長時間?不過是留下無力的記憶。
因為做不到、救不了,所以想要變得更強。
隻有更強,才能夠改變。
無情的人便開始追逐無盡頭的道,在漫漫路上疾行。
除了道,已經沒什麽好追求的了。
這就是事實,最真實的無奈。
親情、友情、愛情……至強者隻能說擁有過這些東西。
隻是擁有過……僅僅是擁有過。
把最能活著的烏龜封印在河裏,何嚐不是為了烏龜種族的延續?
何況,這本就是它祖上要求的,隻是幫一個忙。
木木說了和沒說差不多,烏龜是理解不了的,隱約間的不對勁輸給了一直未消的憤怒。
“你就是無情!”烏龜恨聲道。
木木微笑:“對啊,就是無情,無情到不想帶你出去。”
“不是不想,而是不能吧。”烏龜輕聲嘲諷,綠眼斜視木木,“你以為你還是九天之上的林尊?嗬嗬,其實你什麽都不是!”
帶些許奇異的目光落到烏龜身上,木木終究還是不願多說。
呆在河裏七十多萬年,除卻祖輩存在之時,便一直是孤獨的,有些牢騷話也很正常,甚至……沒有牢騷話才不正常。
畢竟是七十多萬年呐!
木木讓老爹稱林尊的時候,便已經放下許多東西。
可能還沒徹底放下,但至少有那樣的想法,願意放下過往,重新開始。
就如此刻,不與烏龜置氣。
若是林尊,有人或生靈這般對自己說話,不由分說,直接以力量鎮壓,再來談所謂的“禮貌”與“尊重”。
現在,實力沒有那麽強,但當初留下了某些“印記”,足以鎮壓烏龜。
可是木木沒有那樣做。
他真的改變了。
“我覺得它欠揍。”木易插話,“如果是我,我直接弄它。”
作為一名旁觀者,木易也有些不想忍了,因為烏龜實在是太賤了,得寸便要進尺。
而作為木木的便宜父親,木易肯定是向著木木的,這點不用質疑。
再加上對於烏龜言行的分析,似乎存在某種定理,烏龜隻是逞口舌之快,根本不敢做什麽。
烏龜虛張聲勢,根本就沒什麽好擔心的,按照想做的去做就行。
所以,不滿直接出口。
烏龜的綠眼望向木易,憤怒凝聚幽色的焰苗,在空氣燃燒。
木木輕輕哼聲,憤怒便隻是憤怒。
“有沒有看到一條魚?”木木問道。
忽然轉折,實則回歸本質,是木木來到此處的直接目的。
烏龜不想轉折,想把之前的問題徹底說清楚。
但是,木木並不想說。
所以,它隻好停下了,不說了。
木木不是林尊,確是林尊,讓烏龜可敬可恨又必須放在心上的林尊,更是它的等待已久的希望。
“沒有。”烏龜說道,“除了我,沒有任何生靈。”
木木站起來,點了點頭。
視線裏有一條河,一條亙古的河,不知從什麽時候開始流淌的河水,發源地在何處,又要流到什麽地方。
隻有龜,沒有魚,有些不對勁,像是哪裏出錯了一樣。
但是,不對勁也沒什麽。
出錯就出錯,隻要不去在意就好,也確實不值得太過在意。
有魚,可以證明一些東西。
沒有魚,一樣可以證明某些東西,和有魚本質差不多。
既然沒有魚,那就沒有魚吧。
“想離開嗎?”木木問道。
“離開?離開做什麽?這裏不好,我非得要離開?”烏龜將一連串的話都說了出來。
木易很想說話,替木木說些什麽,卻是見木木擺手,示意自己不要說話,並緩緩向前走。
靠近河水,跳進河水。
和在墟城裏,與麵對墟城裏的那條河一樣。
木易稍稍遲疑,選擇跟上。
“噗通”的聲響,原本安靜的環境就隻剩下常在是烏龜,還有極輕的歎息飄飛成無奈。
好像睡一覺。
烏龜心裏想。
和無聊的時候一樣,可以用睡覺來麻痹自己,讓自己什麽都不想,也在夢裏什麽都想。
夢裏邊的世界,是河水之外的世界。
那裏芳草鮮美、綠樹如茵,還有一隻又一隻可愛是母龜。
那是真正的夢幻世界,是一直向往的未來。
可惜,隻是在夢裏邊。
烏龜也爬到河邊,緩緩落到水中,在水裏遊動,和木木與木易一樣,漸漸消失在河水裏。
安靜的河流淌著,沒有什麽波瀾,河水也不會增多或減少。
消融了的雪再度落下。
和之前不同,如今的雪,隻落在河麵上,把河水徹底冰封。
不會改變的河,悄然發生變化。
河水裏的世界,灰白、重複,隻是石頭與泥土,沒有真正的生的氣息。
木易走著走著,發覺自己特別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