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0章 再見梁十三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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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段時間以來,雪中蛆的氣色好了很多,曾經養尊處優的少爺那俊美的臉龐,恢複了些成色。
    再加上江湖曆練時飽經滄桑,現在已然成為了功夫不算太高,但氣質神態很有味道,在龍吟城中也能夠得到不少女子傾心的風流模樣。
    站在秦守安身後,還是會顯得有些黯淡無光,天生富貴的琅琊王,那股子手握重權,“錦帽貂裘,千騎卷平岡”的意氣風發,卻是普通人裝都裝不出來的張揚自如。
    遍布整個新秦的風雷衛,可不是千騎卷平岡那麽簡單,九州府府君一聲令下,匯聚的力量能夠讓任何江湖大宗門瞬間蕩然無存——大概也就該宗門的大宗師能夠脫身遠遁。
    這樣一個人物新上任,自然會得到無數關注,雪中蛆看著府君的背影,不禁有些感慨萬千,自己何德何能在最落魄的時候得到他的關注。
    “恭喜府君,少年自有鴻鵠誌,將騎駿馬踏平川。”雪中蛆誠心誠意地期待著。
    他進入九州府以後,短短的時日中,增長的見聞比他從前闖蕩江湖累積的還要多,也知道了老王爺的行事作風,而府君是截然不同的,例如販賣走私紅罌草膏這種事情,老王爺隻怕根本不會管。
    “哈哈……”秦守安仰天大笑,聲量豪邁,他喜歡會說話的人,尤其還說的有些文采,而不是裸的阿諛奉承,像雪中蛆的這些話,其實都是發自肺腑的對他充滿尊崇。
    “我原本打算明日再召見你。”秦守安對雪中蛆敬業守職的態度十分滿意,即便秦守安沒有時間吩咐和囑意他留下來,卻依然等候到此時,以備秦守安召見,“我們一路走走,說說你這幾日的見聞。”
    “是。卑職當日拿了府君的玉牌,自被府裏當成府君的親信,他們即便不會刻意避開我,但客氣之餘卻也很難真正親近,卑職要套話也不容易,這些日子主要是察言觀色,旁敲側擊,目前府裏排名靠前的風雷衛,最熟悉的就是李仁軍李大人……”
    秦守安聽著雪中蛆的匯報,心中暗自琢磨。
    先帝和父王設立九州府開始,就製定了相關規章以杜絕朝廷百官能夠輕易滲透九州府,例如九州府有獨立的官員選派製度和薪俸來源,連維持九州府運轉的資金也是自籌。
    這自籌當然也不是真的要當初的秦恒自掏腰包……就像康麻子下江南總是住在曹家,那也是因為他給了曹家一個江寧織造的天下第一肥差。
    先帝把郡海唐家的產業交給唐婉蓉,再讓秦恒為唐婉蓉提供庇護,唐婉蓉手中還經營著內庫的產業,那麽負責九州府的財金開銷的自然也是唐婉蓉。
    在這種情況下,九州府和朝廷官僚自然在製度上就完全剝離,但再好的設計與製度,都難以壓製住人性。
    九州府府衙在龍吟城,大部分官員就居住在龍吟城,這麽多年過去了,那批當初可能和龍吟城基本沒有什麽關係的官員,也已經在這裏安家立業,有妻兒子女,那就難免融入了這千絲萬縷的人際關係網。
    有來往,就有人情世故,就有交易……今日送到秦守安麵前的宗卷就是例子。
    水至清則無魚,人至察則無徒。
    原本秦守安也會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但在他很有可能新官上任三把火的威懾下,還有人這麽做,那就隻能說明在九州府的某個人眼裏,為榮家辦事更重要。
    不拿這等人物殺雞儆猴,真對不起他這麽積極冒頭出來。
    “還有最近府裏有人故意在我麵前講榮青書的事兒……後來我想了想,反正不能讓榮青書死的太簡單,所以我把他舌頭割掉,四肢挑斷,毀掉了容貌,丟在了榮國公府附近的街道上,找人看著免得輕易死了。”
    雪中蛆知道,秦守安把人交給他,不是讓他專門看管榮青書,主要還是要懲戒此人的惡行,讓惡有惡報,於是雪中蛆就盡情發揮了一下。
    “挺好……我都沒有想到。這事兒辦的不錯。”
    秦守安心情愉悅,榮青書這種人怎麽能輕易死了?就得讓他猶如時時刻刻活著遭受地獄般的煎熬,讓他心中滿是怨恨和淒涼痛苦,再也感覺不到一絲一毫的愉悅和快樂。
    “那個魚姑娘呢?”雪中蛆又小心地問道。
    “魚姑娘?”
    “魚晚晴,就是前幾天殿下你親自送來的女子。”看到秦守安都沒有什麽印象,雪中蛆便也不再恭敬稱呼魚晚晴了。
    原本雪中蛆和村裏俏看那魚晚晴相貌身段都十分出色,更有風騷妖媚的感覺,便有些擔心魚晚晴是秦守安看上的女人,仔細看管著卻也沒有為難她,還每天好吃好喝,以免哪天秦守安再來找她,卻已經不見昔日肥美。
    “不是我什麽人,我有空會去審問她的,隨便養著死不了就可以。”秦守安不以為意地說道,若不是看她好像和梁十三娘有關係,這等惡毒放浪婦人,大可以和榮青書一起去作伴。
    “是。”雪中蛆鬆了一口氣,這魚晚晴頗有些奸猾,她不知道秦守安的身份,但是發現雪中蛆和村裏俏在試探她和秦守安的關係,判斷出他們最忌憚的地方在這裏,便開始含含糊糊,把她和秦守安的關係說得曖昧不清。
    回去就讓村裏俏把魚晚晴綁的嚴實點,從一日三餐減為一日一餐,餓不死就行,畢竟在龍吟城中生活不易,夫妻兩個都是過習慣了苦日子的人,能省則省。
    秦守安和雪中蛆說著話,就在附近繞了一圈,來到九州府衙前的街道,隻見燈火猶如人間星河蔓延,街道上遊人如織,熱鬧非凡,即便是站在最外圍,也時常需要避讓亂竄的孩童。
    走了沒幾步,秦守安身邊便有些珠圍翠繞了,除了出來遊玩的良家女子,亦有花枝招展,媚眼如絲的青樓的姑娘,有意無意地和他挨挨蹭蹭。
    青樓的姑娘並不時時刻刻都在店裏接客,一些花名響亮,已經聲名遠播的花魁、紅牌,嚐嚐會和尋常女子一樣在熱鬧的時候出來遊街,若是能夠結識一些才子官人什麽的,對她們提升自己的牌頭也非常有好處。
    說不定還有機會攀上高枝,別了這賣皮肉笑臉的門生……即便有時候做妾也好不到哪裏去,但夢想總是要有的,多少才子佳人的故事,騙的就是本就命運多舛的女子們。
    “彩舟雲淡,星河鷺起。”
    秦守安被人群擠到了最外圍,為了躲避那些塞香囊、手帕以及名箋的女子,來到了河道邊沿。
    俊眉微抬,映入眼簾的就是一艘三層的畫舫,猶如建在水中的高樓,龐大雄渾,最引人矚目的便是甲板上門牌的字。
    秦守安讀了一遍,看字跡略有熟悉之意,然後就看到了當朝宰相房杜魏的印鑒。
    “彩雲星河樓,房相親筆題字,好像很有後台。”雪中蛆並非龍吟城本地人,當初帶著妻子來看看此地的繁華,並沒有心情去留意這種醉生夢死之地。
    倒是進了九州府以後,常常聽同事們提起這彩雲星河樓,竟然是能夠和王邪風月樓相媲美的銷金窟,除此之外雪中蛆便也沒有更多了解。
    雪中蛆有些好奇,但並沒有想要去體驗一番的興趣。
    村裏俏的身子養好,日漸恢複了曾經的美麗,這段時間的夜晚,夫妻夜夜都要親熱一番,讓雪中蛆仿佛回到了年少的時光,隻願沉淪在妻子柔軟的身子裏,對外麵的殘花敗柳毫無興致。
    “據說彩雲星河樓的常客都是固定的,並不接待貿然登船的客人。殿下若想登船又不暴露身份,可以找李大人安排,應該沒有問題。”
    雪中蛆在九州府現在屬於沒有人敢看輕和怠慢,但也沒有什麽實際資源可用的尷尬局麵。
    他也隻能為秦守安打探點消息,當好一個釘子,真要辦事還是得找其他人,像李仁軍這樣的九州府老人,資源和人脈都是雪中蛆難以企及的。
    “哼,都是一些噱頭,抬高門檻吸引人罷了。”秦守安對此嗤之以鼻,開門做生意的就是為了賺錢,偏偏還要麵對客人做出一副驕傲模樣,裝啥玩意呢?
    很多人也是犯賤,因此哄抬了價格,把肉價抬到了銀價、金價、甚至需要傾家蕩產的地步。
    何必?
    秦守安也不認為這彩雲星河樓真的有什麽大的後台,再大的後台,見到他琅琊王,都得恭恭敬敬行禮,否則秦守安當麵就是一拳,誰都得打落牙齒和血吞。
    就像他當初去王邪風月樓,那要不是他自己家的,早就被拆的樓塌了——慈姝仙坊就是最好的例子。
    這彩雲星河樓還能又是榮家的後台不成?它的後台要是相對沒那麽強勢的宰相府,秦守安大概會給麵子,畢竟要照顧到伊人妹妹啊。
    “殿下說的是。”雪中蛆也同意,他現在就想安定下來,然後趁著還年輕,和村裏俏生個孩子。
    人到中年,有些東西越來越少,必須物盡其用,不能在外麵的女人身上浪費一絲一毫。
    盡管在秦守安眼裏是噱頭,但吃這一套的人還是非常多的。
    這彩雲星河樓停靠在河岸,時不時有高頭大馬或者華麗的四抬、八抬大轎送來客人登船,下船的客人卻是一個也沒有,似乎都沉醉在奢靡享受中不願離去。
    兩人欣賞了一下這堪比移動行宮的大船,正準備離去,卻看到一輛轎子在河岸邊停下,門簾掀開,一個體態豐腴的美婦人走了出來,她麵容嬌俏,眉目間微帶煞氣,但卻絲毫不損雍容華貴的麵相,衣衫鬆散隨意地被蕩開,難以遮掩的膏脂肥美。
    四個京都府的衙役跟在她身旁,氣勢洶洶地登上彩雲星河樓,明顯並非客人,卻沒有任何人敢阻擋。
    “看熱鬧……”秦守安招呼了一下雪中蛆,“這女人伱認識嗎?”
    雪中蛆有些意外,隻是府君看這種熱鬧,都招呼他一聲,卻不由得讓人生出親近隨和之感。
    “不認識……可是能夠帶著京都府的衙役,這樣張揚地闖彩雲星河樓,來頭肯定不小。”雪中蛆保守地分析著,這龍吟城裏多的是達官貴人,誰家都有後台。
    “她多半就是京都府府尹蘇長情的夫人榮尚卿……按道理說,蘇長情當年也就是一普通書生,仗著容貌俊美入了榮尚卿的眼,隨後在榮家的支持下,平步青雲,可謂人生贏家,但……嘿嘿,你說現在蘇長情有沒有後悔過當初?”
    秦守安笑了笑,無論是榮尚卿還是蘇長情,都和他不是一路人,甚至可以說是已經結下了仇怨,現在自然樂的看熱鬧。
    時下男子流連勾欄瓦舍稱為風流,一般謹守婦道或者性子柔弱、好名聲的妻子,也隻能忍著,但是像榮尚卿這種妻強夫弱的家庭,就不是這麽一回事了,榮尚卿要是不高興,蘇長情便隻能偷偷摸摸來,還有被抓回去的風險。
    想想宰相大人房杜魏吧,還不是被夫人管的老老實實?據說想要給中意的姑娘買個花籃什麽的,都要靠偷偷攢下的潤筆費。
    男人一定要掌握財權……秦守安這麽想著,忽然意識到自己要真如父王所願,娶了唐婉蓉,他能有多少財權?
    可能還不如現在……現在他以琅琊王的身份,任何花銷都可以走賬房,沒有絲毫障礙。
    等他娶了唐婉蓉,說不定將來賬房就會跟他說殿下……這個……這個王妃那邊不得準啊!
    正想著這些不著邊際的,就看到榮尚卿又麵無表情地出現在甲板上,京都府尹夫人的派頭,讓彩雲星河樓的人戰戰兢兢,隨後一個臉上有幾道抓痕的中年男子哆哆嗦嗦地走了出來,腳步匆匆地下船,差點失足跌入了河中。
    看中年男子臉上猶自有年輕時的俊美,秦守安便猜到此人就是蘇長情。
    幾個衙役趕緊攙扶著他進了後麵的一輛空轎子,和榮尚卿一起離去……看到府尹大人如此狼狽,秦守安在人群中和眾人一起仰頭哈哈大笑,卻一眼看見彩雲星河樓的三層窗口,站著一個手握酒瓶的紅衣女子。
    竟然在這裏見到了梁十三娘……盡管已經不想去追究她到底是唐婉蓉的人還是太後娘娘的人,但當日被綁被褻玩的仇,不能不報。
    ——
    求個月票來講褻瀆之事。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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