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0章 後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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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麵對蘇瑾的提問,許攸寧言不由衷否認:“沒有!”
    但盡管嘴上否認,可心裏的真實想法卻騙不了自己,此時的他,心上宛如紮了成千上萬把刀子,痛心切骨、百轉回腸。
    他很清楚舒瑤為什麽會給舞廳起“彼岸花”這個名字,她是想告訴自己,她一直在彼岸等著他的回來。
    現如今他是回來了,卻已物是人非。
    他不能給她信裏承諾的所有,甚至連一個解釋都不可以。
    若說心裏不難受,那是自欺欺人。
    可就算難受,那又能怎樣呢,他身上肩負著更重要的責任,兒女情長必須拋於身後!
    這些年,許攸寧一直在追問,到底哪個才是真正的自己,是那個做事果敢、說一不二、可以為舒瑤赴湯蹈火的許攸寧呢,還這個揣著一顆紅心,可以為組織拋頭顱撒熱血的許攸寧呢。
    他願意為組織奉獻自己的生命,也願意為舒瑤去做任何事。
    但為什麽兩者不可以兼得呢!
    “好了,不要胡思亂想了!那裏還有人等著咱們呢!”蘇瑾拽了拽許攸寧的胳膊,將他從思緒裏拉回。
    她說著,便朝二樓包廂方向抬了抬下巴。
    許攸寧順著蘇瑾所指看去,卻見二樓已經有三個包廂坐了客人,其中三號包廂,許瀛月夫妻正跟張琪等人打成一片,氣氛和樂融融,好不熱鬧,四號包廂裏也能看到人影閃動。
    唯獨五號包廂故意用幔布遮著。
    “你不覺得,故意用幔布遮著很詭異嗎?”許攸寧看著那黑色的幔布,輕聲問蘇瑾。
    按照組織給的命令,接頭人會以借宿為名在彼岸花找一個包廂住下,並以拉上幔布為信號。
    但許攸寧著實認為這個信號太誇張,舞廳本就是燈紅酒綠之所,包廂裏拉著幔布未免太誇張。
    蘇瑾笑而不語,暗道許攸寧可能離開滬上太久了,竟不知借宿在租界的舞廳、咖啡廳已經成為某些外地商人來滬上住宿的首選,大家見怪不怪了,況且,若不這麽明顯,如何讓咱們一眼就知道接頭對象在哪裏呢!
    “不要計較幔布的事了!”她說著,就挽上許攸寧的胳膊,便要上樓。
    “彼岸花名聲果真不是假的,偌大的舞廳咱們可千萬不要迷路哦!”
    蘇瑾在為他們接下來的舉動做鋪墊。
    按照計劃,她跟許攸寧會以走錯房間為名進入五號包廂,快速對上暗號後,取走聯絡人帶來的名單,並一一核實名單裏人員的身份,清除叛變者,確保滬上地下組織的安全。
    蘇瑾往前邁步,卻發現許攸寧並沒有往前走的意思,壓低聲音命令道:“別浪費時間,上去!”
    蘇瑾說這話時,五號包廂那緊閉的幔布被人拉開,長袍男那張肥而不膩的臉從幔布後探了出來,眼鏡片後那雙小眼正俯視著舞池裏的一切。
    與此同時,五號包廂隔壁的四號包廂,也有人探出頭來:一個穿著同樣衣服的男子胳膊支在圍欄上,也在如尋找什麽似的掃視著舞池。
    這看似巧合的舉動讓許攸寧有種不祥的預感。
    畢竟,此時的舞池裏並沒有多少在跳舞的客人,完全沒必要伸出頭來看什麽。
    但很顯然,蘇瑾沒懷疑什麽。
    “走,別浪費時間!”蘇瑾卻已經開始用力拽他,“再站在這裏會被懷疑的!”
    許攸寧隻得與蘇瑾一起往樓上。
    兩人走得很慢,腳步也努力控製地最輕。
    殊不知,此時的四號、五號包廂裏的客人,正豎著耳朵聽著外麵的聲音。
    五號的長袍男抓緊了公文包,公文包上層是幾張空白的信紙,公文包的下層是一把手槍。
    四號包廂裏的那些東北人,一個靠在圍欄上把風放哨的,其餘的都手持手槍靠在門口,打算五號包廂那邊一有動靜就馬上衝進去。
    沒錯,這些人全都是孫國權安排的。
    昨天,根據線人舉報,孫國權突擊了滬上南塞公寓,抓獲了來滬上接頭的代號為“飛鷹”,地下中共黨員。
    經過各種嚴刑拷打,卻未能從“飛鷹”嘴裏審出任何有價值的情報,無奈,孫國權讓長袍男偽裝成“飛鷹”來接頭,通過誘捕“飛鷹”下線來尋找情報。
    蘇瑾挽著許攸寧的手,兩人時不時深情款款對視一下,在旁人看來,就是一對感情甜蜜的新婚夫婦。
    當路過五號包廂時,蘇瑾用幾乎察覺不到的聲音說道:“我們進去吧!”
    許攸寧雖有那麽一絲絲地抗拒,卻依舊還是順從蘇瑾的意思。
    畢竟,蘇瑾現如今除了是他的妻子,更是他的上級。
    於是他伸手觸碰到五號包廂的門,剛要推門而入。
    忽聽身後傳來男生:“您是跟許小姐一起的客人嗎?她是在三號包廂等您!”
    小賈端著暖瓶,從茶水房探出頭,衝著兩人喊道。
    “應該是這個包廂吧!”行動就這樣被彼岸花的小夥計打斷,蘇瑾有些不甘心。
    她確信:隻要打開這扇門,不管裏麵的人如何回應,隻要能接觸到裏麵的人,就能拿到情報。
    她拒絕小賈的提醒,並作勢要親自去拉門,手剛剛摸到門框,卻見許瀛月從隔壁的隔壁房間裏探出頭:“嫂子,我們在這……”
    她“噠噠”從三號包廂跑出來,上前拉著蘇瑾的胳膊,“來的路上我不是說過嘛,咱們定的是彼岸花位置最好的包廂,是三號,不是五號!”
    蘇瑾頗為不情願地隨許瀛月而去,臨了還無奈地看了許攸寧一眼。
    許攸寧竟長鬆了一口氣,他真的不確定他們推開五號包廂門後,會順利拿到情報。
    三號包廂裏的眾人,聽到許瀛月剛剛說的話,多少有些奇怪,這彼岸花的主人不就是舒瑤嘛,怎還說什麽預定不預定!
    無論張琪、白零露還有張靜姝,都覺得她這話有些喧賓奪主的感覺,縱使以後舒瑤嫁給許攸寧,這彼岸花也是舒瑤的陪嫁品,跟你許瀛月沒半毛錢關係!
    三人還在尋思著許瀛月這話的不恰當,更大的震驚擺在了他們麵前:許瀛月拉來的那位“嫂子”竟不是舒瑤!
    許瀛月道:“我給大家介紹一下,這位是我嫂子,蘇瑾女士,她是榮軍醫院的護士!”
    蘇瑾?榮軍醫院的滬上?
    張琪喃呢一下,突然記起聽榮軍醫院的朋友說起過醫院剛從戰地部隊轉來了個叫蘇瑾的護士,是方昌翰的外甥女。
    當時張琪的那位朋友還說,誰若娶到她,就是連升三級。
    竟沒想到,她竟是許攸寧的妻子。
    他的下巴都快被驚掉了,難以置信地抬起手,僵硬地指向樓下的舞池,“那……”若蘇瑾是許攸寧的妻子,那舒瑤……
    張靜姝明白哥哥哥要說什麽,但當下確實不適合提起舒瑤,於是她趕緊接過哥哥的話,“那大家都就坐吧!”
    現場的氣氛冷到一個極致。
    張琪僵站在原地,一瞥眼,見許攸寧邁步進來,趕緊上前把他拉出了包廂。
    “告訴我,到底怎麽回事!”張琪並不知道隔壁的包廂內一幫東北人正摩拳擦掌隨時準備衝出來抓拿中共地下分子,竟把許攸寧拉到四號包廂門口質問。
    “沒怎麽回事!”他假裝漫不經心,並掏煙遞向張琪,卻被張琪野蠻地推開。
    “你知不知道舒瑤這些年是怎麽過來的,她等了你六年啊!”
    作為一名醫生,張琪自認為控製力還可以,但一想到舒瑤這些年的辛苦,一想到舒瑤聽說許攸寧在戰場上消失後昏倒的模樣,他便怒火心中竄,“我一直以為你是個重感情的漢子,你竟做出這種忘恩負義的事!”
    麵對張琪的指責,許攸寧緊皺眉頭不說話。
    “許攸寧,你這個狼心狗肺的東西,整整六年啊,天天盼星星盼月亮,盼著你回來,你現在回來了,卻告訴她你結婚了!”
    “結就結吧,你把人帶來彼岸花是什麽意思?故意來耀武揚威嘛!”
    “是誰說的你不在乎她當過丫鬟,是誰說你不在乎她被邁進過青樓,好啊,現在方昌翰的外甥女來了,為了前程,你不顧這些年的情意,一腳把她踹開,你就是個陳世美!”
    張琪越說越激動,最後徹底把許攸寧逼急了,他猛吸了一口煙,將煙蒂狠狠地扔到地上,幾乎咆哮道:“我是個重感情的,正因為如此,我更要跟蘇瑾結婚,她在戰場上救了我,她幫我找回了身份!”
    說到動情之處,許攸寧抬起拳頭,重重地砸在四號包廂門上。
    躲在門後伺機而動的那群東北人被震得,臉都要變形。
    “我告訴你,若沒有蘇瑾,我許攸寧就不可能站在你麵前!”他怒吼著,整張臉幾乎要變形,“你以為我心裏好受,你以為我願意,我把你當最知心的朋友,才在第一時間告訴你……你少給我說風涼話!”
    張琪沒想到許攸寧還有勇氣還擊,當下有些意外,不知怎麽說。
    許攸寧也意識到自己可能太過分,為緩和尷尬,他抬手拍拍張琪的肩膀:“你先回去!我要冷靜一下!”
    他說完,便“唰”得一下拉開了四號包廂的門。
    靠在門後的東北人一時沒了支撐,“啪啪”都跌倒地上,手裏的槍卻還是高舉過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