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八章 野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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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師兄和師父都不在。
曉冬隻知道大師兄他們去同胡真人商量回流山陣法的事。
陣法的事除了胡真人,師父也沒旁人可商量了。
一來現在懂陣法的人不多,二來李複林能信得過的人,也就那麽兩三個。陣法這東西早已經失傳,現在回流山的這陣法外人也多不知道,李複林心再大,也不可能把這些年描下來的陣圖給不相幹的人看。
冬天時回流山出的事,可以說是給李複林重重敲了一記警鍾。
回流山過去的舊事,現在的人知道的不算太多,可並非沒有,魔道的人更惦記。要是陣法被破,那這麻煩可大了,搞不好又是一場生靈塗炭。
胡真人對陣法了不怎麽精通,好在他對星象卜卦那是打小學起,繪在紙上的陣圖倘若給旁人看,隻會覺得那象白底上一團亂撒的黑豆似的,可是在胡真人看來就全然不同了。
師父和師兄有正事,曉冬一個人悶在屋裏也無處可去。雨下下停停,有時緊,有時弱,就沒有徹底停下來的功夫。
曉冬掰了一塊寧鈺特意讓人給他送的糕點,咬一口糕,喝一口水,在翻看新借來的書。
天機山上書著實不少,他把原先借的書還給了寧鈺,寧鈺又給他新送來一撂。
雖然覺得他很細心,曉冬也挺感激,可就是覺得……
寧師兄這是把他當小孩兒看待啊?
曉冬現在也不把自己當孩子看了。他這兩年個頭兒長高了不少,大師兄都把自己十幾歲時候的衣裳找出來給他穿了。
不止是個頭長高,更多是的曉冬慢慢了解到這世道並不太平,現在他們甚至連宗門都回不了,隻能跋涉數千裏路前往北府城去暫居,現在還寄住在天機山。
雖然胡真人很好,寧師兄他們也很好,可畢竟不是自己的地方。胡真人再好,他畢竟也隻是天機山的一位長老,天機山門人眾多,人一多了人,自然要分支。胡真人這一處被人稱為半山堂,在天機山算是很有實力的一支。可除了半山堂,天機山還有七八處分支,曉冬出去打水的時候,就沒少看見那些人的臉色。
他們對回流山這麽一個沒底蘊,人少,名不見經傳的小宗門很瞧不起,總覺得他們一行人就是借著與胡真人的交情來這兒打秋風的。
不光是他,聽玲瓏師姐話裏的意思,她也遇著了旁人的白眼和譏諷。要不是顧慮著他們現在是客居,又看著胡真人的麵子不想給他惹麻煩,玲瓏師姐說不定就要和人動起手來了。她可沒有莫辰、薑樊那麽好肚量,向來動手比動口的時候多。
寄人籬下的日子可不是那麽好過的。
所以天機山再華麗,外麵再新奇有趣,曉冬也不動心。
不用師兄再三囑咐,曉冬也不會胡亂出門去,萬一真有什麽事,吃虧是小,傷了師父和胡真人之間的和氣麵子,這就不好了。
畢竟胡真人正在幫他們琢磨修複陣法的事,他們又在人家山上白住,吃點虧就吃點吧。
曉冬翻了一會兒書,尋出一張紙來,也畫起陣圖來了。
他不懂這個,也幫不上師父什麽忙。
他畫的是曾經在葬劍穀密道盡頭處見的那陣法。
沒錯,就是那兩扇石門上的陣法。
曉冬發現,那天他神魂離體找著師兄之後,所見所聞都記得一清二楚,象是刻在腦子裏一樣,雖然過了許多日子也沒有淡忘。
那兩扇門上的陣法,用師兄的話說,已經十分簡單了,和回流山的陣法根本不能同日而語。要是再複雜一些,師兄也破解不了。
莫辰說他那天做的也不是破解,隻是順著指引將門打開了而已。如果真是破解了,就不會有後來那生死門一說了。
曉冬撓撓頭,他好象有件事忘了同師兄說。
不過,好象提過一句,因為師兄那時候身體太虛弱,曉冬也沒有細說。
那個所謂的生死門其實是假的,那些選了一扇門進去的弟子,最後都好端端的從葬劍穀山後的另一處出去了,隻是出來的地點略有不同,有的在山下,有的在半山,有的不知怎麽已經離後山很遠了。
這其中隻有一個人例外。
那個吳錦萱死了。
說起來,她還是大師兄同父異母的妹妹,是大師兄真正的血緣之親。
可是曉冬一點兒都不同情她。
她死完全是自找的。要不是她想在大師兄背後突施暗算,就不會在那石門後的陣法中送命了。而大師兄之所以受傷,也和陣法突然變化有關。
曉冬從那裏回來之後就想明白了。葬劍穀的祖師設下陣法,本意還是為了保住後世門人子弟的性命。都被逼的動用這最後一條逃命之路了,那定然是有外難臨頭。如果通過陣法的人老老實實走過去,那當然可以保命。如果在陣法中想動手比拚,陣法就會被引動。
吳錦萱想要害人,卻沒想到因此陷入陣中,反害了她自己的性命。
她出手的時候就沒想過大師兄是她的兄長嗎?
既然她一點兒都不把兄妹關係放在心上,大師兄又憑什麽要反過來顧惜她?
曉冬一邊想一邊畫,將兩麵石門上的陣法都畫出來了。
他端起已經變涼的茶水喝了一口,就聽見外頭有腳步聲響。
寧鈺在門口笑著招呼一聲:“雲師弟?”
曉冬趕緊出來應聲:“寧師兄來了?”
寧鈺這身板兒著實不怎麽樣,下雨天旁人不當回事,他卻不行,差不多也是天天悶在屋裏頭不動彈。
莫兄中午怕是顧不上回來用飯了,你一個人吃飯也沒意思,不如到我那裏去咱們一塊兒用。我讓人燒了一尾魚,還做了紅燜羊肉,聽說你愛吃這個?”
他都親自過來請了,曉冬不去也不好。
寧鈺就是想著曉冬可能會推辭,才沒讓僮兒過來跑腿傳話的。這孩子雖然小,但是很懂事,這象他這般年紀的少年,到了一個新地方哪有不好奇,不貪玩兒的?寧鈺自己不好動是因為身子不爭氣,可是記得自己那些師兄弟們十來歲的時候好些都跟活猴兒投胎一樣,沒一刻消停的時候,連師父授課業的時候他們都不大坐得住,年紀大點兒才漸漸才穩重了。
曉冬這才多大?一個人整天悶屋裏寧鈺都覺得不落忍。
上山好幾日了,曉冬還是頭一次來寧鈺的居所。半山堂地方很寬敞,寧鈺自己有一個院子,院子裏栽了許多花木。這些花木曉冬都不認得,叫不出名來,隻覺得花團錦簇熱鬧又好看。寧鈺見他盯著院子裏的花樹看,笑著說:“我不大出門,平時就愛蒔花弄草打發辰光。”
種得真好。”曉冬由衷的感歎了一句。
回流山上沒人有耐性弄這些花花草草的,師父種草藥都時常顧不上照看,曉冬也跟著去草藥園幫過忙。他們這回下山,有能采摘草藥就摘下來了,還有好些沒到收獲的時候,就隻能讓它們荒在那裏。
寧鈺這裏也不常有客人來,他領曉冬繞了半個院子,摘了一大把不知道什麽名字的野草果給他:“這個是甜的,曬幹了更甜,我去年秋天還用這個泡了一瓶酒孝敬給師傅。”
曉冬捧著草果道謝,跟著寧鈺進了屋。
其實寧鈺沒說的是,他那瓶酒送給了胡真人之後,胡真人看著酒色是紅紅的,嚐著是又是甜絲絲的,還以為是梅子釀的酒,就一口氣給喝了。誰知那酒本來是烈酒,隻是泡了野果子才又紅又甜。這麽一大瓶烈酒罐下去,胡真人發起酒瘋來了……
噯,真是不堪回首啊。
寧鈺趕緊把師父的醉態從腦海中驅除出去,招呼曉冬落坐。
他平時吃得清淡,今天讓人備的豐盛全是為了招待曉冬。半大少年,修道時間也短,肯定還是挺饞嘴的。
羊肉燜得酥爛,燒的魚湯汁澆在白飯上一拌,格外的香。
寧鈺本來沒什麽食欲,跟曉冬一塊兒吃飯,結果不知不覺比平時多吃了一半還多,等放下碗才發現吃撐著了。
不過不怕,寧鈺這兒什麽都不多,就是藥多。取了兩丸消食丸出來,和曉冬一人一丸。
對了,我剛才見你的時候你在做什麽?手上還沾了那麽些墨。”
曉冬就著水把消食丸咽下去:“我也想試著學學陣法,能給師父和師兄幫上忙。”
這樣啊。”寧鈺才要說話,小僮進來稟告說,有客來了。
曉冬順勢告辭,寧鈺送到他門口,正好與來的那位客人打了個照麵。
這人身量很高,長得也算端整英俊,就是看起來脾氣不大好的樣子。迎麵遇上了曉冬也不好失禮,可是他問好之後,那人一點兒沒有還禮的意思,就從鼻子裏哼了一聲,下巴還高高抬著,那姿態實在傲得很。
這種態度曉冬也不是頭一次遇見了,早不當一回事兒。倒是寧鈺臉色有些陰沉。
山上的情勢他不是不知道,就是怕曉冬他們受委屈,寧鈺才這麽頻頻送東西、打圓場。
可眼下當著他的麵,喬師兄就不把曉冬當一回事,這也委實太過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