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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玲瓏緊緊追在陳敬之身後,死死咬住不放。
她心裏抱定一個念頭。
殺了他。
陳敬之狼子野心,叛師在前,殘殺同門在後,這樣狼心狗肺的惡賊絕不能讓他再活在這世上!
以他今天的所作所為來看,他隻要能辦得到,弑師的大罪對他來說也不算是一回事,這人絕對幹得出來。
可玲瓏心裏也在暗暗心驚。
陳敬之下山的時候是年初,現在一年尚未過去,他的功力怎麽進步這麽大?在屋裏兩人過了一招,要換在陳敬之叛門之前,這一劍玲瓏就能把他連人帶劍劈倒。可是陳敬之穩穩的擋下了那一劍。
還有,他現在的身法奇快,玲瓏緊緊追著竟然被他甩在身後。
他這不到一年的時間裏究竟有什麽際遇?功力怎麽可能提升的這麽快?
要麽他以前還在山上的時候有意隱瞞了功力,要麽就是他投靠的勢力真是財大氣粗,這一身修為得花多大本錢才能堆出來!
可這讓玲瓏心頭怒火更盛。
北風卷著雪片亂紛紛朝著臉上身上撲打,幾個起落間,追的逃的人都已經接近了李家老宅的院牆。
不能讓他出去。
陳敬之身形飄忽,玲瓏一咬牙,順手在牆麵上一抓,一把冰粒與磚塊向前擲了出去。
陳敬之翻身一躍,嗤嗤作響的冰粒和碎石帶起了一道道勁風從他的腳底掠過。
能把他攔了這麽短短一瞬,不等玲瓏攆上去,身後一道人影後發先至,袖袂一揮,陳敬之幾乎毫無還手之力被這一道掌風從牆頭給扇了下來。
玲瓏又驚又喜:“大師兄!”
大師兄一到,陳敬之肯定跑不了。
莫辰的臉上帶著玲瓏從來沒見過的冷肅。她在一旁看著都覺得有種被壓製得喘不上氣的感覺,更不要說直麵莫辰的陳敬之。他捂著胸口急促喘氣,回頭那麽匆匆一瞥,莫辰那曾經熟悉的麵容卻顯得出奇的陌生。
尤其是那雙眼睛。
那雙眼睛中簡直沒有一絲暖意,冷的就象是全無人類該有感情。被這樣一雙眼睛注視,就象被兩道冰刃刺穿一樣,止不住的恐懼從心底往全身蔓延。
莫辰想要殺他。
和玲瓏的殺氣騰騰相比,莫辰的這種冷酷漠視更讓他恐懼。就象他的性命渺小到微不足道,殺死他就象碾死一隻螞蟻一樣無足輕重。
在陳敬之的記憶中,這位大師兄一直都是很溫和的人,甚至有時候溫和的讓人覺得太過了,沒有脾氣。
可是現在他才見識到莫辰的另一麵。
會死在這兒……他今晚可能會死在這兒!
莫辰踏前一步,劍刃還未完全出鞘,冷凜的劍氣已經逼近。
陳敬之徒勞的橫劍於身前。
在莫辰這種凜然的劍意壓迫之下,他連象樣的劍招都使不出來。
玲瓏忽然仰起頭:“師兄小心!”
兩道人影從半空中拔劍而至。
劍光如電,耀得四周刹那間如同白晝。
玲瓏本能的眯起了眼,她極力想看清眼前的一切,可是卻看不真切。
她隻看到大師兄的劍揮了出去。
這是一式玲瓏再熟悉不過的劍招。
是回流山入門劍法的裏的招式,再簡單不過的一招。
劍氣激蕩,四周的雪片團團亂舞,砸得人眼上臉上生疼。
陳敬之竟然還有後援,突然出現的這兩人功力深厚遠勝過陳敬之,一對一的話玲瓏自忖也不是對手。
可大師兄卻能以一對二,看起來竟然還旗鼓相當不落下風。玲瓏看得目眩神馳,不知道大師兄幾時有了這般功力。
縱使這樣她也沒疏忽了陳敬之想要趁亂逃走的動作,眼見他想逃,玲瓏立刻追了上去。
幾招一過,陳敬之的劍法就讓玲瓏恨得牙癢癢的。
陳敬之的功夫太雜了,有回流山的招數,還有玲瓏沒見過的旁雜路數。
這人心計深,連劍招也是一般的藏頭露尾。
她勢若瘋魔的打法也讓陳敬之苦不堪言。他的功力與玲瓏比,畢竟還是要略遜一籌。更何況玲瓏招招毒辣,眼見著竟是要和他兩敗俱傷的打法。
陳敬之怎麽肯跟她兩敗俱傷?自然顧忌更多。
一個束手束腳,一個全力施為,本來陳敬之的劍術就不及她,數招一過,玲瓏一劍刺在了陳敬之肩頭。這一劍去勢凶猛,劍刃刺穿了他的肩膀,險些把他釘在牆上。
陳敬之疼的麵目猙獰扭曲,他一把握住了刺入肩膀的劍刃,牙咬得格格作響。
玲瓏一腳把他踢得倒翻,順勢將劍拔了出來,帶起一蓬血,濺在積雪牆上地下。
在她身後更多人正在趕過來。
陳敬之半邊身體疼得都快沒有知覺,隨著血流出身體,他覺得自己的力氣和體溫也在飛快的散失。
看著另一邊還在同莫辰纏鬥的兩人,陳敬之轉頭看著玲瓏,他臉上這一刻的神情無疑是狼狽的,可是玲瓏卻看到在狼狽之中,陳敬之臉上露出的一絲得意和譏諷。
糟了。
她的反應無疑是極快的,然而這第二劍卻刺了一個空。
陳敬之的身形竟然象是日出後消融的露水一樣,由實化虛,劍刃刺到了空處,隻穿透了最後的影子。
陳敬之居然就這樣在玲瓏的麵前憑空消失了!
和莫辰纏鬥的兩人對視一眼,忽然撤身後退,兩人象是事先約好的一樣一左一右向著完全相反的方向逃去。
玲瓏楞了,連翟文暉到了她身邊,連聲問她都沒回過神來。
陳敬之是怎麽逃的無影無蹤的?
她很快回過神來,朝莫辰喊了一聲:“師兄,我們分頭去追?”
莫辰卻轉頭說了一句:“你留下。”
不等玲瓏抗議,莫辰的身形拔起,逾過院牆朝著左邊那人追了下去。
翟文暉一把拉住想跟著躥出去的玲瓏:“聽師兄的吩咐。”
剛才遁走的兩人,玲瓏一對一未必有勝算。更何況夜晚遭襲,凶險莫測,大師兄的意思應該是要讓玲瓏留下來護住其他人。
被他這麽一攔,玲瓏就是想追也已經錯過了時機。
她恨恨的踢了一腳積雪,想起剛才翟文暉好象跟她說了一句什麽話,剛才她沒有聽清。
你剛才說什麽?”
翟文暉怔了一下,握著她的手並沒有鬆開,反而比剛才握的更緊了。
於師弟他,他死了。”
玲瓏一怔:“你說什麽?”
於大洪死了,他是被人從背後一劍刺中要害,當場斃命的。
發現他的人是薑樊和段平兩人。
於大洪就死在後院離水井很近的地方,屍身不遠處就是他原來拿著打算提水的那隻木桶。
段平最後一次見他時,他就說要去打水,看情形應該是和段平分別之後不久就遭了毒手。
至於下手的人……
肯定是陳敬之!”玲瓏眼睛通紅,不是因為難過,而是因為憤恨!
她剛才隻知道陳敬之想殺小師弟,卻沒有想到在小師弟之前,他已經把於大洪殺了。
於大洪不聰明,根骨資質也隻是一般般,隻長了傻大個兒。玲瓏平時同他也沒有什麽交情。
可是於大洪為人憨厚,從來不與人交惡。陳敬之可能是潛進宅院的時候正好被來僻靜處打水的於大洪發現,所以一不做二不休幹脆把他殺了。
可剛才她竟然就那麽眼睜睜的看著陳敬之在她的麵前逃脫了!
白天還曾經見過,活蹦亂跳的同門現在一動不動的躺在冷冰冰的地上,得了消息聚來的一眾弟子全都怒憤填膺,段平一想到不久前兩人分別時說的話,那時誰能夠想到那竟然會師兄弟間的最後一麵?
師姐,我們分頭出去追吧?他逃不遠的,咱們肯定能追上。”
翟文暉搖頭:“不可。師父不在,大師兄剛才走時已經有交待,我們現在該守好門戶,不能輕易妄動。”
這裏不是回流山,他們在這兒人生地不熟。
更要緊的是,翟文暉對同門的實力都很了解。除了玲瓏,其他人就算出去追找也不是對手,不過是白白送死。
這也不行那也不行,難道我們就這麽等著嗎?”
玲瓏重重一掌拍在了桌上,那木桌本來十分結實,在庫裏放了那麽些年堅硬如新,卻被她這麽一掌拍的四分五裂,散落一地。
翟文暉深吸了口氣,放緩了聲音說:“我們倘若過於急躁亂了方寸,隻會給人可乘之機。師父不多時必能回來,到時候該如何處置師父自有決斷。我們現在先將宅子守好,查清楚來人是從哪裏潛入的,更要緊的是護好小師弟。”
他的話入情入理,玲瓏總算能聽得進去。
是啊,陳敬之為什麽要來殺小師弟?雖然那天在街頭偶然碰到,可如果他不主動找上門來,玲瓏也找不著他們。
小師弟呢?他沒受傷吧?”
倒沒有受傷,薑師兄在那裏守著。”翟文暉看著眼前於大洪的屍身,過了片刻,緩緩抬頭,目光依次移到其他人臉上。
各人的臉色不盡相同,有驚怒,有傷感,有惶然……
翟文暉的目光定在一個人身上不動了。
童師弟,你沒有什麽話想說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