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四章 舊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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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段平自認不是個膽子小的人,可是一想到住一個院子裏的於大洪僵直沒有生氣的屍身,就總覺得自己這間屋子太過空曠,太過安靜,外麵風聲一聲聲象是有人在哭,冷風不知道從哪條縫鑽進屋來,帳幔一動他就疑神疑鬼的轉頭去看,覺得好象有人在屋裏走動。冷風吹到脖子後頭那感覺更是……

    誰吹誰知道啊!

    段平實在坐不住,心裏惴惴難安。

    要不,今晚去找人搭伴,先對付一宿?

    可真去了,以後同門之中會不會說他是個無膽鼠輩?

    段平有點兒進退兩難,坐立不安。

    門外忽然傳來人聲:“段師弟?段師弟?”

    段平這會兒正如驚弓之鳥,被突然響起的人聲嚇了一跳。認真聽了聽,分辨出來是童浩的聲音。

    童師兄有事?”

    換做平時段平肯定會開門請他進來說話,可是今天這事兒……不能說是童浩的錯,可也不能說他沒錯。

    也沒什麽事……”

    外頭童浩有些吞吞吐吐的。

    這一刻段平突然難得的心領神會了童浩的來意。

    他都嚇得坐立不安,童浩今天可是和陳敬之真正打了照麵說過話的人,險些就被陳敬之殺了。他能不怕嗎?他肯定比段平還怕啊。

    他來找段平,多半也是想著兩個人總比一個人要安全,就算互相幫不上忙也可以壯壯膽。

    段平已經猜出了他的來意,卻不太想讓他進來。

    說自己膽小也好……反正他對童浩有點兒那麽別扭。

    哦,我已經歇下了,要是有事咱們明天再說吧。”

    外麵童浩隻能說了句:“好吧……”

    然後就再沒有動靜了。

    他走了段平反而更不踏實了,在屋裏轉了兩圈兒,隨手摸了一本書就出了門。

    一出門,外頭風直往脖子裏灌,段平把衣襟攏緊了些,後悔沒有把大氅穿上。

    可這會兒他也不想再回屋裏去取了。

    段平想了想要去投奔誰。

    幾位親傳師兄那裏就算了,他們那裏少不了事情,他可不能過去添亂。至於其他人……翟文暉翟師兄脾氣是好,可是最近發生了那麽多事,眼看翟師兄馬上身份就不同了,和他們也顯得疏遠了。

    其他人嘛,邵師兄為人也算大方,去他那裏找個理由湊和一晚應該不難。

    段平拿定了主意,就往邵師兄那兒去。

    結果剛到門前就聽見屋裏有人說話。

    屋裏人也聽見外麵的腳步聲了,邵進明提聲問:“是誰啊?”

    段平忙說:“邵師兄,是我。”

    邵進明很幹脆的說:“進來吧。”連他的來意都沒問。

    段平推門進去,結果一進去他就愣了。

    邵進明屋裏人聚的這叫一個齊……不但秦師兄、歐師兄兩位都在,連剛才去找過他的童浩竟然也在屋裏。

    看到童浩也在,段平難免有些訕訕的。剛才他還說自己歇下了,把童浩拒之門外,現在兩人又在邵師兄屋裏不期而遇。

    段師弟坐吧。”秦師兄招呼他落坐,還給他倒了一杯熱茶。

    至於這麽晚邵師兄屋裏還這麽多人,理由段平都不用怎麽猜就猜到了。

    肯定是大家心裏都不那麽踏實,覺得一個人落單不安全,所以都跑到了邵師兄這裏來了。

    邵進明心知肚明這些師弟們是膽氣虛。

    這也怨不得他們,離開回流山到了北府城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就不說了,還遇到今天這樣的事,年紀都不大,也怨不得他們怕。

    段平先前還有些尷尬,等喝了茶過了一會兒,也就慢慢鬆懈下來了。無他,因為童浩比他還顯得尷尬。畢竟他今天這事兒,師父還沒說怎麽處置呢,可能會看在他也是受欺被騙的份兒上從輕發落,也可能會覺得他糊塗不堪造就,就此對他再也不聞不問……

    說真的,不管是哪個弟子,遇到今天這樣的事,都情願師父重罰自己一頓,也別以後真的不管他。

    段平盤膝坐在牆邊,外麵風聲還那麽大,可這會兒屋裏燭光明亮,人又多,他現在一點兒都不怕了。

    一麵打坐,一麵還一心二用的聽著邵師兄和歐師兄兩個人說話。

    陳敬之是衝著雲曉冬去的,沒聽說他們有仇……”

    你不知道吧?之前陳敬之走了之後,雲師弟就丟了一樣要緊的東西,好象是他生身父母留下的信物,不是找了好些時日也沒找到嗎?那東西要不是陳敬之拿走的才是見鬼了。陳敬之偷了他這麽一件事關重要的東西,自然心虛,想殺曉冬多半也是為這個吧。隻要把失物的原主殺了,那以後誰還能再找他的麻煩?”

    秦師兄的聲音更低沉:“說起陳敬之,以前有件事情,不知道邵師兄你還記得不記得……”

    什麽事?”

    以前山上有個弟子叫褚震,邵師兄你還記得這個人嗎?”

    褚震?”邵進明想了想,才把這個名字和印象中的人臉對應起來:“哦,褚二啊。”大家都這麽稱呼,說起本名倒一時想不起來了。

    他不是早死了嗎?你怎麽忽然提起他?”

    當時說褚二摔死了,我心裏就有些納悶。褚二雖然為人刁滑,練功也不賣力,可越是這樣的人越是惜命,他又怎麽會在那麽冷的天兒倔跑出去,以致於失足摔死呢?”

    這倒也是……”

    秦瑋不說這個,邵進明還真想不起這個人來。

    可秦瑋現在為什麽突然說起這個早死的人呢?

    一旁歐師兄也小聲插了句話:“其實褚二出事之前兩天,連著去找了陳敬之兩回呢。”

    邵進明一驚:“有這樣的事?他去找陳敬之幹什麽?”

    歐海光搖頭:“這個我就不知道了。我就記得他當時回來的時候那神情……就象偷著了什麽寶貝似的,一邊躲躲藏藏的不想讓人看出來,一邊又掩飾不住有些得意洋洋的。”

    因為褚二這人不討人喜歡,平時就偷偷摸摸的,手腳還不大幹淨,宗門裏沒有喜歡他的人,他死了就死了,連個浪花都沒激起。

    當時也沒細想,可是現在一琢磨,那時候陳敬之的腿突然無緣無故的傷了,這傷是怎麽來的也奇怪。褚二這種人,平時陳敬之怎麽會搭理他?莫不是褚二那會兒知道了點什麽不該知道的事,想從陳敬之那裏敲點好處……”

    這話說得一旁的段平和童浩兩人都後背發寒了。

    有很多事發生時常被人忽略,但不知什麽時候又會被人突然想起來。

    歐師兄這說的入情入理,段平都覺得事情必然是這樣。

    可這麽一想,原來陳敬之對同門下手早在他還沒離開回流山的時候就有了,這人的心計和毒辣真是超出眾人的想象。

    這麽一說,幸好這人叛門了……”秦師兄搖搖頭,看起來也是一副心有餘悸的模樣:“不然的話,和這樣的人待在一起,真是哪天死了都不知道怎麽死的。”

    邵進明雖然嘴上沒有明著讚同秦瑋的話,但心裏卻是頗以為然的。

    這事明天我同大師兄也說一聲。也不一定就是他幹的,大家且別胡思亂想。”

    邵進明這麽說,其他人也都應下了。

    可眾人心裏都已經認定這事兒是陳敬之幹的了。褚二也是個傻的,有的便宜能占,有的便宜卻不那麽好占的。他當時也不知道是怎麽犯著陳敬之了,結果就那麽悄無聲息的死於非命。當時要不是山間的獵戶偶然發現,隻怕他骨頭都爛光了也沒人知道。

    第二天早飯時氣氛格外凝重。曉冬總覺得其他人在偷偷打量他,可等他抬頭看的時候,大家的注意力又好象全都沒放在他身上一樣。

    玲瓏看見曉冬眼睛紅紅的,有點微腫。還不止眼睛,他的鼻子,甚至連嘴唇邊緣都有些紅腫,一看就象是哭過了。

    看來他也知道於大洪被殺的事了。就算昨晚不知道,今天早上也得聽說了。

    這孩子心眼兒實,隻怕會覺得於大洪的死同他有脫不了幹係。

    玲瓏覺得這種想法純粹瞎扯。

    於大洪死的確實很冤枉,陳敬之是為了殺曉冬來的,殺於大洪純屬順手滅口,怕走漏消息。可不能因此就把於大洪被殺的責任推到曉冬的頭上啊。那如果照這麽算的話,最應該受責備的應該是師父他老人家了。誰讓他收下了陳敬之這個狼心狗肺的徒弟?要不是他收下了陳敬之,回流山又怎麽會有這種禍事?

    賬不是這麽算的。

    用過早飯玲瓏揪著翟文暉不放,打聽他們從那個自斷心脈的死人身上看出什麽端倪來了。

    翟文暉知道她坐不住,隻想著趕緊把陳敬之現在的底子挖出來,然後一刻也不耽誤的殺上門去。

    心情可以理解,但是……

    翟文暉隻能苦笑:“真沒有那麽容易找出人來的。再說就算找到了,北府城也不是能隨便打打殺殺的地方,沒有真憑實據,理虧的隻會是我們自己。”

    不能隨便打打殺殺?那他們來殺我們就可以,我們殺他們就行?北府城這什麽破規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