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章前世琴音,淩波起舞(菡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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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菡萏和風如月在仙府等候。

    忽見空中雲光分離,沉香輦自西歸來,落在寒潭之畔。

    “公子!”

    二人連忙上前迎接,但菡萏在靠近任鴻時臉色一變,腳步默默緩了下來。

    風如月:“公子,咱們現在就動身去如意閣?”

    “好。”

    他繞過風如月,目光看向菡萏並伸出手。

    菡萏抿唇,勉強露出笑容搭上他的手,和風如月一起登上輦車。

    很快,輦車禦風雷破空,降臨如意閣所在的洞天空間。

    看到熟悉的樓閣,任鴻和菡萏都有些激動。

    仙閣霞光重重,熟悉的風鈴聲在迎接主人的歸來。

    任鴻握緊菡萏的手:“當年,我們就是在這裏生活。”

    “嗯。”

    “你、我、焦頊、昌侯、幽月還有如月……我們在這裏修行,時不時跑去外頭大鬧一場……”

    任鴻回憶著顓臾時期的記憶。

    那段時間,他肆意張狂,倒是難得的逍遙自在。

    輦車停在朱門前,任鴻靜靜望著仙閣:“走吧,進去看看。”

    風如月率先落地,然後任鴻拉著菡萏下車。

    “公子,這些年我打理如意閣。當年陳設布置幾乎沒有改變,你要不要先去房間看看?”

    “先從一樓開始吧。”任鴻目光落在不遠處的珊瑚樹。

    千年珊瑚樹金光璀璨,是當年從東海弄來的奇珍,上麵鑲嵌各式各樣的明珠寶玉。

    三人從一樓開始,一個房間一個房間開始轉。

    風如月有心讓任鴻回憶曾經,保留情感,刻意講述當年發生的事,勾起任鴻回憶。

    “如月,我有點渴了。後麵甘泉還能用嗎?”菡萏忽然道。

    “啊——”風如月看著菡萏,反應過來:“能用,我去沏茶,你們倆先看。”

    說完,她走出房間。

    站在樓梯前,風如月沒有下樓,而是靠在牆上,望著他們二人所在的房間。

    她知道,菡萏是故意支開自己。

    她對自己低聲道:“沒關係,如果她能勸說公子恢複人性,那麽什麽代價都可以。”

    她知道,自己在公子心中地位比不上木黎。但是,他們倆都是自己的“家人”。

    抹了一把眼淚,舒了口氣。

    “如果木黎能讓公子心意回轉,也是好的。”

    ……

    風如月離開後,菡萏默默關上門:“恭喜公子。”

    她眼神複雜望著任鴻。

    任鴻身上的變化很細微,風如月沒有發現,但卻瞞不過對他最為了解的菡萏。

    “我就知道瞞不過你。畢竟朝夕相處最久的人是你,對我最了解的人也是你。”任鴻攤開雙手:“我的情感恢複了。”

    菡萏略作沉默,輕聲問:“是紀清媛?”

    任鴻咧嘴一笑,看玩笑反問:“為何不能是齊瑤?”

    “公子和齊瑤出行,無非是勸她放下過去,麵對今生。她那天真爛漫的性格,豈能勸得公子回心轉意?”

    “那麽,師妹就可以嗎?”

    “我原以為她不行。”

    菡萏走過去,輕拂任鴻的臉頰。看著他幹淨明亮的雙眼,以及雙眼透露出的情感,菡萏苦笑:“我以為,我自己是最特殊的,卻沒想到……”

    她認為,這個世界能讓他從“無我之境”恢複的人隻有自己,豈料……

    “她和你不同。她沒把握直接喚醒我的情感,於是將自己的情根度我。想不到,當年我研究的那顆忘情丹,竟是用在這個地方。”

    想要逼出自己的情根,必須用忘情丹一類的秘藥。而想要將情根轉給旁人,則需要上清一脈的截天秘術。

    紀清媛是考慮再三,又去金鼇島專門學習過,才把自己的情根換給任鴻。但情根並非普通器官,哪怕轉換之後也有種種不適。

    對任鴻而言,紀清媛的情根反而會影響他自身人格情緒,做出種種錯事。但有情根在,七情六欲俱全,他再也不能合道天皇,隻能和其他仙家一般,用道相之術抵抗天地道染。

    “猜到了。”

    在察覺忘情丹不見後,菡萏便有所揣度。但她萬萬沒想到,紀清媛真會把自己的情根留給任鴻。

    “到底……是她成功了。”

    菡萏內心五味陳雜。

    她既慶幸真正的任鴻回歸,但也悲歎紀清媛的所作所為。她深知任鴻為人,紀清媛這一舉動,足以在任鴻心中留下難以磨滅的印象。

    紀清媛贏了。

    菡萏悲哀的認清這個事實。

    她知道,任鴻對紀清媛的不同。

    因為紀清媛前世和他並不認識。相較於自己和齊瑤,這是劣勢,但也是優勢。

    誠然,沒有前世的相識相知,他們倆的羈絆隻有今世師兄妹的情分。

    但正因為沒有前世,任鴻才更無顧慮的和紀清媛相處。

    齊瑤對任鴻的感情,一直以來摻雜著前世夫妻之情。

    菡萏對任鴻的感情,雖然一開始也很純粹,但隨著她和任鴻恢複前世記憶,彼此間故作不知的默契,總讓人有一絲隔閡。

    可唯獨紀清媛沒有這份顧慮。她所認識的師兄,既不是什麽三代閣主,也不是什麽浪子顓臾。而是今世度自己入道,孩童時救過自己的任鴻。

    對任鴻而言,紀清媛對自己的感情最純粹,也因此讓他一直以來優待紀清媛。

    “我答應她,等她出關之後再續鳳麟之緣。”

    “果然,公子比起往昔前世,未定來世,更注重今世。”

    “現在的我隻會許諾今生。我不希望將承諾輪轉到來世,不過……在前世我曾經許諾一個人來世。這也是我唯一一個許諾來世的女人。所以……我想撫琴了。”

    菡萏一怔,隨即笑道:“既如此,咱們就快些將如意閣拉入蓮花山,然後我為公子伴舞。”

    兩人展開行動,前往仙閣核心控製區。

    很快,二人操持如意閣以及這片空間,緩緩落入蓮花山。

    一千多年前,當蓮花山還叫做“菡萏山”的時候,如意閣便經常落在此地,吞吐靈脈地氣。

    這次回歸後,任鴻推開門,看到周圍的梅林。

    “果然是梅花仙子修行的山洞。我記得這裏的梅樹,還是咱們當年種下的。”

    “是啊。正因為我們跟這裏有緣,所以才會在這裏相見。”

    二人攜手回到寒潭。

    琴聲驟響,一襲白衣飄若驚鴻,在水麵淩波起舞……

    七星靈武琴引動天象,北鬥群星化作銀輝披灑山野。

    菡萏輕足淩波,一朵朵彩蓮飄滿寒潭,氤氳煙霞嫋嫋騰空。

    這一動靜驚動仙府中的花仙們,她們紛紛站在門口。但看著郎才女貌,宛如神仙眷侶的二人,悄悄站在仙府門口沒有打擾。

    甚至,魔祖也難得沒有謾罵嫌棄,他們叨擾自家清夢。而是靜靜看著水上的琴舞。

    ……

    風如月沏茶歸來,便察覺仙閣落入蓮花山地界。抱著茶壺走出來,遙遙望著水潭起舞的倩影,喃喃道:“她的舞還是當年的味道。”

    一千多年前,自己也是站在這裏,靜靜望著他倆的最後告別。

    “那時候,幽月在岸邊給他們放煙花,定海站在山頂看著。”

    當年,木黎和顓臾在此作別。

    顓臾撫琴奏樂,木黎淩波起舞。

    當一曲終了,木黎單足而立,手捏花指,靜靜望著顓臾。

    “如有來世,願我與公子能在此地撫琴伴舞,再續前緣。”

    “好。”

    隨著顓臾的應諾,木黎化作點點瑩光隨風而去。

    不久,顓臾死在太元仙府。

    百年後,寒潭生長一朵蓮花。她得道修仙,癡癡等待某人的約定。可好景不長,她受天皇算計,渡劫失敗,道行散去,就連僅存的那點記憶執念也被雷霆打碎,再度化為蓮荷。

    經受風吹雨打,雷霆霜雪。她看著“菡萏山”更名“蓮花山”,看著道長魔消,玄門興起。

    直到千年魔劫時,有位上仙在此地講道,她方重開靈智,再獲道體。

    然而前塵忘卻,如何還記得曾經的約定?

    那時候的她,一心求道,根本不記得曾經的約定,也不記得自己為何留守在蓮花山。

    又過千載……

    她前往東海遊曆,困於地火窟中熬煉。

    他拜入昆侖道派,在龍首岩修行。

    然而世事奇妙,昆侖派得他被逐出師門,來到菡萏山求取仙書。

    後來,少年更來到地火窟將她解救,重新回歸菡萏山。

    ……

    一曲終了,琴音戛然而止。

    任鴻抬頭看著菡萏。

    這一次,她沒有道化離去,而是立在水麵望著自己。

    二人靜默,過了一會兒任鴻突然道:“過幾天,我要執掌昆侖道統。到時候,咱們把北昆侖收拾了。”

    “好。”

    “我執掌昆侖後,不僅五蓮仙府需要你打理。勾陳神庭以及昆侖仙山,也需要你幫襯。”

    “好。”

    任鴻絮絮叨叨說了許久,菡萏含笑看著他,一一點頭應下。

    最後,任鴻收起靈武琴,轉身返還仙府。

    菡萏站在水麵上,藏在袖子裏的手已經掐出一道血痕。

    看著水波泛起的倒影,她看到自己微微泛紅的眼圈。想來,剛才他也看到了吧?

    對著自己的倒影,菡萏輕聲:

    “公子,我喜歡你。”

    麵對任鴻,她沒有勇氣說出口。因為她知道,自己現在告訴他,隻會給他平添煩惱。

    “一直以來,我都是最了解他的人。我知道他要什麽,也會幫他爭取。現在的公子,隻希望紀清媛能順利出關,然後把情根還給她。現在,我不能給他添亂。”

    菡萏知道,使用紀清媛的情根隻是權宜之計。

    以任鴻的孤高,斷然不會接受一直借用他人情根。所以在未來,他肯定會把情根還回去。

    在此之前,她不會也不能去跟任鴻告白。

    ……

    “木黎——”風如月急匆匆過來:“怎麽回事?公子……公子他怎麽樣?”

    菡萏收斂情緒,對一臉急切的風如月露出笑容:“紀清媛將情根度給公子,他已經恢複感情。”

    “恢複了?好好好……恢複就好……”

    風如月心頭大石落地,但隨後想到菡萏剛才的神態,關切問:“你沒事吧?”

    “沒事,隻是風有些大。走吧,稍後要幫公子收拾打點,前往北昆侖。”

    右手斂入袖中,幾滴血珠輕輕甩入水波。很快,在寒潭洇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