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環高速，銀白色的五菱宏光靜靜地行駛著。此時已是淩晨兩點左右，路卻仍有車輛穿梭前行，在司機的視網膜中留下道道斑斕光影。不時能聽到引擎的轟鳴聲，低沉如野獸，咆哮著飛馳而過，刮起虎虎風聲。

    因為帝都，就是這樣一座恒久喧囂的城市。

    “……”

    2小姐姐宛如雕塑般沉默，唯有路燈在臉映出的殘缺斑紋在飛快地運動著，令她看起來還有些許活人氣。駕駛位後邊的座椅統統都被拆了下去，卻而代之的是五個長條形包裝箱，碼放得相當整齊。

    她很清楚裏麵放的是什麽，也很明白這些東西同時引爆的後果。將近400公斤的高聚能軍用，威力之大足以夷平小半個街區。雖然臨時製作的起爆引信最遠起爆距離大概是300米左右，但萬事無絕對，最佳起爆點其實是150米之內。

    也就是說，從按下引信到炸彈爆炸，中間僅有012秒的延遲也是她的逃生時間。

    對於生死，2看得很淡。無論是奪走他人的性命，還是獻出自己的心髒，這位銀發的少女都能坦然視之。早在“寄葉”計劃運行初期，我就編撰好了預備植入的初始記憶。裏麵內容不多，除了基礎常識認知外便是各種象征著“情緒”的信息素，所以每個樣本都類似於看破人生百態的老人，對世界毫無留戀。

    政府高官和掌權者們需要的“寄葉”是武器，是消耗品，是長生不死的年輕軀體，而非……“人”。

    “嗯？”

    2像是察覺到了什麽，下意識抬頭望向後視鏡。五菱宏光後麵遙遙跟著輛出租車，看起來沒什麽異常。然而她的嗅覺神經不遜於犬科動物，空氣中隱隱飄來的血腥味可瞞不過那小巧挺翹的鼻子。

    “目標已出現，開始執行計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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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向右打了下方向盤，五菱宏光便溫馴地拐進了高速出口。

    後方的出租車內，六個人幾乎擠成一團，也就駕駛位還算寬敞。車廂內縈繞著散不去的血腥氣，坐墊和車窗還能見到未幹的血跡。至於這輛出租車的原主人……毫無疑問正在後備箱裏等著腐爛。

    作為“聖徒信條”的精英教士，她們也是視人命如浮土的家夥，哪怕死者同樣是自己的同胞也不例外。這六人年長的大概有三十來歲，最年輕的隻有不到十八歲。但她們從未覺得殺人是錯的，反而認為自己正在“替天行道”，是在“行善積德”。

    不過年輕人還是沉不住氣，忍不住打破了沉默。

    “教士長，您覺得她們想帶著炸彈去哪裏？”

    “既然同為神的信徒，對話時就不需加敬語。”年長者看了小姑娘一眼，心裏其實相當受用，但麵仍舊維持著那副道貌岸然之姿，“罪人的想法不可妄加揣度，否則我們這些純潔之身也會受到汙染。你還年輕，未來的日子很長，傳播榮光的責任最後還是要落到你們身。”

    年輕人羞赧地摸了摸腦袋，臉頰浮起一抹紅暈。可惜未成年好打發，二十多歲的成年人卻沒那麽容易。擠在副駕的兩個人就是這種老油條，聞言後忍不住勾起了嘴角。

    “劉詩雯，欺負新人很有意思？”壓在下麵的人嗤笑出聲，言語中飽含嘲諷之意，“你要是沒弄清楚罪人的想法，怎麽會帶著我們追來，怕不是早就跑去安全屋等候七美德大人了吧。歸根究底還不是想拿著罪人的腦袋去邀功獻媚，至於說得這麽冠冕堂皇嗎？”

    “說的是啊，誰都知道你是教士長，我們這群人的領導者。即使你最後為我們美言幾句，功勞的大頭照樣要落到你身，而且還能搏個體恤下屬還不貪功的美名。我們流血拚命，憑什麽成就你的名聲？”

    二人充分發揮了女性牙尖嘴利的優勢，言辭極為惡毒，幾乎堵死了對方全部反駁的空隙。不管中年女人是怎麽想的，反正車裏其他幾個年輕人是泛起了不太妙的小心思。

    “我知道你們和我不對付，覺得我是靠著年紀大資曆老才爬了教士長的位子。”中年女人也不著惱，反而歎了口氣，溫柔地笑道，“沒關係，我會用事實證明自己的能力。大家都在遵循帝的旨意淨化世界，惡意中傷同伴可是大忌。今天的話就當沒聽見，咱們繼續追蹤罪人吧。”

    這一番連消帶打的話語不僅抹平了之前二人為她塑造出的小人形象，還有著倒打一耙的妙用。等到她們回歸大部隊之後，即便中年女人什麽都不說，車裏的小年輕也會忍不住和其他人嚼耳根，將二人善妒的一麵傳得人盡皆知。

    區區小隊的內部鬥爭就已如此狠辣，以點窺麵，想必中層和高層也好不到哪兒去，可想而知這個組織平時都在做些什麽。

    有人的地方就有“鬥爭”，普天之下莫不例外。然而“聖徒信條”有個異於其他組織的好處信仰。就算平時內鬥得再怎麽激烈，碰到“神之敵”時大家也都能毫無懼意地拋灑熱血和生命。

    “教士長，我認得這條路！”

    就在心機二人組還想再說些什麽的時候，之前那位被稱讚了的年輕妹子突然拍了拍座椅，眼睛瞪得大大的。

    “我家就住附近……”

    “嗯？”

    年輕妹子臉色發白，難掩驚懼之意。

    “罪，罪人該不會是想在這兒引爆炸彈吧……周圍都是小區，再往前點還有長安街、紫禁城和中、中南海！”

    “窩了個大槽，那群罪人是不是瘋了！”

    中年女人心中一激靈，當場就被嚇得亡魂大冒，好懸沒撞旁邊的路燈。炸彈是她親手安裝的，自然十分清楚威力有多大。一旦在小區裏引爆，造成的殺傷簡直難以計數。更何況長安街和紫禁城都是堪稱帝都臉麵的重要景點，中南海更是政治中樞。

    這要是被“聖徒信條”的炸彈給炸了……不用廢話，明天世就要多出個人人喊打的邪教組織了。

    “神之四維”的確和天朝異類勢力做了些愉快的交易，令他們在搜捕長者魔女這件事兒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但異類是異類，世俗政權是世俗政權，二者完全是兩碼事。哪怕你在異類群體中能呼風喚雨，照樣休想見到天朝國家主席的麵兒。

    自從天道變軌之後，世俗凡人就成了天道哥眼中的禁臠。就算是殺幾個普通人都要在事後經曆不小的禍患，更何況五大流氓國的統治者……

    誰越界，誰死，絕無二話。

    “所有人做好準備，我們必須阻止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