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7.第一百五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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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謝瑾華搖了搖頭, 把腦海中那幅奇葩的畫麵甩了出去。

    當謝瑾華在園子裏找到阿黃喵時, 他幾乎是立刻就弄明白了逗貓棒的用法。阿黃身為一隻能夠抓得到老鼠的厲害的大貓, 逮個雞毛團子還不是輕而易舉的?好好一根逗貓棒,很快就被阿黃擼禿了。

    謝瑾華玩得很開心。

    阿黃哄無毛兩腳獸哄得很辛苦。

    “你再去吩咐廚房, 叫他們殺雞宰鴨的時候,把雞毛、鴨毛都留著。”謝瑾華吩咐厲陽說。

    厲陽應下了。問草園中如今有兩個廚房開著火,一個是專給主子做飯的廚房, 一個是給下人們做飯的廚房。因柯祺在為柯主簿守孝, 而謝瑾華算是柯家兒媳(女婿?), 他守孝時雖不如柯祺那麽嚴苛,但總歸也要守一些日子,這算是謝瑾華給柯祺的麵子,於是他們兩人的飯食中並沒有什麽葷腥。倒是謝府並不苛待下人,下人們隔上幾天就能吃回雞肉。所以, 想要雞毛就需要去下人的廚房中找。

    柯祺往那廚房中跑過一回, 聞到了肉香味,饞得他當天晚上的夢裏都在啃辣雞腿漢堡。

    柯祺原本是沒有這麽饞的!在柯家的時候, 因為冬日新鮮蔬菜難尋,肉價反而不高,柯祺都吃得有點膩了, 恨不得能好好吃幾回草。可為著守孝幾個月沒吃上肉,也沒沾上葷油, 柯祺全身上下的每個細胞都在饞肉啊!他又正好處在生長發育的階段, 對於各種營養的需求量很大, 於是就更加饞了。

    肉。

    吃肉。

    柯祺在最近一段時間裏已經做過三五個關於吃肉的夢了,醒來時總覺得饑腸轆轆。柯祺記得有位營養學家說過,當你很想要吃一樣東西時,說不定是你身體內正缺乏這樣東西含有的營養元素。柯祺覺得自己再這麽下去非要營養不良了不可。可是,他卻沒有任何辦法。畢竟,守孝是一件正經大事。

    哪怕柯主簿這個爹真是一言難盡,但柯祺生活在這個時代,他必須要有“君子之行”。

    “熬著吧……”柯祺深深地歎了口氣,把寫了“糖醋裏脊”、“水煮白肉”、“超辣烤翅”、“鬆鼠桂魚”等菜名的宣紙揉成一團丟進了紙簍裏。他還是集中注意力繼續背書吧,別再寫這種菜名來折磨自己了。

    和阿黃度過了一段愉快時光的謝瑾華意猶未盡地回到了住處。

    在他考校了柯祺的今日所學後,就到了吃點心的時間。

    今日的點心是碗甜羹,裏頭加了蜂蜜。考慮到兩人的口味,謝瑾華的那碗要甜一點。柯祺用勺子舀著銀耳,在心裏說:“這長得有點像豬皮啊……”其實是不像的,隻是柯祺素得太久,眼睛都綠了。

    吃了一勺銀耳後,柯祺又在心裏對自己說:“雞蛋也能做羹……雞蛋羹……雞蛋……雞……”

    有些東西不經想,越想越饞。柯祺便又給自己洗腦說:“我不想吃雞,不想吃雞,不想吃雞。”

    謝瑾華不知道說了句什麽。結尾時,他笑眯眯地看著柯祺,問了聲:“……你想嗎?”

    “不,我不想吃。”柯祺脫口而出。

    謝瑾華詫異地看向柯祺。他剛剛說的分明是,今日天氣好,不如他們下午時去亭子裏煮茗賞畫,賞的自然是不久前長公主府裏送來的那些名畫中的一幅。結果柯祺卻忽然說了一句他……不想吃。

    “我雖然喜好名畫,卻也沒想過要把畫吃進去呢。”謝瑾華微笑著說。

    柯祺鬧了一個大紅臉:“我……剛剛沒注意聽你說了什麽。”他身為成年人,不好意思在一個初中生麵前承認自己饞了。想著還有漫長的日子這孝才能徹底守完,即使樂觀如柯祺,也覺得有些絕望。

    謝瑾華不緊不慢地把甜羹喝完了。

    這些日子,謝瑾華的胃口好了很多。廚子們的手藝沒漲多少,其實是因為謝瑾華的運動量提上去了。有了柯祺的督促,又有了阿黃的召喚,謝瑾華不再像以前那樣,幾乎所有的時間都宅在屋子裏。

    “過兩日,我們去崇靈寺上香吧。”謝瑾華忽然說道。

    “好啊。”柯祺無所謂地說。守孝的人最好不要經常外出走動,但去寺廟之中是沒有關係的。

    謝瑾華見柯祺並沒有領會自己的意思,眼中帶著些許笑意地說:“崇靈寺的素齋做得極好,我們可以去嚐嚐。”謝瑾華不會慫恿柯祺去吃肉。若隻為了滿足口腹之欲,那嚐嚐肉味的素菜就可以了。

    柯祺一臉無辜地看著謝瑾華。未來的權臣在這時就已經有了一張厚臉皮。

    崇靈寺的素齋是極為有名的,正因為太有名了,寺內的香火也很旺盛。佛說眾生平等,然而世人總是自行分了三六九等。如果是謝侯爺想要吃素齋,他可以隨去隨吃。但如果是謝瑾華想吃,他不過是侯府庶子,自然需要提前打招呼。而如果是柯祺獨自去,沒有了貴人帶著,他恐怕是吃不到的了。

    管事嬤嬤很快就把事情安排好了,去崇靈寺的日子被定在了五日之後。

    那個日子還沒有到,謝大就給謝瑾華送了一盒子銀票來。

    謝瑾華看完了大哥給他寫的信,頗為感慨地對柯祺解釋說:“我聽了你的建議,琢磨著確實該置些產業了,因此便叫園內的管事出去轉了轉。大哥就在信裏給了我好些建議。大哥真是什麽都懂。”

    問草園最初是屬於謝大的園子,園內的管事自然都是謝大的人。等謝大把園子送給了謝瑾華,謝瑾華自覺事無不可對人言,因此僅僅是把自己所住地方的這一畝三分地交給了從維楨閣中帶來的管事嬤嬤,其餘的地方還延用了原班人馬,並沒有特意找理由把負責在外頭跑腿的管事撤換了。謝瑾華知道大哥肯定會對自己放心不下,因此默許了外院管事隔上一段時間就去找大哥匯報自己近況的行為。

    謝大之所以會給謝瑾華銀票,估計是擔心他買了莊子或者鋪子後,手頭的銀子就不夠用了。

    “謝大哥對你真好。”柯祺發自內心地說。

    謝瑾華點了點頭:“大哥向來對我們極好。你別看三哥平日裏似乎最怕大哥了,可他之所以敢在外頭胡來,還不是仗著大哥對他好?就算三哥惹到了什麽惹不起的人,大哥肯定還是會護著他的。”

    想了想,謝瑾華覺得剛才那話說得不妥,又趕緊描補說:“當然,三哥其實也是有分寸的。”

    被謝瑾華提到的謝三正呼朋喚友上雲祥樓吃飯。雲祥樓的食物雖然美味,其實並不比謝府的食物精細多少。然而,帶著朋友在外頭吃飯的感覺是不一樣的。雲祥樓的掌櫃特意給謝三留了一間包房。

    謝三已經達成了出門就刷臉的成就。

    謝三自覺是個紈絝,隻要仗著大哥疼他,日後就能有口飯吃了,因此能和他玩到一處去的也都是些紈絝。他們大都是家中幼子,沒野心,沒大誌,甚至都沒什麽風花雪月,隻有一肚子的吃喝玩樂。

    這些紈絝確實顯得有些不成器。但不得不承認一點,他們大都在家中長輩麵前十分得寵。而且謝三素來瞧不起那種仗著家世為非作歹的人,因此這幫紈絝們雖然沒有好名聲,其實並沒有什麽惡名。

    謝三坐了靠窗的位置。養傷的日子可把他憋壞了。

    大家吃喝聊天好不熱鬧。隻是,大約是因為這些天被謝大教訓得多了,謝三覺得輕柔的南風吹在臉上,竟然都帶著一種老父親般的慈愛。他情不自禁地抖了抖身子,想著是不是應叫人把窗戶關上。

    忽然,站在謝三身後的一位隨從指著街上的某一人說:“三爺,若是小的沒有認錯,那應該是柯少爺的本家兄弟。”謝三朝著那處看去,就見到了柯祐被人為難的場麵。柯祐的小廝正努力護著他。

    謝三的隨從之所以能夠認出柯祐,還是因為柯祐當初不放心柯祺於是在謝府的後門處轉悠了好幾天。否則考慮到柯祺這種匆匆進了謝府衝喜都沒有擺過喜宴的情況,謝家人哪裏能把柯家人認全呢?

    一般在主子跟前有臉麵的侍從都不會輕易多管閑事。但謝三的隨從知道柯祺在謝家還是很被看重的,且謝三念叨了不止一回覺得柯祺弄出來的雞蛋糕好吃。所以,這隨從才會選擇在這個時候多嘴。

    “柯家不是在守孝麽?他這個時候不待在家裏,上街做什麽?你沒有認錯?”謝三皺著眉頭問。

    隨從便把柯祐如何守在謝府後門的事細致講了一遍。

    謝三眉頭一鬆,說:“既然是我們謝府的姻親,就沒有叫外人欺負的道理。你去把他叫上來。”

    隨從領命,便要轉身下樓。

    謝三趕緊說:“慢著。小爺我說錯話了,你去把那位柯家少爺請上來。”

    柯祺用指尖撫摸著毽子上的公雞毛。這毛是純的!是從幾十隻公雞中挑選出來的最好的毛,而不是染出來的!後世很難再見到這麽好的毽子了。柯祺在心裏回想著之前謝瑾華對泥人、轉陀的喜愛,不覺得謝瑾華會嫌棄毽子這種老少皆宜的玩具。而既然他不覺得毽子幼稚,那麽答案隻剩下一個了。

    “你該不會……”柯祺說。

    謝瑾華忽然覺得內疚了,柯祺外出辦事還記得給自己帶禮物,這份心意是極難得的。他若是說了不喜歡,豈不是傷了少年的心。於是,謝瑾華趕緊說:“你誤會了,其實這毽子……確實挺好看的。”

    柯祺了然地笑了起來:“……你該不會是不擅長踢毽子吧?沒關係,我可以教你。”

    謝瑾華對此不承認也不否認,隻是沉默地捏了一塊糕點塞進嘴裏。

    柯祺很擅長踢毽子。他念書時,因為家鄉的經濟發展很慢,小學、初中的基礎設施就都不太好。一直到了高中,他考上了位於省會城市的重高,才終於開始接觸到“外麵”的世界。城市裏的孩子在某種程度上要比山區的孩子幸福一點,學校裏會定期舉辦航模比賽、校園音樂節、英語辯論賽等活動,但在柯祺念小學、初中時,礙於條件有限,他們學校就隻能組織跳長繩、踢毽子、采茶葉等比賽了。

    柯祺可是能從全校師生中殺出一條血路在踢毽子比賽中奪得冠軍的人!

    隻不過柯祺已經很多年不曾踢過毽子了。高中時是因為課業忙,大學時因為要勤工儉學也很忙,後來身著西裝革履在職場中打拚更無太多的閑暇時間。毽子對於他來說已經遙遠成了童年時的回憶。

    穿越後,要不是從大夫那裏知道了謝瑾華需要適量運動,柯祺或許一時半會都想不起毽子來。

    柯祺先踢了兩腳找了下感覺,然後很快就給謝瑾華做起了教科書般的示範。他能一口氣不間斷地踢到自己累了才停止。無論是盤踢、磕踢、拐踢、繃踢,還是裏接、外落,總之他還很擅長玩花樣。

    覺得演示得差不多了,柯祺意猶未盡地用手接了毽子,對謝瑾華說:“喏,真的很簡單。”

    謝瑾華又摸了一塊糕點放進嘴裏。

    柯祺穿著長衫,為了不影響踢毽子,就把衣擺撩起來搭在了手上。這個動作其實有些不雅,但在玩鬧時是可以被忽略的。謝瑾華能夠接受柯祺的這個造型,但他想象不能自己也要做出這般樣子來。

    “先叫厲陽他們陪你玩著……”謝瑾華說。

    維楨閣內的下人說多不多,說少不少,臨時也能湊出四五個暫時沒什麽事做的仆從陪著柯祺一起玩。毽子其實是平民玩具,沒錢的孩子擼一把雞毛自己就能做個毽子了,因此小廝和侍女們其實在私底下都玩過毽子。隻厲陽除外,他從小跟在謝瑾華身邊,謝瑾華從來沒有玩過毽子,於是他也沒有。

    笨笨的大個子在陽光下賣著蠢。

    謝瑾華看著厲陽,就仿佛看到了自己踢毽子時的傻模樣。

    日頭高了,還是讓柯祺寫大字去吧!

    為了調動謝瑾華的積極性,柯祺故意裝出一副玩得很開心的模樣。不過,他很快就真的沉浸其中了。運動使人心胸開闊,柯祺覺得自己的心態都跟著年輕了。他很久沒有覺得這麽暢快了。其實踢毽子本來就不隻是小孩子的運動,他念大學時,四五十歲的老教授們還紮堆踢毽子、跳繩、練太極呢。

    陽光下,柯祺笑得就像是一個真正的十四歲少年。

    謝瑾華忽然有些意動。

    侯府裏的孩子都是三歲開蒙,四歲上學。即便是越長越紈絝的謝三,他在小時候也是很乖巧的。不光是女孩要恪守禮節,其實男孩同樣需要守著一大堆的規矩。他們剛學會說話時,就有嬤嬤們來教導他們禮儀了。吃飯要守禮,走路要守禮,坐著要守禮,站著要守禮……大家都像是沒有童年一樣。

    所以,此時見柯祺帶著下人們嬉鬧,這一切對於謝瑾華來說非常新奇。

    人們缺乏什麽,往往就會渴望什麽。

    謝瑾華覺得自己若是真的踢了毽子,姿態肯定要比厲陽優雅些。厲陽不會踢,他肯定能行的!畢竟他學什麽都很快!隻不過,他現在不想踢而已。對,就是他自己不想踢!不然他肯定能踢得很好。

    於是,謝瑾華又淡定地取了一塊糕點,坐一邊慢慢地吃著。

    柯祺回頭看向謝瑾華,見謝瑾華一臉認真,竟覺得謝瑾華十分可愛。

    因為謝瑾華那樣子仿佛不是在看著大家玩鬧,而是在故作成熟地研究什麽,果然是小大人啊!

    “來啊,一起玩!”柯祺對著謝瑾華招了招手。

    謝瑾華有些不自在地端起茶水抿了一口,然後表情嚴肅地說:“你該去寫大字了。”

    “好的。”柯祺非常配合地說,“我這就去。”

    謝瑾華滿意地點點頭。上進的學生總是討喜的。

    “毽子給你玩。”柯祺笑著跑到了謝瑾華麵前,把毽子放在他手邊,“放心,我不和你搶。”

    謝瑾華瞪了柯祺一眼,柯祺卻已經轉身朝書房走去了。

    謝三還沒能下地,府裏的先生繼續放著假,柯祺目前就跟著謝瑾華一起學習。

    說句實話,謝瑾華其實並不是一位好老師。他自己肚子裏肯定是有貨的,但一位知識淵博的學者並不一定就是一位擅長引導學生的教育者了。在柯祺的學業上,謝瑾華先仔細問過他都讀了哪些書。然後,他給柯祺列了個書單,讓柯祺照著他列的單子一本本往下讀。柯祺頭一天讀了哪些東西,第二天晨起時需要寫一份心得。除此以外,柯祺每天都需要練大字。謝瑾華在大多數時候都不怎麽管他。

    好在柯祺不是一般的學生,他有著非凡的理解力和成年人的自製力,因此對於謝瑾華這種放羊式的教學模式適應良好。說起來,謝瑾華的教育方式在這個時代並不出格。此時沒有什麽教師資格證要考,很多教書先生都信奉“讀書百遍其義自見”這一真理。所以他們隻會讓學生們一遍遍地讀寫背誦。

    在寫大字前,柯祺看著謝瑾華在他的心得上留下的判語,隻寥寥數句,卻字字珠璣。他忍不住在心裏想,侯府果然不是一般的人家。十四歲的少年就這般厲害了,那麽教導出謝瑾華這般優秀學生的那位老師該多有本事?柯祺都有些期待見到府中的那位西席了,希望謝三身上的傷能夠早日好透吧。

    柯祺卻不知道,在藏珍閣中待了那麽多年的謝瑾華,他的學識早就超過府裏的先生了。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謝瑾華算是天才吧。他若生在現代,估計能憑著自學一路跳級。當然,謝瑾華並不是全才。他隻願意對著自己感興趣的東西付出一點點好奇心,而有了好奇心,他才願意鑽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