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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柯祺生日過後沒幾天就是休沐,謝瑾華回了趟謝府, 把慕老要收他為徒的事詳細說了。
這其中的種種, 其實謝純英早已經知道得一清二楚, 但是當謝瑾華說起時, 他卻是一副從頭到尾都不曾參與過其中的模樣。他甚至還頗為嚴厲地對謝瑾華說:“莫要因此驕傲自得,日後仍需努力。”
謝瑾華虛心領了教導。
他們這次回府,謝三並不在府中。據說自他上次出門送謝瑾華和柯祺去了書院後,就再也沒有回過府,反而住到問草園中去了。為此,謝三還特意找了個堂皇冠冕的借口,說是要在園中閉門讀書。
謝侯爺、謝大見謝三不惹事就隨他去了, 而張氏總是盲目地相信著兒子。她覺得問草園是塊風水寶地,沒見著柯祺住到問草園中就考上秋林書院了嗎?她兒子總不會比來自小門小戶的柯祺要差吧?
所以,謝三這些日子過得很是逍遙。
“老實說,我覺得三哥不會老老實實地待在問草園中,肯定跑出去玩了。”謝瑾華說。
柯祺也是這麽想的。他以前並沒有把真把謝府當成是自己日後的常住之處, 因此對於府中的很多事情都沒有深究過,直到明白自己和謝瑾華是真成親後, 才漸漸養成了觀察謝府並多加思考的習慣。
在柯祺看來,謝府在謝瑾華這一輩的人才配置非常科學。
謝大不用說了, 未來的一家之主,在家裏擁有著絕對的權威,在官場上也穩紮穩打,全府的資源都在向他傾斜, 與此同時他也是謝府未來幾十年的頂梁柱。謝二是家中的後勤部長,家裏的田產、商鋪、族內事務都交由他負責,他一旦被培養出來,就是謝大的完美後盾。謝三則是一個交際型人才,誰說紈絝子弟就沒用了?他在不知不覺中為謝府聚了幾分香火情。而謝瑾華能為謝府在清流中揚名。
這樣的發展方向也確實合了四兄弟本身的性格,隻要他們不作,慶陽侯府就會越來越好。
謝三完全是在“奉旨”紈絝啊。
想明白這一點後,柯祺慢慢思索著自己應有的定位。既然謝府對他不乏信任,也願意培養他,那麽他肯定要讓自己融入慶陽侯府的良性生態圈中。畢竟,在這個時代,姻親是一種非常可靠的關係。
“其餘的都不說,光說一點,我總不能丟了謝瑾華的臉吧?”柯祺如此想到。
休沐一共就沒有幾天時間,待他們回到書院中,謝瑾華的拜師禮就要舉行了。慕老的地位擺在那裏,所以拜師禮既隆重又低調。隆重是因為慕老對拜師禮很重視,於是所有安排都是按照最高規格來的;低調則是因為慕老想要保護自己的小弟子,不願他過早暴露人前,於是沒有邀請太多人來觀禮。
在謝瑾華之前,慕老還收過兩個弟子。
大弟子已經病逝,雖君子端方、才思敏捷,生前卻和慕老一樣仕途不順。二弟子是前朝進士,但在本朝很受重用,如今已經官至知府,定是前途無量。所以,能跟著慕老做學問的就隻有謝瑾華了。
謝大費盡心機把謝瑾華送到慕老麵前,是因為他清楚謝瑾華並不適合混官場,也是因為他隱隱知道了慕老要奉旨修書的事。慕老現在多少歲?即便他老當益壯,也是七十歲的人了!修書並非是一朝一夕之事,等慕老爺子精力不濟時,就需要弟子謝瑾華頂上去了。這絕對是個揚名立萬的好機會啊!
可以說,謝大已經把謝瑾華未來二十年要走的路都規劃好了。先十年用於學習,又十年則漸漸取代慕老成為慕老的接班人。這並不是要謝瑾華踩著慕老往上爬,他隻是給了謝瑾華一個最好的起點。
小夫夫在書院中的生活漸漸平靜了下來。
讀書習字總要耗去不少時間,交友鬥文也要花去一些時間,每天的生活都顯得非常充實。兩人還計劃著等下次休沐的時候,就去葉正平的家裏走一趟。到了十一月份,葉家姐姐的事情該收尾了吧?
不過,在下次休沐到來之前,謝三就找上門來了。
秋林書院所在的半山按說是不能用於招待學生家人的。山下有個類似於招待室的地方。理論上,如果親朋好友們要給學生們送東西來,隻能送到招待室。如果他們要見學生一麵,也隻能在招待室。但是,學校就這方麵檢查得並不嚴格。也就是說,真有人混到了半山之上,其實也不會驚動太多人。
謝三就混了上來。
說真的,當柯祺從雜役陳牛的父親那裏拿到蔬菜時——他們有著長期的私下交易——他根本沒想到竟能在陳菜農身邊見到穿著一身粗布短打的謝三!菜農搓著手說:“聽、聽說,這是你夫家哥哥。”
夫家哥哥什麽鬼!柯祺把謝三拉到一邊,問:“你怎麽來了?”
謝三跟著柯祺回了住處。成功混入了半山叫謝三非常興奮。他手舞足蹈地對著柯祺賣弄著自己“傳奇”的經曆,毫不厭煩地重複訴說著自己“高明”的手段。其實,整個過程哪有他說得那樣高-潮迭起啊!他不過就是找了個往山上送蔬菜瓜果的菜農,擺了世家子的高傲嘴臉,又使了些銀子,這就上來了。
謝瑾華見三哥來了,也是非常詫異。
謝三立刻拋下柯祺,又握著謝瑾華的手,把自己的上山過程重複了一遍。他洋洋得意地說:“……還是我機智啊,找的借口也好,裝作是那菜農的遠房侄子。哎,小爺給他當了半天侄子,便宜他了!”
謝瑾華無奈地看向柯祺。
柯祺做著嘴型,無聲地說:“話本看多了。”這“夫家哥哥”患有典型的青春期少年表演綜合症。
“三哥,你特意來找我們,可是發生了什麽事情?”謝瑾華問。
謝三像主人似的領著謝瑾華和柯祺往屋子裏走,說:“確實是有點事,這事和柯祺有關。”
柯祺愣了一下,追問道:“是我舅家出事了,還是原本的柯家出事了?”
謝三找了椅子坐下,不怎麽客氣地支使著謝瑾華,說:“去,給哥哥泡壺茶,不拘於什麽茶,能解渴就好。我快渴壞了。”他又看向柯祺,說:“你的那些庶兄……都叫柯家主母趕出門了,你可知道?”
柯祺自然是知道的。就算是和嫡係還算親近的柯祺,其實他也已經脫離柯家,自立門戶了。
謝瑾華見謝三是真渴,就沒給謝三泡茶,直接遞給他一碗晾涼了的白開水。用白開水待客確實是失禮了些,但真的能解渴。反正,自家兄弟不用那麽客氣。謝三接過瓷碗,咕咚咕咚先灌了好幾口。
“你們也知道,我這些日子都不怎麽著家,又在外頭認識了好些朋友。”謝三放下碗,“然後,我碰巧知道了一件事。柯弟有個庶兄,大約是排行第五吧,他似乎拿捏了證據,要告宋家主母謀害親夫。”
“這不可能!”柯祺想也不想地說。
不等謝三說什麽,柯祺趕緊解釋說:“謝謝三哥把此事告知我,我說的不可能是指嫡母不會做如此落人把柄的事。”柯祺他作為柯府中的旁觀者,盡管偶爾確實想過,等到宋氏忍無可忍時,說不定要把柯主簿弄死了,畢竟這男人真是很過分。可是,宋氏之所以一直忍著,全然是為了她的親生子女啊。
再沒有一個人能比一位想要保護子女的母親更強大了。所以,宋氏是一個很冷靜的人。
謝三搖了搖頭,說:“我這其實已經能夠肯定,那柯五真不是口上說說而已的。你想想,柯家現在再如何不濟,柯家主母身上的誥命還沒有被朝廷收回,你三位嫡兄又都有了功名,而那柯五有什麽?他要是手上沒拿到切實的證據,身為庶子,又怎麽敢控告嫡母?他的生母甚至還被柯家主母拿捏著。”
柯家沒有良妾,全都是簽了賣身契的賤妾。宋氏把這些素來囂張的賤妾趕出去時,自然不會好心還了她們的賣身契,而是行使了主人的權利,把她們全部送去那種專門收容犯婦的封閉式尼姑庵了。
“我那位‘五哥’……也就我父親還在世時,把他當個好兒子。其實,他最是自私不過,小小年紀就已經五毒俱全。隻要能有銀子讓他去喝酒賭博逛窯子,他絕對不會管他的生母。”柯祺毫不客氣地說。
話雖是這麽說沒有錯,但謝三說的那些話也很有道理,柯五哪裏來的底氣要控告嫡母?
謝瑾華在一旁說:“柯主簿好歹是個朝廷命館,當初因喝多了酒失足落下河淹死了,既然是死於非命的,那麽肯定請仵作驗過屍。要是他死於謀殺而非意外,那時就該被人發現了,不可能瞞這麽久。”
“除非嫡母把仵作那些人都收買了。”柯祺接了話,“可是收買人的風險太大,眼看著我幾位嫡兄舉人的舉人,秀才的秀才,大哥更是都娶妻了,嫡母馬上就要苦盡甘來時卻給自己招了這麽大一麻煩?”
那柯五會不會是腦子糊塗了,因鬱鬱不得誌才故意放狠話,說得好像他真能把嫡母告倒了似的!再或者他就是破罐子破摔,想著自己如今不痛快,於是也要給人找不痛快,就故意冒出來惡心人了。
謝三再次搖了搖頭,說:“那柯五手裏捏了人證。”
謝瑾華和柯祺對視一眼。柯祺臉上的表情漸漸凝重了起來。若是宋氏真殺了柯主簿,而這個事情又被暴露了出來,那麽柯家嫡係的子女就毫無前途可言了。宋氏一命換柯主簿一命,這很不值得啊!
“總覺得哪裏不對……”柯祺喃喃地說。他的眉頭緊緊皺了起來。
謝三雖然平日裏少有違法亂紀之舉,但他的三觀絕對正不到哪裏去,說:“要不,我們做個局把柯五弄死吧。就算不弄死,也要把他打一頓,然後徹底趕出京城去。我對你四哥柯祐的印象還算不錯。”
“不對……果然是有問題的。”柯祺猛然站了起來,“我還是不信我那嫡母會殺人。而就算她真殺人了,那麽這也絕對是她一人之舉,她肯定不會把自己的子女牽扯進來。柯五就算告倒了嫡母,徹底壞了嫡係的名聲,毀了幾位嫡兄的前途,但家業依然會由我那幾位嫡兄繼承。柯五連一個子都撈不到。”
柯五那麽自私的人,怎麽可能會做這種吃力不討好的事?他最看重的就是錢,有了錢才能享樂。而且,他身為庶子卻要告嫡母,不管結果如何,已是不孝了,所以進衙門前還得挨一頓板子,他肯定受不了這個。所以,如果柯五手裏真有證據,他隻會跑到柯府去威脅宋氏,從此把宋氏當成錢袋子。
柯五要告宋氏,就隻有一種可能,那就是有人花錢要他這麽做!他能從中得到一大筆錢!
可是,死了男主人的柯府還有什麽價值叫某些人特意盯著?柯祺看向謝三,說:“三哥,你是如何知道柯五那邊的消息的?是哪位朋友給你傳的話?原話又是怎麽說的?三哥你從頭到尾和我說說吧。”
柯祺雖已分家,但有些事情若任由它發展下去,他或許並不能置身事外,所以要早作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