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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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馮良自然還是拒絕了謝三的邀請。

    回家的路上,謝三生無可戀地窩在馬車裏, 好似被傷透了心。柯祺實在看不過眼了, 隻好各種尋思理由安慰他, 道:“明年是考武舉人的年份, 馮良身手了得,應該會下場一試。他需在家勤練啊。”

    開瑞帝登基後,對官場進行了一些改革,去了很多不必要的官位,整個朝堂比前朝時精簡很多。禮部的官員少了,於是文武科舉的大比就特意錯開了一年,免得兩科同時進行, 讓官員們忙不過來。

    馮良現在毫無功名,而他今年沒有參加文科舉,那應該就有誌於武科舉了。既然於家選擇要培養他,而他確實有些真本事,據說從小跟在老將軍身邊習武、學兵法, 於家總不會讓他做個普通人吧?

    謝三好似被柯祺的話吸引,強打起精神, 道:“馮兄定能金榜提名!”

    馮良正在《秋林文報》上連載軍旅小說,柯祺就算和他不熟, 透過文字也知道他確實擅長兵法。而謝瑾華以字觀人,覺得馮良是那種比較豁達的人,拿得起放得下,受得住寂寞, 也撐得起大場麵。

    柯祺本以為謝三會順著這個話題繼續誇下去,沒想到謝三隻說了一句,又頹靡了。

    柯祺歎了一口氣,問:“既是需要在家勤練,自然不是故意避著你的,你不要再傷心了。”放在後世,要是入學的年紀晚一點,謝三估計還隻是一個高中生,還是一個家境好、沒什麽壓力的高中生。

    謝三努力瞪圓了一雙眼睛,說:“你在說我嗎?我沒有傷心啊!”

    “那你為何要做出這一副……好似不久於人世的樣子?”

    “我這是困的!今天起得太早了……我好想睡覺啊。”謝三說著,打了一個大大的哈欠。

    柯祺覺得自己的一顆真心被糟蹋了。他竟然以為謝三這個逗比在傷心!

    謝三哈欠連天地說:“他一直都是這麽個木頭似的性格,習武之人的端方持禮嘛!而且你這麽一說啊,我就明白了。他應該就是在準備武舉吧!他忙他的,我倒也不怪他。隻是多日不見他,怪想的。”

    柯祺沉默了。

    過了好一會兒,就在謝三迷迷瞪瞪快睡著時,柯祺說:“據我所知,馮良是於夫人娘家那邊的遠房侄子,算是窮親戚那一掛的。他要不是被養在了於府,這些年怎麽可能衣食無憂,還習得一身本身?”

    謝三迷糊地應著:“啊……”

    “我有個猜測……於誌有個姐姐,你知道吧?據說從小身體不好,而且是很不好,所以一直沒有在閨秀圈子裏露過麵。”柯祺慢慢地說,“據聞這姑娘因吃多了藥物而身材癡肥,我雖不願意在背後說人長短,但於姑娘在婚嫁一事上確實不被看好。所以,馮良有沒有可能是於府給於姑娘培養的未婚夫?”

    謝三一激靈,醒了過來,道:“於家長輩的眼光真好,馮良一定會善待於姑娘的。”

    柯祺認真地看著謝三,隻見謝三的臉上一片真誠。柯祺的試探就像是一拳砸在了棉花上。

    謝三是世家子,從小接受的都是家族為重的教育。所以,就算謝三把馮良當作自己的好友,他私心裏也覺得那位於姑娘肯定配不上馮良,但他卻很理解於府長輩,並且不會覺得他們做錯了。於府當初肯定有多種選擇,他們既然選了馮良,就說明馮良肯定是同意這樣的安排的,所以這件事不能算於府挾恩求報。要是馮良忽然反悔了,不願意娶那位於姑娘了,那麽謝三-反而要質疑一下馮良的人品。

    謝三說完,繼續靠著車壁,放任自己睡過去了。

    柯祺恨不得能捂上自己的臉。

    他的想法真是越來越gay了啊,竟然會誤會謝三對馮良有意思。

    慶陽侯府中,張氏見謝三一大早就不見人影,氣得撕了兩塊帕子,最後咬咬牙去找了侯爺。於是等到謝純英下朝時,侯爺就把他叫去談話了,話裏話外的意思,就是把謝三的親事托付給謝純英了。

    謝純英麵無表情地看著自己的親爹。

    親爹心虛地錯開眼,低頭伺弄自己的那幾盆寶貝花兒。

    謝純英歎了一口氣,無奈地把謝三徹底扒拉到了自己懷裏。管一個也是管,管三個都是管。管一時也是管,管一世都是管。謝三的親事徹底由他負責也不錯,他挑的人家應該不會破壞府內的和諧。

    不過,謝純英真是太忙了。

    花了一年多的時間,謝純英當初借著做生意的名義派去南方的人已經收集了不少關於青蓮教的資料。青蓮教中有聖女,有護法,看似處處以聖女為尊,但其實暗中還藏著一個關鍵人物,人稱姑姑。

    謝純英的人現在還沒有資格接觸到這位“姑姑”,隻知道她在教中的地位十分超脫。

    因為青蓮教和前朝勢力有關,所以“姑姑”這個叫法立刻讓謝純英聯想到了宮廷之中的人。貴主子跟前得寵的女官都會被人尊稱一聲姑姑。所以這“姑姑”會不會是前朝皇宮中偷跑出去的某一位女子?

    當然,其實這不重要。

    不管姑姑當初的身份究竟是什麽,反正她現在隻是逆黨。

    更叫謝純英心驚的是,青蓮教中的某些護法,他們的行事叫謝純英看上去頗為眼熟,細細想來,竟和長公主身邊的雲騎十六衛有些相似。這雲騎十六衛一點都不普通,他們是前朝燕氏秘密培養的暗衛,他們的存在幾乎不為人所知。不過,他們再如何厲害,也隻有十六人而已,能擋住刺殺,卻擋不住整個王朝的大廈將傾。末帝自盡後,把十六衛交到了長公主手裏,想讓他們護得長公主平安一世。

    對於長公主來說,十六衛更像是末帝留給她的念想。

    虎毒不食子,開瑞帝其實沒打算把長公主怎麽樣,於是十六衛在長公主手裏閑置了,隻偶爾被派出去探查消息。之前謝純英想要調查各位大臣的後院時,就是通過長公主把事情交給了十六衛去辦。

    然而,南方卻出現了雲騎十六衛的活動痕跡,這意味著什麽?

    謝純英不信長公主會是青蓮教的幕後主使。她確實死了丈夫,可如今坐在皇位上的是她親爹,日後要繼承皇位的是她親弟弟!她就算心裏恨著開瑞帝,唯一的報複方式也是盼著太子盡快登基而已。

    如果是夫家、娘家同時擺在天平上,長公主可能會偏向夫家,也可能會偏向娘家。但現在夫家徹底毀了,隻剩下娘家了,長公主心裏再恨,也不可能讓娘家人以死謝罪。所以,她才會避入佛堂中。

    長公主在為自己的身不由己贖罪。

    那就是十六衛擅作主張了?

    不,這也不可能。

    十六衛是暗衛,暗衛最重要的品質是忠誠和服從,他們現任主子是長公主,就不會背叛長公主。

    所以,最有可能存在的情況是,末帝手裏當初握著的根本就不是雲騎十六衛,說不定是雲騎二十四衛、三十六衛、七十二衛!末帝留給長公主的隻是一部分暗衛,剩下的則全部被他分派了出去。或者說,他給長公主的那點人手說不定隻是在掩人耳目而已,掩飾了他臨死前布下的瘋狂的報複之舉。

    哪真有那麽多的情深意長呢?

    末帝在位時,雖和長公主舉案齊眉,可身邊也有其他的女人,並沒有為長公主守過身。而在他臨死前,他已經知道了長公主的母家謀朝篡位了,被逼死的他對長公主還能剩幾分情誼?所以,說不定他故意用所謂的遺言給長公主編造了一個情深不悔的陷阱,其實早就算好要給新朝製造一些混亂了。

    失敗者的反口一咬,有時候還挺疼的。

    謝純英可以不在意末帝對長公主的算計,但他不能不在意謝瑾華。即使這孩子的出生完全在他意料之外,但他看著他長大,他已經習慣將自己的情感灌注在他身上,就不能任由魑魅魍魎把他毀了。

    青蓮教中的雲騎衛的目的究竟是什麽呢?他們又都知道哪些秘辛呢?

    謝純英能肯定,青蓮教人目前不清楚謝瑾華的真實身份,因為他們若是有過這樣的懷疑,肯定早就找上謝府,用這個把柄把謝府綁上他們那條破船了。由此可見,當初的諸多安排確實盡善盡美了。

    而這會是謝純英的機會。

    “待到明年,若是小四科舉順利……我必須要外放了。”謝純英如此想到。

    柯祺留在府裏的這幾天並未見到謝家大哥,也就不知道大哥心裏的焦躁。等到十九日,他迫不及待地去考場接謝瑾華。他早到了點,卻沒想到於府的馬車到得更早。柯祺下車和於府人打了個招呼。

    於府、於母下意識朝柯祺身後看去,沒看到謝三,於是又忍不住回頭看了馮良一眼。

    馮良笑了笑,沒有說話。

    既然謝三對馮良隻有純潔的兄弟情,柯祺就覺得有必要幫他一回。

    能讓謝三乖乖留在家裏的神秘力量是什麽?

    是大哥?

    不對。

    是張氏?

    不對。

    是大夫啊!謝三受了涼,正乖乖在床上窩著呢。

    柯祺先是對著於家人客套了一番,然後說:“三哥這幾日病了,這病……唉,一言難盡。”

    確實一言難盡,畢竟謝三之所以會生病,都是他自找的。那天出門太早,他到家就想睡覺,結果卻在花園裏碰到了被奶娘抱著玩耍的月餅,他就摟著月餅交流了一下感情。月餅扭了扭身體,謝三以為月餅是想要跟他玩,就把月餅舉高高了。結果,月餅寶寶沒能忍住,隻能高興地尿在了他的身上。

    謝三趕緊跑回自己的院子裏去洗澡,他腦抽了沒有留人伺候,然後就坐在浴桶裏睡著了。

    這樣的生病理由真是說不出口啊!被侄子尿了一身然後睡在了浴桶裏……這種事情,自家人知道就行了。柯祺希望馮良能在百忙之中抽出時間去謝府探病,卻沒敢擅自在馮良麵前破壞謝三的形象。

    然而,這樣語焉不詳的話落在於父、於母耳中,這對正直的夫妻忍不住對視一眼,然後在對方的眼中看到了同一個意思。完蛋了!真是完蛋了!謝家三爺果然對馮良有意思,他這都相思成疾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