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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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冬日晝短,最適合圍著火爐看書。

    謝瑾華將手中的書翻過一頁, 就聽見了外間有人開門的聲音。他微笑著等了等, 卻始終不見柯祺走進內間。他覺得有些奇怪, 便放下手裏的書, 打算走去外間看一看。就在這時,柯祺終於進來了。

    柯祺身上正裹著一件披風。

    鬥篷和披風是兩種不同的衣物,鬥篷常穿於室外,而披風室內外均可穿。謝瑾華特別怕冷,所以內間的炭火燒得很足,他就把披風脫下來放在了外間。而現在,柯祺身上裹著的正是謝瑾華的披風。

    “你這是做什麽?”謝瑾華笑著問。

    “我們倆的身高已經齊平, 衣服可以混穿了。”柯祺低頭打量著自己,隻覺得非常滿意。

    這不是披風,這是屬於老天爺親兒子的玄學之袍。

    在柯祺穿越之前,大學的班上有陣子很流行一款需要抽卡的遊戲,他其實已經忘了那款遊戲叫什麽名字了, 反正他沒有玩過,卻記得大家在抽卡前總叫嚷著玄學什麽的。而這所謂的玄學, 當然沒什麽道理,在很多時候也沒什麽大用, 大家玩笑似的信了玄學,不過是為了從中得一點心理安慰而已。

    謝瑾華縱容地看著柯祺,又問:“怎麽去了那麽久?”

    “大哥留我多說了一會兒話。”柯祺說。他打死也不會說,其實是在花園裏做傻逼事給耽誤了。

    謝瑾華沒有細問, 指了指自己身邊的位置,道:“坐我身邊來。這兒暖和。”

    “我不冷。”

    “你不冷,做什麽還穿著披風?”

    “我就是想穿給你看看,以後我們換著衣服穿吧?”柯祺興致勃勃地說。

    過年時,家裏又要熱鬧一陣。到時候走親訪友諸多親戚,指不定又會有那種沒眼力勁的人非要給謝瑾華塞點爛桃花。柯祺特別厭煩這種事,偏偏沒眼力勁的人還真有不少。不過,隻要夫夫倆換了衣服穿,這行為可以說得上是非常親密了,他們就能用實際行動叫那些人知道,他們是不分彼此的了。

    當然,柯祺是不願意承認這一點小心機的。他覺得自己換衣服穿就是為了蹭玄學。

    在某方麵道德感極強的柯祺打死也不願意承認自己其實想要和未成年人談戀愛,打死也不願意承認自己就是想要和謝瑾華混著衣服穿來秀恩愛,打死也不願意承認自己別有企圖。於是,他都推到了玄學頭上。沒錯,他就是這麽迷信的一個人,決定緊密地團結在謝瑾華身邊,對著老天爺爸爸求罩!

    柯祺的自我洗腦功力也是蠻強的。

    謝瑾華笑著說:“不如直接吩咐針線房,以後把我們的衣服都做成一樣的。”

    柯祺想了想,說:“衣服可以做成款式一樣的,然後我們還是各穿各的,畢竟衣服得合身才好,不然就失禮於人前了。但鬥篷和披風不一樣,大了一點或者小了一點都無所謂,我就想要和你換著穿。”

    “行,都隨你吧。”謝瑾華說。當麵對柯祺時,他在除學業之外的事上,都沒有什麽原則。

    柯祺忍不住伸出手,在謝瑾華的頭上揉了一把。

    照著安朝某些地方的風俗來看,男人的頭是不能隨便被人摸的。古書有雲,頭是一身之尊,百骸之首,諸陽之會,五行之宗,居高而圓,象天地之德也。頭是男人權利的一種象征。隻有長輩可以摸孩子的頭,否則這就是一種不尊重,是對男人的一種輕視。可以說,頭代表著尊,是男人的自尊心。

    然而,柯祺的動作中透著一股寵溺。

    於是,謝瑾華心甘情願地低下頭,似乎怕柯祺摸得不痛快,他還更主動地把自己的腦袋送到了柯祺的手底下。他甚至還像貓兒似的,在柯祺的手心裏蹭了蹭,又順著柯祺的手心蹭到了柯祺的肩膀。

    柯祺隻覺得一股癢意順著自己的手臂傳到了心裏。

    謝瑾華已經半個人撲進了柯祺的懷裏。

    “月餅都沒有你會撒嬌。”柯祺笑著說。已有兩周歲的小侄子最近很喜歡裝大人。

    謝瑾華又蹭了蹭。很快,他自己都覺得自己這樣子像貓了。可惜柯祺並不是什麽擼貓的高手,他不知道這時候應該捏捏貓兒的爪子,順著貓兒的脊背往下摸,拍拍貓兒的圓臀,再揉揉貓兒的肚子。

    不過,柯祺雖不會擼貓,但他會擼狗啊!

    柯祺一般都是怎麽擼狗的呢?阿黃汪還小的時候,他會將整隻狗抱起來,然後親親狗的額頭。後來阿黃汪大了,體重加劇了,柯祺抱著它有些吃力,就會使勁揉阿黃的腦袋,最後親一下它的額頭。

    謝瑾華忍不住眨了眨眼睛。

    腦袋已經被揉過了,額頭還沒有被親。

    謝瑾華忽然伸出手摟住了柯祺的脖子,他做了一會兒心理建設,盡量讓自己的視線和柯祺的視線齊平。兩人臉對著臉,隻要湊近一點點就能親到了。然後,謝瑾華張開嘴唇,輕輕地叫了一聲——

    汪。

    柯祺……柯祺恨不得能落荒而逃。這實在是太犯規了啊!

    一刻鍾以後,柯祺像是一隻雨後的蘑菇,裹著披風蹲在兩麵牆的夾角中。謝瑾華原本是有些害羞的,見柯祺慫了,他反而就坦蕩了,一邊扯著柯祺身上的披風,一邊語氣歡快地說:“雖然現在還不到晚上,但既然你都已經……憋著肯定很難受吧……你可以自己解決一下的。還是說,你希望我幫你?”

    新手司機橫衝直撞,不懂老司機心裏的痛。

    老司機哪裏是不會開車啊,他怕的是違章開車啊!老司機的內心無比煎熬!

    厲陽算著時間進來給火盆添炭時,他覺得屋子裏的氛圍有一點奇怪。謝瑾華表情愜意,似乎剛剛做了什麽了不得的壞事。而柯祺瞧著卻像個小媳婦似的,顯得特別委屈。難道是主子欺負柯少爺了?

    不該啊!主子不是最喜歡柯少爺了嗎?

    單純的小廝搞不明白這個問題。因為兩位主子一直都不是什麽嚴苛的人,於是厲陽也敢在他們麵前開些小玩笑,便道:“主子,你們倆瞧著像是一出戲,內容是惡霸調戲了良家女子,哈哈哈哈……”

    謝惡霸:“……”

    柯良家:“……”

    這小廝沒法要了!

    二月初,陳老爺子到了京城。

    雖說老爺子年前就送了信過來,可誰也沒想到他這麽早就到了,都以為他得等到三四月天氣暖和起來了以後才會抵達京城。老爺子畢竟那麽大年紀,身體狀態很一般,這一路奔波真不是開玩笑的。

    陳老爺子並沒有住到謝府來,而是直接住進了陳宅。

    即便他已是孑然一身,但確實沒有嶽父住到女婿家去的道理。就算謝侯爺有心要照顧他,按照規矩,也應該是謝侯爺先去陳宅向老爺子請安,在征得老爺子的同意之後,再把老爺子接到謝府小住。

    老爺子脾氣強,小住什麽的就不必了。

    謝純英和德親王妃身為老爺子的親外孫,自然都在第一時間趕去給老爺子問安了。像謝瑾華這樣的,雖然在禮法上也叫老爺子一聲外祖,然而老爺子不發話,他們實在不必特意去陳宅彰顯存在感。

    不過,謝瑾華仍是在會試之前見到了陳老爺子。

    兩人並不是特意見的,隻能說是趕巧了。見麵的地點在慕老的府邸,謝瑾華早先就和慕老約好了時間,他抱著自己最近剛做的文章,打算在會試前最後一次向老師請個安,真沒想到陳老爺子也在。

    慕宅中當然不止一個待客之所。但是慕老得了謝瑾華這樣一個好徒弟,肯定會忍不住要對著陳老仔細炫耀一番。於是,他約見陳老時,選擇了書房中。等到謝瑾華來了,謝瑾華也被引到了書房中。

    謝瑾華這是第一次見到陳老爺子。

    老爺子不發話,謝瑾華不敢輕易攀親戚關係,就按照學生見大儒時的禮,對著他行了個大禮。

    陳老爺子算是那種從年輕時一直儒雅到老的人。即便現在已是古稀之年,人們一眼瞧去,依然覺得他是個美美的老頭子。陳老爺子年輕時有一把美須,現在年紀大了,胡子白了,也稀疏了,他卻總舍不得剃,依然留著,每日起床後都得對著鏡子小心翼翼地梳理好半天,每掉一根都讓他心疼好久。

    謝瑾華低頭行禮時,陳老爺子下意識摸了一把胡子。

    這一摸……嘖,竟然掉了一根。

    陳老爺子真是好心痛的!

    於是,在接下去的時間裏,老爺子的興致一直不怎麽高。雖說,他沒有故意為難謝瑾華,但確實對著謝瑾華不算有多熱情。慕老為謝瑾華點評文章時,陳老低頭看著自己手裏的斷須,疑似在發呆。

    當謝瑾華告辭時,陳老似乎覺得過意不去,就從袖子裏摸出一樣東西遞給謝瑾華,說是見麵禮。

    雖說長者賜不可辭,可謝瑾華看著那樣東西,一時間心情無比複雜。

    陳老爺子低頭一看,隻見自己手上正拿著一把玉質的小梳子,是他日常打理胡須用的,已經跟著他幾十年了。他無比坦然地把小梳子塞回了袖子裏,摸出一塊平安無事牌,說:“啊,剛剛拿錯了。”

    平安無事。

    謝瑾華便又行了一禮,謝過長者的這份心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