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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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事就好。”謝侯爺說。如果謝純英自己不願意說,那麽謝侯爺是什麽事都問不出來的。在這個君君臣臣父父子子的時代, 謝侯爺卻一直給了長子謝純英很大的自由, 這其實是件非常難得的事情。
謝侯爺身後跟著轎子。父子倆鑽進了轎子一起回家。
謝純英牽過謝侯爺的手, 在他手心寫下了“皇上遇刺”四個字。謝侯爺被嚇了好大的一跳, 他看向謝純英的眼神就像是見了鬼一樣。這叫沒什麽事?如果皇上遇刺都說是沒什麽事,那什麽事情重要?
謝純英拍了拍親爹的手心,就像是在安撫他一樣。
謝侯爺的心情卻哪裏還能平靜下來!謝瑾華可是伴駕去了,皇上遇刺會不會牽連到他?
“父親,柯祺那小子精明著,一定不會有事的。我們現在要擔心的是妹妹那邊。”謝純英非常冷靜地說。皇上帶著太子秋狩去了,政務都丟給了內閣大臣們, 又命榮親王和德親王在旁協理。在這種時候,比起謝瑾華那邊,當然是德親王府更危險。誰知道會不會忽然有一盆髒水就潑到了德親王府中。
風雨欲來啊!
回到慶陽侯府後,謝純英重新把過去的事情和現在的事情交叉著在腦海中梳理了一遍。
目前可以肯定的是,青蓮教中一些高層的行事手法很有雲騎衛給人的感覺。這是謝純英通過關注青蓮教而得到的信息。這意味著, 長公主身邊的雲騎衛是不全的。末帝在臨死前肯定撒謊了,他告訴長公主, 雲騎一共十六衛,從此以後都聽長公主的調令, 他們會保護長公主。但其實,雲騎衛遠遠不止十六個人,長公主身邊的十六衛確實隻忠於長公主,但他們是掩人耳目用的, 剩下的大部分雲騎衛則悄無聲息地散出了京城。既為暗衛,他們不可能沒有主子。那麽這大部分雲騎衛的主人會是誰呢?
謝純英猜測,他們應該聽命於靜妍公主。
在多年前那個發生政變的晚上,長公主一直以為,是她偷偷摸摸地救了靜妍,是她將靜妍偷梁換柱地弄出了宮。謝純英原本也是這樣認為的。但事情的真相隻怕是,靜妍在那時就已掌握了末帝留下的大部分人馬,她在一開始就利用了長公主。所以,當她藏在長公主府時,她才有能力做出很多事。
哪裏是什麽情難自禁呀,她分明就是在步步為營!
當靜妍出孝並懷孕後,她得了長公主和謝純英的雙重保護,於是她將自己手上的雲騎衛分派了出去。這些人去了南方尋找落腳點。等到準備工作就緒,靜妍選擇了死遁,打算去南方和那些人匯合。
隻可惜靜妍終究還是死了。
謝純英猜測,當初雲騎衛肯定不是單獨去了南方的,同行的人中應該有靜妍的心腹。這心腹也許就是她的貼身侍女。靜妍死後,這位忠心的侍女按照主子生前的意思依然把青蓮教弄出來了。青蓮教中那位人稱“姑姑”的關鍵人物,很可能就是這位侍女。畢竟,“姑姑”是對宮裏得寵的女官的一種尊稱。
靜妍謀劃了這麽多,她手裏肯定有著某種倚仗。
謝瑾華的存在是她的倚仗之一。她相信謝純英和長公主一定能保護好這個孩子。這樣一來,她所做的事不管能不能成功,她終究是為燕氏傳下了的血脈。也就是說,她把謝瑾華當作是自己的退路。
靜妍的手裏肯定還捏著別的底牌。她的倚仗之二很可能是……傳國玉璽。
自燕朝國破後再也沒有出現過的傳國玉璽,能夠代表皇權天授、最為正統的傳國玉璽,從千年前一直流傳到現在經曆了好幾個朝代的傳國玉璽,總是被欲謀大寶之位的人搶奪的傳國玉璽……開瑞帝抄了那麽多前朝保皇派的家,卻始終沒有找到這枚象征意義很重的傳國玉璽,它很可能在靜妍手裏。
可是,靜妍死了以後,長公主應該整理過她的遺物,卻沒有發現玉璽。那麽,這枚傳國玉璽很可能早就讓靜妍叫她的心腹帶去了南方,說不定現在就在青蓮教裏!而這一切大概都在末帝的算計中。
末帝確實是死了。可他卻在死前留下了種種後招。
自以為被末帝深愛著的長公主,以為末帝深愛她直到生命的最後一刻,以為末帝對她的愛超越了對她家族的恨,這大概真的隻是她自以為吧。長公主也不過是枚在末帝臨死前被他擺上棋盤的棋子。
誰相信燕氏的愛情,誰就會被利用到底。
謝純英摸了摸袖子裏的平安牌,似乎歎了一口氣,又似乎沒有。他叫人點了個火盆,等火漸漸地燒起來了,就把平安牌丟進了火裏。火舌舔上了木質的平安牌,一股濃煙冒了出來,熏得人眼睛疼。
如果傳國玉璽真的在青蓮教中……謝純英想,他這一步外放的棋倒是走對了。
從京城到大草原上的狩獵場大約有八百裏左右。若是八百裏加急,那麽兩地之間也就是一天的路程。可是,大部隊行進時,肯定不能用這種極端的速度,所以其實皇上的車架還沒有走到大草原上。
平時在練習中騎馬和趕路時的騎馬,根本就是兩回事。柯祺以為自己已經能適應馬上的生活,結果當他帶著謝瑾華一起趕路時,立刻就對騎馬這項運動失去了興趣。馬上風塵大,一日馬騎下來,頭發裏、嘴巴裏、衣領裏都是沙子。這也就算了。因為這是高強度運動,柯祺兩條大腿像是廢了一樣。
頭天剛下馬時還不覺得,在床上睡了一晚上後,柯祺第二天走路時,因大腿肌肉酸疼,又因大腿內側磨破了一點皮,走路的姿勢就非常奇怪。而謝瑾華也是一樣的,盡管他騎馬的時間還要少一點。
同行的人都知道他們是夫夫關係,見著柯祺那樣走路,忍不住曖昧地笑了一下。
沒過多久,謝瑾華也收拾妥當從驛站的房間裏走出來了,也是那樣的走路姿勢。大家驚了一下,然後再一次曖昧地笑了起來。不愧是年輕人啊,玩兒的花樣真多!一些很懂的人忍不住在心裏想到。
謝瑾華被大家看得心裏發毛。
雖然一直都在床上散發著老司機的氣場,但謝瑾華在理論知識這塊確實相當懵懂,他不知道大家都在笑什麽,隻好攥著柯祺的袖子,小聲地問:“柯弟,你有沒有覺得……他們的眼神都好奇怪啊。”
柯祺當然覺得了!柯祺還知道那些人都腦補了些什麽!
柯祺覺得太冤了,明明他和謝瑾華之間一直都很純潔啊!麵對未成年小朋友的問題,柯祺心裏有一些尷尬,麵上卻不顯,靈機一動說:“他們在看我們感情好。對,他們就是覺得我們感情太好了。”
謝瑾華聞言,心裏有些高興,說:“這哪裏還用看啊,你我之間……本來就很好啊。”
夫夫倆一個假鎮定一個真懵懂,吃過早飯,就用那種奇怪的走路姿勢走出了驛站,跟著大部隊再一次出發了。這一次,他們不逞強了,決定老老實實地坐馬車就好。哎,大腿那塊兒實在太難受了。
一連坐了幾日馬車,大草原離著他們越來越近,空氣裏似乎都開始多了草木清香了。
但他們卻沒有走到大草原。
整個隊伍戒嚴時,柯祺和謝瑾華都不知道發生了什麽。雖然謝瑾華有資格伴駕,但也隻有皇上把他召去說話時,才能靠近聖上的明黃色大馬車。其餘的時候,他都坐在自己的馬車裏。按照他的官職和資曆,他的馬車排在大隊伍的中後方。這樣一來,當隊伍停止行進時,他隻隱約知道前頭出了事。
最開始,夫夫倆都沒有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
“會不會是有人攔了聖駕告禦狀了?”柯祺說出了電視劇裏常見的情節,不過他很快就反應過來,這種情況是不可能發生的。皇上身邊跟著很多保護他的人。為了確保皇上的安全,若真的有人敢攔聖駕,不管出於什麽原因,這人都會在第一時間被射殺。這個時代的人命賤如草芥,一點都不值錢啊。
謝瑾華打了一個哈欠,說:“昨日那驛站裏的蚊蟲實在是太多了,我沒有睡好……背上還癢著,你幫我撓撓吧。”說著,他就稍微鬆了鬆衣帶,然後轉過身背對著柯祺,示意柯祺將手伸進他衣服裏去。
他們坐在小馬車裏,隻要簾子沒有被掀開,就沒有人知道他們在做什麽。
柯祺的手從衣領中鑽了進去。
“左邊一點……不對,是下麵一點。對對,就是那裏。重一點,你用力一點。”謝瑾華小聲地說。
柯祺摸到了一個因為蚊蟲叮咬而出現的小突起,說:“我給你上點藥吧。”藥是自帶的。
謝瑾華搖了搖頭:“進了驛站再說。”估摸著時間,隊伍的前端應該已經進驛站了,很快就會輪到他們。謝瑾華忽然整個人僵了一下,回過頭對柯祺說:“別亂摸!”柯祺的手竟然順著脊柱往下摸了。
“我沒有亂摸。我隻是想看看還有沒有別的蚊子叮出來的包。”柯祺特別無辜。
沒過多久,隊伍繼續行進。夫夫倆便以為什麽事都沒了。結果大家進了驛站後卻沒能再離開。柯祺這才終於意識到了問題的嚴重性。他卻也沒想到皇上遇刺這事上去,因為皇上身邊的侍衛太多了。
整個秋狩的大隊伍都被關在了驛站裏。
柯祺出去張望了一下,見外頭的氣氛十分凝重,也不敢打探消息了,回來對謝瑾華說:“難道是有奸賊混入我們之中了?外頭有侍衛盯著,輕易不能隨便走動。皇上這意思,是要將所有人都禁足啊。”
謝瑾華心裏也沒底,卻說:“不管發生了什麽事,反正都和我們沒關係。我們耐心等著吧。”
這一路上的驛站雖然都因為要接駕而修過,但條件依然有限。他們停留的這處驛站的規模不算很大,若秋狩的大隊伍隻是路過,還勉強能招待。可因為突發情況,整個隊伍停了下來,各類資源就漸漸供應不上了。當然,皇上、娘娘和重臣們那裏還能供應上好東西,就是苦了像謝瑾華這樣的小官。
很快,連熏屋子、驅蚊蟲的香料都沒有了。
謝瑾華的脖子裏起了紅斑,就是被一隻小蟲子咬出來的。雖然柯祺及時給他塗了藥,紅斑卻不容易消下去。因為謝瑾華的皮膚底子不錯,這紅斑就越發顯眼。衣領都遮不住它,幾乎都露在外麵了。
柯祺用指尖碰了碰那塊紅斑,欲哭無淚地說:“這是蟲子咬出來的啊!”
謝瑾華覺得柯祺這話說得非常奇怪,道:“當然是蟲子咬的,不然還能怎麽來的?”
“你不懂……”柯祺已經預料到別人都會怎麽想了。
謝瑾華眨了眨眼睛。
“算了,本來就是合法夫夫,有衙門認證的結契書。雖他們怎麽想吧!”柯祺決定不再自尋苦惱。
謝瑾華又眨了眨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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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哥、三哥常說,女人心海底針,有時候真搞不懂她們在想什麽。”
“我有時候也搞不懂柯弟在想什麽。”
“柯小姑娘……”
“啊,這話不能當著柯弟的麵說。他一定會氣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