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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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太孫意猶未盡,回宮前問明天能不能繼續出來玩。

    然而, 大人們表示明天都要上班。

    皇太孫退而求其次, 問下次休沐時能不能再次出來玩。

    然而, 大人們表示下次休沐時已經有其他的安排了。

    皇太孫失望極了, 頭上的小揪揪都沒有之前活潑了。

    謝瑾華和柯祺確實有別的安排了。下次休沐時,他們要去葉丘村給江鈺姨娘上墳,順便看望柯祺的表姐劉園。表姐嫁給了葉丘村的安學友,安學友現在是村裏私塾中的先生,日子算是過得不錯的。

    柯祺早就已經知道江鈺姨娘是個幌子,但謝瑾華自己還什麽都不知道。

    在謝瑾華的認知中,江姨娘就是他的生母, 且這個生母符合他對母親所有的憧憬。所以,他肯定要去給江姨娘上墳。柯祺有時候覺得,謝瑾華有權利知道真相。然而,柯祺自己都是一知半解。他不願意拿著這樣的真相去破壞了謝瑾華現有的生活。所以,每次謝瑾華去上墳, 柯祺都跟著他一起去。

    柯祺對於江鈺這個人依然存著一些尊敬。

    就算江鈺並非謝瑾華生母,她現在也擔著謝瑾華生母的名頭, 謝瑾華的處境因為她的存在而變得更加安全。既然如此,給江鈺上香時, 柯祺倒也心甘情願。過河拆橋這種事,柯祺是不屑於去做的。

    多年前到底發生了什麽,柯祺長期以來隻瞥見了片鱗半爪。

    柯祺猜測,在江鈺被她的同族逼著跳河後, 她可能陰差陽錯被慶陽侯府的人救了上來。江鈺那時大概已經不行了,隻來得及對著侯府的人說了自己的身份來曆。侯府覺得她的身份能加以利用。江鈺想要複仇,侯府需要一位姨娘,於是雙方選擇了合作。所以,慶陽侯府才會在葉丘村裏多有布置,比如說讓江鈺那幫狼心狗肺的親戚們都罪有應得了,再比如說用江鈺父親的名義一直捐贈著村內私塾。

    這應該都是江鈺用自己的身份換來的“報酬”。

    江鈺是個命苦的好姑娘。謝瑾華被記在她的名下,並不算很辱沒了他。

    隻是,不知道謝瑾華真正的生母到底是誰,會有人記得祭拜她嗎?柯祺有時候會覺得這一切對於謝瑾華真正的生母來說,或許不夠公平。但他能怎麽辦呢?世間總有太多的事情不如意,他唯一能保證的就是,他要保護好謝瑾華。除了默默給那位未知的女人上炷香,柯祺再也做不了別的什麽事了。

    過了沒兩日,德親王世子提前和柯祺說的新犁改造之事果然公之於眾了。

    在沒有《秋林文報》的時候,若是遇到這種需要號召天下的事,往往都采用往各地去張貼皇榜的形式。如今報紙的售賣體係已經成熟,出於方便快捷的考慮,新犁之事最終選擇在報紙上刊登出來。

    柯祺如今還負責報紙上除文章之外的事,但他覺得自己應該要漸漸脫手了。他已是越來越忙,不可能永遠都盯著報紙。但這報紙又算是他和謝瑾華的親兒子,柯祺不願意隨隨便便地交給其他的人。

    更何況,報紙做大後,現在隻要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到這份報紙的價值。他們不可能再吃獨食了。

    柯祺就和謝瑾華說起了這件事。

    明明柯祺能夠獨自把所有的問題都悄悄解決,他卻偏偏要詢問謝瑾華,道:“謝哥哥覺得我們現在應該怎麽辦呢?你有什麽想法嗎?”他這其實就是在鍛煉謝瑾華的能力了,想看看謝瑾華進步了多少。

    這些年,謝瑾華確實接了不少地氣。他獨自一人不也買了戲班子把《良緣記》排出來並且聯係了戲樓了嗎?在這件事上,他就沒有向別人尋求過幫助。可見,謝瑾華比起從前的他更為大方老練了。

    雖然,把狐狸認成狗狗這種事情,還是經常會發生的。

    謝瑾華想了想,說:“既然要選擇和別人合作,那不如就直接選擇和朝廷合作吧。反正之前報紙上刊登鄉試、會試、殿試的高中文章時,我們已經和禮部合作過了,現在也不過是把短期的合作變成長期的。哎,這事得抓緊時間去做了。沒有我們,朝廷借用我們的發展模式,完全能再弄出一份報紙。”

    柯祺點著頭說是。

    謝瑾華又說:“你最近不是在忙驛站改製的事情嗎?如果我們確定了要讓朝廷在《秋林文報》中摻和一腳,那麽這兩件事情就可以同時進行了。”報紙的售賣本來就離不開驛站的支持,二者相輔相成。

    柯祺忍不住笑了。

    “我說錯了?”謝瑾華問。

    “不,你說得很好啊。”柯祺一字一句地說,“我就是喜歡你這樣……做什麽都會想到我的樣子。”

    “我說的是正事!”謝瑾華說。

    “喜歡我也是正事啊。”柯撩撩一天不撩就渾身難受,“你敢說這不是重要的事嗎?”

    報紙這個事,夫夫倆商議過後,由謝瑾華上了折子。後續的問題如何解決,也都由謝瑾華獨自負責。柯祺在暗中盯了一下進度,見謝瑾華做起事來井井有條,心裏頓時就有了一種老父親般的驕傲。

    一轉眼又到了下一個休沐日。

    因提前收到了夫夫倆的信,安家特意把房間準備好了。夫夫倆會在葉丘村住上一夜。

    之前有幾次,夫夫倆住過葉正平家。但葉正平現在成親了,住他家就不如以前方便了。葉正平的妻子是一位國子監祭酒的女兒,身份相當於《紅樓夢》中的李紈,嫁給葉正平絕對是下嫁了。但這姑娘性情很好,嫁過來以後,對著和離在家的葉姐姐也很和氣。葉正平得此賢妻,日子過得很是美滿。

    每回見到劉園表姐,柯祺都覺得表姐瞧上去比上次更胖了。

    嫁了人的表姐比以前要行事大方很多,因為是舉人娘子,她自己又認識幾個字,就常被村裏的婦人們拉去為一些雞毛蒜皮的事情主持公道。在柯祺看來,劉表姐現在就幹著社區居委會主任的工作。

    夫夫倆在安家休息了一下,拿著香燭、紙錢就上了山,柯祺還從安家借了一把鋤頭。

    墳前長了新草,柯祺用鋤頭把周圍的草大致地弄了弄。靠近墳頭的草則被他們用手拔掉了。謝瑾華點了香,柯祺往銅盆裏燒著紙錢。柯祺在心裏默默地想到,江姑娘你安好,還有那誰也安好。他特意多帶了一些紙錢,一些燒給了江姑娘,另一些則悄悄地燒給了那位不為人知的謝瑾華真正的生母。

    從墳上回來,夫夫倆在葉丘村裏轉了轉。

    劉園表姐悄悄地把柯祺拉到一邊,問:“上次跟著你們來的那個小廝,大塊頭的那個,他說親了沒有?我們村裏有幾家看上他了,就想托我說個親。”有著魁梧身材的厲陽在村裏的婚姻市場上很搶手。

    柯祺不敢胡亂給厲陽點了鴛鴦譜,就去找謝瑾華商量。

    謝瑾華搖搖頭說:“我前些天剛和二嫂說了這事,讓二嫂身邊的嬤嬤幫厲陽、厲桑他們配一段合適的姻緣。二嫂那裏估計都有眉目了。”府裏的事情都由莊氏管著,小廝丫鬟的嫁娶當然也要過她的手。

    “這倒是更合適些。”柯祺說。

    葉丘村裏有好幾隻散養的貓兒,這是人們養著用來逮老鼠的。謝瑾華最喜歡其中的一隻三花,然而逗了半天,那貓就是不靠近。等第二天他們離開時,謝瑾華坐馬車裏頻頻回望,看上去極為不舍。

    “你要是真這麽喜歡,要不我們去問草園把阿黃接到維楨閣養起來吧。”柯祺十分體貼地說。

    謝瑾華搖了搖頭。

    柯祺惦記著回問草園拿那本男男-春-宮圖,說:“你是為了我考慮才不去接阿黃吧?我這邊沒關係的,阿黃這貓有靈性,我瞧著要比一般的貓更討喜呢。”為了拿到春-宮圖,柯祺決定好好誇誇阿黃。

    謝瑾華還是搖了搖頭:“不了,阿黃生活在問草園裏更自在些,跟著我們進城反而不自在了。”

    柯祺隻覺得膝蓋上中了一支名為“自作多情”的箭。

    夫夫倆到底沒有回問草園,因為柯祺這一天下午已經有約了。祁編修早早就約了柯祺喝酒。地點定在了憶仙樓裏麵,祁編修已經知道了這裏算是柯祺的地盤,不用擔心他們聊天的內容被別人聽去。

    謝二從南麵寄來的香膏已經收到了,柯祺自己留了幾瓶,其餘的都帶給了祁編修。

    祁編修得了好處,也把柯祺當自己人,說:“你和謝六元沒有夫人交際,隻怕對京城中最近的聯姻情況不夠了解,我這兒整理了一份名單,你拿去看看吧。”這話說著,他就從袖子裏取出一個小本子。

    柯祺確實沒有夫人交際,但別人家的聯姻和他又有什麽關係?祁編修卻特意把這一點拿出來說,就說明他肯定是發現了什麽,還想要借機提點一下柯祺。於是柯祺接過小本子放回了自己的袖子裏。

    祁編修摸了摸自己的鼻子,不怎麽好意思的解釋了一句:“我家中庶妹到了該說親的年紀……”

    因為庶妹要說親,嫡母一心要待價而沽,她每每心裏有了人選,總要祁編修去考察一番,祁編修索性就整理出了一份青年才俊的名單。他漸漸就發現,幾個主位妃嬪的娘家,如今嫁娶太過頻繁了。

    祁編修是個謹慎的性子。他自己謹慎還不夠,因把柯祺當自己人,所以也提醒了一下柯祺。

    不要小看了姻親往來,世家的人脈很多時候就是通過姻親這張網拓展開來的。有兩個看似八竿子打不到的人,通過姻親,可能這人妹婿的舅家表妹剛嫁給了那人的妻家族弟,這兩人就悄悄聯手了。

    祁編修這其實是在提醒柯祺,千萬不要得罪了一些看似沒什麽背景其實根本不能得罪的人。

    柯祺沒有當場看本子,隻開著玩笑轉移了話題,道:“你總盯著外人,小心家裏的那位跟你急。”

    見柯祺提起了家裏的契兄,祁編修深深歎了一口氣,道:“別提了,我昨天剛惹他生氣了一回,都不知道他今天會不會讓我進屋子。”他給自己倒了一杯酒,端起來喝了一口,那樣子看上去很是淒涼。

    “咦……你這性子,竟然還能惹他生氣?能說說是怎麽一回事嗎?”柯祺問。

    祁編修說:“昨日他派人去天香樓裏買了醬肘子,你也知道的,天香樓的醬肘子十分難買。難得排隊買到了,我們又讓廚房裏弄了兩個小炒,然後一邊喝酒,一邊吃肘子……哎,那肘子確實是香啊!”

    柯祺點了點頭,這氣氛聽上去不錯啊。

    祁編修繼續說:“他私底下喜歡玩核桃,我就想辦法弄到了兩個品相好的,隻是一直沒好意思送給他。昨日喝了酒,我趁著酒意把核桃拿了出來。他瞧見了以後,果然非常開心,還說要好好謝謝我。”

    事情發展到了這裏也沒什麽問題,柯祺搞不懂祁編修是怎麽搞砸的。

    祁編修再次歎了口氣:“我當時不過腦子地問了一句,你該怎麽謝我?”

    “這不是挺好的嗎?為著一些小事討賞也是夫夫間的情-趣啊。”柯老司機安慰祁新司機說。

    祁編修用一種“你還是太年輕”的眼神看著柯祺,繼續說:“他那時就衝著我笑了,反問了我一句,那你想要讓我怎麽謝你?我一聽這話,就想起了你說過的,在自己的契兄弟麵前不能太過正經了。”

    “所以,你做什麽了?”柯祺問。

    祁編修抹了一把臉,說:“我對著他脫口而出就是一句,想謝我就肉償吧!”

    柯祺差點把嘴巴裏的酒都噴了出去,對著祁編修豎起了大拇指,連連讚歎說:“你這話不是說得很好嗎?還是說,你家裏的那位其實是一位十分正經的人,因此聽了你這話以後,覺得你不夠尊敬他?”

    這撩的程度不算過分啊,夫夫之間如果不能撩,那還如何去增進感情?

    “不,他聽了我這話並沒有生氣,隻是似笑非笑地看著我。”祁編修說。

    柯祺怒了。按照這樣的發展,祁編修接下去肯定是滾了一夜的床單啊,難道是因為他做得狠了,他家裏那位才會生氣的?對於柯祺這種沒吃上肉的人來說,祁編修這種行為分明就是在狂灑狗糧啊!

    柯祺給自己倒了一杯酒。徒弟都已經出師了,這一手撩得真是相當有水平,把柯祺總結出來的撩之精髓都用上了。而他這個做師父的卻還在原地踏步。這麽一想,柯祺看著祁編修就不怎麽順眼了,這樣飽漢子不知餓漢子饑的狀態太過可惡,這樣炫耀的嘴臉真是太過醜陋,必須要斷絕友誼三分鍾!

    這裏說句題外話,柯氏撩之精髓就是不要臉,不要臉,堅決不要臉。

    然而,柯祺是真的誤會祁編修了。

    祁編修絕望地說:“我見他沒有反對,就伸出筷子把他碗裏的最後一塊醬肘子夾走了。”

    然後?

    然後就沒有然後了。

    作者有話要說:  此肉償非彼此肉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