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六十八章 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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眾人晝行夜伏,沒過多久就到了翔慶城,兵卒自在城外安營紮寨,裴繼安卻同謝處耘並一幹禁衛官一同入城去尋郭保吉。
沈念禾冷眼旁觀,很快就看出今次紮營與往日很有些不同,無論食、宿、便、溺的區域都大了不止一籌,甚至建造所用的材料都大相徑庭,從前僅用木料、草料,這回不少地方都上了磚瓦,哪裏像隻是短住的模樣。
收拾細軟都有隨行的侍從動手,沈念禾不願坐等裴繼安帶消息回來,想了想,便去同鄭氏說欲要進城一趟。
鄭氏一聽,頓時蠢蠢欲動起來。
她本就是個愛買愛逛的,平日裏但凡有閑工夫,在街上走一天都不嫌腳累,然則隨營的這一個月,整日都窩在車廂裏,實在被困得不行了,忙道“單你一個,人生地不熟的,實在不妥,嬸娘與你同去罷?”
話音未落,已是匆忙挑衣服去了。
鄭氏倒也知道不好引人注意,新換的衣裳樣式、材質俱是不怎麽起眼,頭上的簪子都特地隻用了個桃木製的,順手兜了些小銀珠子進荷包,就催著沈念禾一同往外走。
留守的小官人見是鄭、沈兩個,不但沒有阻攔,還招來兩個小卒,笑著與二人道“畢竟頭一回來,也不識路,正巧謝小將軍留了些人手,便叫他們陪著同去吧?”
此人十分乖覺,調撥的兩個小卒一個是宣城人,在翔慶待了幾載,另一個索性就是翔慶人,一來識路,二來也想著同鄭氏能有話說。
眾人駐軍就在城外不遠處,那翔慶小卒問了問,曉得沈念禾同鄭氏不過想走走看看,便道“咱們這一處是在東門,進去不過三四裏路就有幾個大坊子,不如從這裏走過去,也省得調馬看馬的?”
沈念禾自是無可無不可。
四人一同而行,然則縱然有當地的熟人帶路,還有腰牌,依舊在城門口耽擱了好一陣子,城門的守兵見得鄭氏的口音帶一點點宣州腔調,當即盤了又問,甚至拿著腰牌對比了半天,又去看沈念禾,問她姓名來曆,十分細致,到得最後,才讓二人仔細登了花名冊,又叫另兩個兵卒作保,最後才放得進去。
沈念禾也不著急走,被放通行之後,又站在邊上略等了片刻,數著快有十來批人出入,隻見諸人全數都要做登名記錄,無一例外,守衛森嚴得很。
等到進得城中,亦是五十步一崗,百步一哨,除卻平常巡鋪,另又有兵卒四處巡視,隻是城中百姓卻像是習慣了一般,並不受什麽影響。
領頭的那兵卒解釋道“今日做集,人比往常要多,因沈姑娘特地交代過要低調行事,方才……”
他還待解釋先前被攔在城門口的事情,沈念禾已經笑著道“你做得很是,今日辛苦了。”
一麵說,一麵已是朝前信步而行,果然路上買賣吆喝聲不停,人流如織,貨賣的小攤小鋪也密密麻麻。
她尋了幾個賣米麵油糧,布簪碗簍的問價,複又問了那小卒,果然此時物價比起去年隻貴了不到一成,縱然略有升高,卻也不算厲害。
再往前去坊子當中看人聽戲,無論房中棚外都是人,喝彩聲轟天一般,若非大道上時不時有兵卒奔馬而過,半點也看不出來這是正處戰地的一處州城。
鄭氏隻要有戲聽,有雜耍看,臉上的笑就生了出來,連忙尋了張交椅坐下,這便隨著戲中人物或哭或笑,十分投入。
沈念禾卻不是來聽戲的,隻一同坐了片刻便找了個理由起身讓到門外。
為了不擋著眾人進進出出,她一出得門就躲到角落處,四處環顧,正要中找個坊中人來問話,當此之時,裏頭不知唱到什麽,掌聲震天,經久不息。
沈念禾被吵得腦子疼,忙以手掩耳,側身略站,好容易等到喝彩聲漸歇,正要轉得回來,卻是忽然聽得有人用回紇語道“我從前聽先生同可汗說過,中原人以皇帝為尊,皇帝說一句話,天下人人都要聽從,既如此,有什麽事情直接去找大魏皇帝就是,做什麽還要來翔慶尋那個郭保吉?”
邊上有個人就回他道“皇帝在大魏雖然是萬人之上,可中原人還有一句話,叫做‘強龍不壓地頭蛇’,翔慶軍與我們相接,大魏天子遠在京城,用一句漢話,是為‘鞭長莫及’。”
先前那人又道“可要是郭保吉同意了,最後大魏皇帝不肯答應,豈不是白費功夫?”
“郭保吉是個信人,他既然允諾了就會做到,此人掌兵數十年,還沒有出現過言出不行的,況且上回可汗不是接了線報,說那郭保吉有自立之心,當真如此,倒也不失為一樁好事,此時不過是個翔慶軍土皇帝,以後成了真管事,中原人蠢得很,最要臉麵,寧可吃虧,也不願丟臉的。”
“要是大魏皇帝派兵過來……”
“大魏一朝,又有幾個人能打得過郭保吉?況且此一門在軍中百多年,根深蒂固,郭保吉又有威信,若是兩邊對壘,未必對麵不會繳械投降。”
兩人語速極快,不知是不是以為此處無人能聽得懂回紇語,話說得很是直接。
沈念禾聽得他們說的是回紇語時就覺得十分奇怪,此時抬頭一看,隻見七八步開外,一人鼻梁高挺,眼窩深陷,臉型瘦長,隻一眼就能辨認出來乃是回紇人,再看其人身邊,卻是個四十來歲的中年文士,無論相貌、衣著、舉止,俱是大魏人模樣。
兩人一麵走,一麵說,也不在此處停留,眼見就要進得後坊,然而剛到門邊,那高鼻深眼的青年男子把頭一偏,正正看到站在一旁的沈念禾。
他腳下一頓,竟是就此站住,直到邊上那中年書生將其拉了拉才反應過來似的,上前兩步,本想要說話,門口處隻聽得一陣嘈雜聲,卻是又來了幾個回紇人。
那青年轉頭見得來人,立時就閉了嘴,隻當做自己沒看見沈念禾一樣,匆匆同那中年文士往前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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