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捎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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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棧一樓的大堂裏。
“二叔,你這是什麽意思?”
淩準呆了呆,很是不解的發問道。
“沒什麽意思。”
淩審行懶洋洋的靠在椅背上,如麵餅般翻來側去,力求每一麵都能均勻的曬到太陽。
“我是說,讓你幫我把東西捎回去,可你……”
可他非但沒答應,還一溜煙的跑去吳娘子那裏拍門了,擺明是不想幫自己捎的,而是想讓吳娘子代勞。
這樣,真的很不妥。
“那你倒是說說,究竟是哪裏不妥了?”
淩審行突然就來了精神,坐直了身體,橫眉豎眼道:“難不成你信不過她,覺得這是個貪小便宜的,會昧下你帶來的破爛玩意兒?”
“二叔,你誤會了,我根本就沒有這樣想過。”
淩準頗感無奈的擺手道。
他隻是本能的覺得由她捎回手信的話,很容易讓自己的家人產生某些誤會。秉承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則,還是將東西交與二叔的好。
“況且,再怎麽說,她也是別人家的姑娘,和我們既不沾親也不帶故的,瓜田李下,總得注意避點嫌才是。”
他又委婉的提醒道。
吳娘子正值青春年少,二叔也勉強算得上風華正茂,加之是一道同行,好幾天都宿在同一家客棧裏,甚至連日常的人情來往都可以由她來出麵操持了,這要是落在了旁人的眼中,還不得一個勁的胡亂編排,蜚短流長,繼而壞了她的名聲?
雖說他對吳娘子無感,但也不忍她遭受到這樣的非議。
“避嫌?”
淩審行看著他,嘲諷說道:“我行得端做得正,有什麽好避嫌的,用得著怕誰非議了?”
這話明明是正義凜然的,偏生卻透著股陰陽怪氣的味道,渾不似二叔一貫的作風。
“二叔,你又怎麽了?”
淩準的眉頭擰起。
他估摸著是魏主簿和周伯接連的死讓二叔的心裏不痛快了,卻又沒底氣和立場逮著自己和許二發泄,才會有如此陰陽怪氣的反應。
這樣,也算得上是人之常情。
他可以理解,卻完全不能接受。
在他看來,魏主簿純屬是自作孽不可活,周伯則是多行不義必自斃,所以死了也沒什麽好惋惜的,即便二叔曾和他們有過不錯的交情,那也頂多是為之歎息兩句,頹喪幾天就夠意思了,至於給活著的人甩臉子、發脾氣麽?
真是本末倒置。
“沒怎麽。”
淩審行隻消打量了一眼他的神色,就知道他壓根什麽也不懂,卻也懶得解釋,隻不耐煩的揮了揮手,目光轉向了那道穿過走廊,嫋嫋行來的身影,“好了,吳娘子下來了,你有話就跟她說去。老子要午睡了,別來煩我。”
說著便站起身來,大步流星的離去。
“淩二叔。”
在即將和淩審行擦肩而過時,吳玉姬的嘴角往上翹著,帶起一抹甜美的笑意,向他施了一禮,喚道。
“嗯。”
淩審行停步,極為冷淡的應了聲。
他是對許含章沒有多少好感。
哪怕他明白很多事不能全怪在她的頭上,但心裏還是多多少少的有著疙瘩的,敵意倒談不上,但好感絕對是欠奉的。
而對吳娘子,他就更沒有好感了。
那天周伯一死,這人就喜滋滋的、神神秘秘的躲進了房裏,估計是一門心思的去練習什麽術法了,之後更是連為周伯上柱香,盡一下師徒之誼的事情都沒想起來,著實是有些沒良心。
“您不和淩家阿兄再多坐會兒了?”
吳玉姬含著笑,繼續問道。
“不了。”
淩審行沒有配合她寒暄下去的興致,隻一扭頭,冷著臉離去了。
看來這個小娘子不止是沒良心,還特別愛逮著機會表現。
今日一瞧見他的侄兒來了,便一改前幾天對自己愛搭不理的做派,主動在人來人往的走廊上叫住了他,又是打招呼又是送關懷的,生怕不能突顯出她禮貌懂事的那一麵來。
“淩二叔,待會兒我會讓夥計給您送茶點上來的。”
吳玉姬顯然是沒料到他的態度會這麽硬邦邦的,不近人情,眼中不由閃過了一絲惱怒,旋即又收斂了起來,笑靨如花道。
然後,她矜持的轉過身,搖曳生姿的向大堂裏走去。
此時的大堂裏隻坐著幾桌客人,十分的安靜。
她清脆的腳步聲甫一響起,便吸引了好幾個人的注意力。
於是他們紛紛漫不經心的抬起頭,朝她看過來,剛要移開視線,就傻愣愣的怔住了,隨後瞪大了眼睛,滿臉皆是不加掩飾的驚豔之色。
其實她的眉,她的眼,她的口鼻,隻是尋常程度的好看罷了。而她的腰肢也沒怎麽刻意的扭動,目光也沒有如絲般牽出,四處去撩惹誰。但配上她出眾的氣質,再加上那厚實的冬衣也無法掩蓋住的婀娜身段,便無端端的生出令人心癢難耐的風情來。
待要細看,她卻已經迅速的低下頭走開,隻肯讓人窺見一截雪白纖細,令人遐想萬分的脖頸。
“淩家阿兄。”
而後,她就如一枝挺拔清新的小荷,清雅柔曼,亭亭立在了淩準的麵前,一副任君采擷和欣賞的模樣,令得先前偷偷打量她的那幾人羨慕不已。
“吳娘子,坐。”
淩準卻是個眼拙的,不久前連梨花釵和梅花釵都能認錯,遑論是察覺到對方的氣質所呈現出的細微的變化了。
所以他絲毫沒有流露出或驚豔或癡迷的神情,而是淡定如常的招呼道。
“哦……”
吳玉姬秀眉微蹙,心中盈滿了失望和愕然的情緒,同時暗暗的自我安慰道:興許淩家的男子都是這般粗枝大葉的,他二叔方才經過時,不也是沒有被自己驚豔到麽?
“有件事,可能要麻煩你一下。”
淩準則暗暗的歎息著,心知讓二叔幫著捎帶手信是無望的了,隻得黯然放棄,退而求其次,找上了他最不想找的吳娘子。
“要捎帶的,都放在這裏了。”
他也不說廢話,直接將一堆首飾匣子盡數推到她的麵前,言簡意賅的說出來意,並表示她若是有喜歡的,都可以隨便挑,用不著等淩端挑剩了才來將就。
“淩端若是問起,你就說,是她嫂子給她的見麵禮。”
然後,他不知是哪根筋搭錯了,居然腦子一熱,畫蛇添足的加了這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