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堵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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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以,你就少操點心,不要多管閑事、自作多情了。

    這句話,崔異並未說出口。

    但許含章仍是從他的眼角眉梢中精確的領會到了,不由憋屈萬分,卻又不好發作,隻得側過身去,懶得再理會他。

    “你的衣帶掃到炭盆裏了。”

    崔異絲毫沒有做一個友愛大度的兄長的覺悟,而是懶洋洋的靠在了車墊上,慢悠悠的道。

    真是……

    都一把年紀了,還有心思玩這種幼稚低級的戰術。

    於是許含章更不想搭理他了。

    “快燒起來了。”

    崔異的語速仍是慢悠悠的,繼續說道。

    到底有完沒完?

    許含章冷著臉,愈發不想理會他。

    “焦了。”

    崔異不慌不忙的直起身,言簡意賅道。

    話音未落,就有一股焦糊的味道在馬車中彌漫開來,一陣緊似一陣的往許含章的鼻子裏鑽。

    “……”

    許含章霍然起身,腦袋‘砰’的撞在了廂頂上,發出一聲巨響。

    她顧不上呼痛,而是立即將仍在冒煙的衣帶從炭火熊熊的銅盆裏拯救出來,然後擲在地上,用腳連著跺了好幾下,才勉強將衣帶上呈燎原之勢的火苗踩滅了。

    片刻後。

    崔異毫無形象的癱倒在了車墊上,放聲大笑。

    許含章則長籲了一口氣,望著焦黑破洞的衣帶,無語凝噎。

    “家主,二娘子。”

    外麵的車壁被人輕輕的叩了叩。

    婢女們手捧衣衫、點心,端著剛生起火的新炭盆,個個都露出了如出一轍的見鬼的表情,沒人敢上前掀起車簾,主動往裏頭遞東西。

    因為,崔異的大笑聲委實是太罕有,太驚悚了……

    盡管這笑聲一點也不刺耳,甚至還算得上動聽,但她們仍是不約而同的想到了一句俗語——不怕夜貓子叫,就怕夜貓子笑……

    “拿進來吧。”

    好在二娘子沒讓她們為難,立刻就打起了簾子,神情平靜的開口道。

    婢女們如獲大赦,忙不迭的踏上車轅,將東西一一放了進去,接著頭也不抬的跳下了馬車,自始至終,都不敢直視仍在開懷大笑的崔異一眼。

    “這分明就是給我準備的。”

    許含章打量著婢女們拿來的兩套作為備用的衣衫,沒好氣的瞪了崔異一眼,“那你怎麽說她們是給你拿衣服?”

    真是口是心非,嘴賤心黑……

    “興許是拿錯了吧。”

    崔異本來已漸漸止住了笑意,但見著她如此較真而氣鼓鼓的神態,不禁又笑得倒在了墊子上,幾乎要直不起腰來。

    “你能不能正經一點!”

    許含章簡直是出離憤怒了,馬上打開了一個刻鎏金雙勝紋的楠木盒子,順手取出裏頭的點心,直直的往崔異的懷裏扔去,“還不快吃點東西,好堵住你的臭嘴!”

    “哎呀,二娘子,你真是不懂事啊……”

    外麵忽然傳來了鄭元郎的聲音,他似是正撅著嘴,故聽上去有些含糊變調,“想要堵住一個男人的嘴,最好是唔、唔唔……阿四,你找死啊!這是誰的汗巾,趕緊拿開!”

    “我覺著你的嘴很大,所以要堵住你這樣的男人的嘴,就得換寬一點的汗巾才行。”

    青衣男子的目光掃過了一旁用來擦車的抹布,麵露遺憾道。

    “我說的是這個嗎?”

    鄭元郎痛苦的接受了這個突如其來的意外,解釋道:“我要說的是……算了……說了你也不懂。”

    “我懂。”

    車廂裏驀地傳來了許含章冷冰冰的聲音。

    數月前,酒肆中。

    “快來堵我的嘴啊,來啊,來啊!快來啊!”

    當時的鄭元郎曾惡作劇的撅著嘴,一麵死不要臉的喊著話,一麵拚命的往她的婢女麵前湊,端的是無恥無賴又下流。

    而現在,他居然把這個玩笑開到她和崔異的身上了,真是不合時宜、喪盡天良、沒有人倫、不講道德……

    “你究竟懂了什麽?”

    崔異卻是生起了好奇心,頓時往她麵前挪去,問道。

    “你離我遠點!”

    許含章剛一回頭,便猝不及防的對上了他那張近在咫尺的臉孔,還險些和他的鼻尖直接碰上了,不禁驚得心頭咯噔了兩下,隨後氣急敗壞道。

    “哦?”

    崔異不以為杵,反而若有所思的一笑,“不過,我懂了。”

    “你究竟又懂了什麽?!”

    許含章已顧不得維持自己在人前木然而從容的形象了,高聲質問道。

    “你是不是想色厲內荏的吼一通,然後就能堵住我的嘴,堵得我說不出話來?”

    崔異的表情竟是十分的認真,似是經過了十二分的深思熟慮,才說出了這種萬分篤定的推測來。

    “你要這麽想,那我也沒辦法。”

    許含章徹底放棄了和他溝通的打算,側過身去,攏了攏新換的衣帶,做閉目養神狀。

    “喂!”

    “衣帶又掉炭盆裏了。”

    “衣角也掉進去了。”

    “頭發也掉進去了。”

    崔異壓根就沒有消停下來的意思,仍不斷的騷擾著她。

    許含章強行壓抑住心中的煩躁,將眼睛和嘴巴閉得死緊,做木頭狀。

    “我真的沒誆你。”

    那頭的崔異語氣忽地變得無比焦急。

    然後,一股熟悉的焦糊味飄了起來,再度竄進了許含章的鼻端。

    不是吧?

    自己怎麽就這麽倒黴呢?

    許含章心內叫苦連天,忙不迭的坐直了身體,眼睛睜開,往炭盆裏望去。

    裏頭果然燒著了一條衣帶。

    但不是她新換的這條,而是先前燒壞的那條。

    衣帶的一頭搭在了燒得發紅的炭火上,正屢屢不絕的冒著黑煙,而另一頭正被崔異漫不經心的捏在手中,如釣魚般悠哉的操縱著它,上上下下,左左右右,前前後後……

    “你看,的確是真的燒著了,我並沒有誆你。”

    崔異獻寶似的將衣帶往她近前晃了晃,露出了一個無比真誠的笑容。

    他笑起來的樣子其實是極好看的,眉眼舒展如畫,神情裏帶著一點點的慵懶,一絲絲的不羈,足以迷惑到大堆不諳世事的少女。

    可惜在他麵前的這位,是一個閱曆頗豐,久經考驗的老油條。

    “燒你個頭!”

    麵對著他這般惑人而鮮潤的笑意,許含章不為所動,而是驟然發狠,將盒子裏的點心全數取出,一股腦塞進了他的嘴裏。

    “這下總能堵住你的嘴了!”

    她凶神惡煞的撂下了一句狠話,之後便遠遠的坐到了角落,發誓在下車前是絕不會再和他打交道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