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七章 據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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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咳咳!”

    這下輪到鄭元郎真的嗆咳了起來,直嗆得氣管受阻,直憋得滿麵通紅,“你、你……虧你長得這麽矜持,結果骨子裏卻是個這麽奔放的!”

    啊?”

    許含章不懂他為何會有這麽大的反應,愕然道:“虧你長得這麽奔放,結果骨子裏卻是個這麽矜持的?”

    嫁娶、成家、生子,本就是再正常不過的事,在道德和人倫上都能站得住腳,怎麽他卻看得跟洪水猛獸一樣的,避之不及?

    他有這麽純潔、這麽無暇、這麽不容褻瀆嗎?

    沒有。

    在她的記憶裏,他一直就是個作風糜爛的浪子,而且在某方麵頗有見多識廣的氣度,想必春宮圖也比她看得多,既漲了知識,又漲了姿勢……

    停停停!”

    鄭元郎幾乎想喊非禮了,“你別跟我說這個,不合適!”

    哦……”

    許含章很配合的住口,改為一派溫婉的架勢,無比慈愛的凝視著他。

    我們還是說正事吧。”

    鄭元郎長出了一口氣,用痛心疾首的眼神瞪過去,“你的生辰,是真的不打算和十一郎一起過了?”

    那一天,難道很重要,很有紀念意義麽?”

    許含章露出了疑惑的神色,真心實意的求教道:“我每天都出去瞧他,這難道還不夠意思麽?非得在生辰那天出去,才能顯得很有意思?”

    她真的不是要故意和誰抬杠。

    生辰,本就是一件平平淡淡的事,至於這樣上綱上線嗎?

    你覺得,這一天其實和平時也差不多?”

    鄭元郎終於聽出了不對味的地方,一時啞然。

    要知道他的那些露水紅顏,隻要逢著生辰,那必然是重視的不得了,珠寶和好料子都是少不了的,還得準備幾首不重樣的情詩,找一處很有情調的湖心小築,點上一屋子的蠟燭,撒上一地的花瓣,然後拉上帳子……

    可她的樣子,擺明了是一直都過得很糙,以至於習以為常了,將最重要的日子都看得不重要了,更欠缺了所謂的儀式感,說不定那天隻要一個人喝一碗麵糊糊,就能歡天喜地的應付了過去,從不會去想旁的事,奢求旁的好處。

    她,以前到底是怎麽過的?

    這麽個活色生香的佳人,居然自暴自棄至此,少有人憐惜……

    這,真是……造化弄人啊。

    念及於此,他一邊悵然的感傷著,一邊卻打了個冷戰。

    自己的這種想法,也太膈應人了,太娘娘腔了……

    難不成,真是被她打傻了?

    你怎麽了?”

    許含章不明所以,隻瞧著他裸露在外的脖頸起了一層雞皮疙瘩,加之他的人又在打冷戰,便故作關心的說,“天可憐見的,你為何會冷成這樣啊?要知道春天早就來了,你怎麽就……嘖嘖。”

    竟是模仿起了他的腔調。

    然後,她雙腿稍一使力,夾緊了馬腹。

    桃花馬懶洋洋的噴了個響鼻,似是對鄭元郎表示了不屑,然後便馱著她,慢悠悠的往前方去了。

    你說誰春天來了?你罵誰呢?”

    等一人一馬都走出了老遠,鄭元郎才回過味來,惱羞成怒的剜著她窈窕的背影,咬牙切齒道:“老子又不是那發、發春的野貓子,哪來的什麽春天……”

    許含章嘴角微彎,將頭揚得很高,一副神氣活現的模樣。

    同時,她的心裏開始思忖起一個問題來——生辰,真的很重要,真的該和淩準一起過才對麽?

    如果真的是這樣,那她就得給崔異潑一盆冷水,不去馬球場湊熱鬧了。

    她這般出爾反爾,崔異一定會使小性子,一定會衝她甩臉子。

    說不定,他還會搬出‘我死給你看’的老調,來撒潑一把。

    哼,你敢不陪著人家,人家就要死給你看,嚶嚶嚶……”

    這樣的畫麵,讓許含章頓覺一陣惡寒。

    但是……

    如果她為了堵住崔異的嘴,便繼續按原計劃走下去,進而冷落了淩準,那他萬一覺得空虛寂寞冷了,該怎麽辦?

    他會不會一怒之下,為了吳娘子就勇闖天涯去了?

    他會不會一氣之下,就跑到平康坊勾三搭四去了?

    許含章隻覺天邊有一團碩大無朋的綠雲正不懷好意的飄來。

    要不,我先和他去看馬球,然後再去找十一?”

    她抱著馬頭,沉思了半晌,想出一個折中的方案。

    這樣,就能把兩邊都兼顧到了。

    俗說齊人有女,二人求之。東家子醜而富,西家子好而貧。父母疑不能決,問其女,定所欲適……女便兩袒,怪問其故。雲:‘欲東家食,西家宿。’”

    明明是一個很妥帖,很有人情味的做法,卻讓她鬼使神差的想起了某個毫不相幹的故事——據說,齊國有戶人家的女兒,遇到了兩個郎君的求娶。東家的郎君長得極醜,但是很富裕;西家的郎君長得很俊美,但是卻很窮。她的爹娘大為猶豫,一時決定不了,便跑去詢問女兒,想知道她覺得哪一個更合適,且為了照顧她含羞的心情,就暗示如果難於啟齒,不好意思明說的話,就可以捋起袖子,露出左邊或右邊的一隻胳膊來暗示。豈料女兒卻刷的露出了兩隻胳膊,讓爹娘大感奇怪,問之,答想在東家吃飽飯,在西家睡好覺。

    自己的所作所為,以及自己的思想境界,應該和這個齊人之女是有不同的吧?

    許含章扶額,做愁眉苦臉狀,陷入了沉思。

    而在升平坊裏,淩準也正以相同的表情扶著額,沉默不語。

    從一開始,你的想法就錯得很離譜。因為,那個根本就不是草。”

    在他的對麵,坐著鬢發染霜,明顯老了一大截的淩審行,“我給你打個比方得了,你家是開醫館的,那有沒有進過蟲草的貨?就是那種在冬日裏死翹了,來年被周圍長出的菌絲給包裹住了屍體的東西。據說,吃了它能延年益壽、滋陰補陽、美容養顏、強身健體……反正翻來覆去的,也就這些藥效了。而那株草,其實在大致上和它很接近,看著是一紅一綠的葉片,有脈絡有紋理,其實,那不是葉片,是它的雙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