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胰子

字數:4939   加入書籤

A+A-




    打吧!

    他就是個下賤的玩意兒!

    打他!

    打殘了,打死了,都沒有關係!

    耳邊聽著極富煽動力的說辭,腦海裏想著昨夜那屈辱的一幕,吳玉姬的眼中登時閃過一絲戾氣,下意識的揮起長鞭,向著他打了下去。

    清脆的抽打聲過後,一條觸目驚心的紅痕便貫穿了男子俊美的麵龐,皮開肉綻。

    片刻後,又是一記脆響。

    男子唇角開裂,鮮血迸流,兩顆血淋淋的牙齒裹著一口濃痰,黏糊糊的掉落在了地上。

    接著,鞭梢落在了他的胸腹上。

    帶血的鞭痕就這樣一道緊挨著一道的落下,直到整個上身都沒有一塊好肉時,吳玉姬才將鞭梢轉換了方向,朝著他的大腿根,用力抽了下去!

    仿佛隻要將他作踐到泥裏去,踩得他永世不得翻身,就能抹除掉他留在自己身上的涎水和吻痕,洗清自己精神上的恥辱。

    啊!”

    男子的喉嚨裏發出了一聲淒厲的慘嚎,竭力將身形偏過,堪堪躲過了這陰毒的一擊。

    這個蠢女人,也忒惡毒了點!

    那些女子雖是把陣勢弄得很大,把他的傷口也弄得很駭人,但下手是講究章法的,絕不會真正的傷到了他的筋骨,讓他失去了基本的行動能力,再不能繼續為眾人做牛做馬。

    可她就不一樣了。

    從一開始,她的力道就粗蠻得過分,是真的想要他死,想把他劈成兩截!

    而現在,她不僅是想要他死,還想讓他做不了男人!

    真是個臭女表子!

    他努力的扭轉頭來,惡狠狠的瞪了她一眼。

    這個下賤的東西,居然敢瞪她?

    吳玉姬方才那一擊落空,心裏本來就惱火得厲害,見狀更是怒不可遏,索性將鞭梢刁鑽的一轉向,抽在了他的眼睛上。

    其實,她的用意並沒有多歹毒,隻不過是麵子上下不來,便想狠狠的給他一個教訓,豈料鞭子上那些尖銳的倒刺恰好迎風勾出,一遇著他怒瞪的雙目,竟是硬生生將他右眼的眼珠勾了出來!

    啊!”

    這回發出慘嚎聲的人換成了吳玉姬。

    她隻看了下他那鮮血淋漓的眼眶,再看了下那顆在腳下滴溜溜打轉的眼珠,便兩腿一軟,利索的昏了過去。

    哎呀,這可怎生是好啊?還不趕緊把最好的草藥拿來,給他敷上!”

    黑裙女子露出了一個古怪的笑容,命人將男子帶下去救治了。

    至於她,就抬回棚子裏擱著吧。”

    然後,黑裙女子極淡漠的掃了吳玉姬一眼,雲淡風輕的說道。

    那個東西,也拿到棚子裏去。”

    餘下的人正要領命行事,就見紅裙搖曳的阿嬰從樹枝上輕盈的躍下,似笑非笑的開口。

    周遭頓時安靜了下來。

    沉默。

    死一樣的沉默。

    現在嗎?”

    不知過了多久,黑裙女子才回過神來,低聲道。

    阿嬰隻微微點頭。

    約莫是一炷香的工夫。

    一個造型古樸的桃木箱被眾人小心翼翼的抬出,輕輕的放在了吳玉姬的床前。

    箱子上,貼滿了朱砂畫的紙符。

    一股濃烈的焦臭味,正順著箱子的縫隙,不斷往外鑽去。

    ……

    ……

    馬場上。

    聽說,你昨夜又做噩夢了?”

    崔異打馬上前,慢悠悠的跟許含章並排而行,問道。

    許含章都不需要刻意去追問,便知道定是鬆煙給他透露的,於是一邊感慨著太機靈、太有眼色的婢女是不好消受的,一邊幹巴巴的苦笑了一聲,算是默認。

    這次的夢,又是什麽?”

    他可不像鬆煙那樣好打發,一句‘沒什麽’就能搪塞過去。

    是……一個人頭。”

    許含章緊抿著唇,和他對視了半晌,最終無奈的敗下陣來,答道。

    但就在這個節骨眼上,她居然鬼使神差的隱去了燒焦的細節。

    也許,是因為這個細節看起來並不重要。

    也許,是基於某些她也不知道的原因。

    是誰的頭?”

    我不知道……但是,我覺得很恐懼,很絕望……我想,那顆頭顱的主人,一定很……”

    既然一時半會兒也想不出個所以然來,那就不要去想了。”

    話是這麽說,沒錯……但……”

    幾個鋪子都已經開張了,就設在東市裏。”

    這麽快?”

    生意還不錯,你要不要過去看看?”

    我……”

    看完了,不如再去升平坊轉轉?讓鄭元郎在後頭跟著。”

    好……”

    說話間,有幾個護衛正衝著兩人的方向飛奔而來,很快就來到了崔異的跟前,卻不急著說事,而是特意回過頭來,望了許含章一眼。

    快去吧。”

    崔異也望著她,說道。

    這是有正事要談了。

    許含章立刻會意的撥轉了馬頭,往馬廄處行去。

    而鄭元郎長身玉立,正閑閑的等在那裏。

    他今日似是精心拾掇了一番,將頭發打理得一絲不亂,衣服上一個褶子都沒有,就連身上都彌漫著一股淡淡的皂香,隨風飄散開來,本應是十分的好聞,但混合著草料和馬糞的味道,就顯得很是別扭了。

    饒是許含章心裏有事,在瞧見他的模樣後,也不禁啞然失笑——這人打扮成這樣,是想在眾馬麵前賣弄風流麽?

    不過,看在他光顧了鋪子的生意的份上,她很有人情味的保持了緘默,沒有將這句話說出口。

    他身上那股皂味,明顯是被她改良過的胰子才能有的。

    誒,我想到了一個配方,你看值不值五百兩?”

    從府裏出來,鄭元郎格外騷包的晃了晃自己的寬幅大袖,努力將清香的皂味往她的麵前扇去。

    哦?”

    許含章歪過頭,耐心的看著他,靜候下文。

    你這個是可以加藥材進去的,對吧?”

    被她這麽專注而認真的凝視著,他突然覺得自己的一顆心在胸腔裏蹦躂得很厲害,連忙深吸了一口氣,這才平靜下來。

    對。”

    許含章應道。

    我看鋪子裏賣的那些香藥胰子,添加的大都是沉香、鍾乳粉、檀香一類的東西,好是好,但貌似隻適合小娘子用。依我之間,是不是可以加點雄黃粉進去,正好能解毒驅蟲,挺適合出城打獵用的。而且氣味也不至於香得太過,好讓十一郎這種糙漢也能毫無障礙的用上。”

    鄭元郎悄然緩了一口氣,將事先想好的說辭用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