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6.身在何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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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為防盜章, 看到這個小天使們不要驚慌,過48小時就會替換噠  屋外天陰欲雪。小丫鬟推開門口厚重猩紅氈簾子的時候,外麵有一絲雪光極亮的射了進來。

    李惟元就是逆著這道亮光走進來的。

    十三歲的少年雖然身形削瘦單薄,但個子卻已很高。腰背也挺的極直, 大雪中依然筆直的青竹一般。

    雖還年幼,但他身上那股睥睨眾人的氣場已初現端倪。

    李令婉看著他,心中忽然就有幾分自得起來。

    哎呀, 這是我寫出來的人物呢。超有成就感有木有。

    不過隨後當丫鬟放下了簾子,光亮頓消,她就看到少年如冰如刀的目光正在看著她。

    靠,這就是我寫的人物!搞不好將來我還要被我寫出來的這個人物給弄死呢。

    心中自得的感覺瞬間消失。李令婉撇了撇嘴角, 別過了頭去, 不再看李惟元。心中卻還在想著,現在的李惟元終歸還是嫩了點, 還遠沒有達到自己後麵給他所描述的那樣,內心陰暗扭曲, 麵上瞧著卻是溫文爾雅。他的那份偽裝, 連世上最頂級的變色龍都比不上的。

    略有失望。

    而李惟元早眼尖的將李令婉麵上的所有變化都收在了眼中,但他麵上卻也沒有顯出什麽來,隻是垂著手,斂著眉眼,恭敬的對著楊氏說道:“孫兒給祖母請安。”

    周氏請安的時候楊氏是輕哼了一聲, 沒有說話, 當時李令婉在一旁已是很替周氏尷尬了一陣子, 但是現下,李令婉卻覺得,原來楊氏那樣已經不算很令人尷尬的了。

    因著聽到李惟元的請安之後,就聽得楊氏冷冷的聲音隨即響起:“我老婆子可不敢受你的安。隻怕你不來給我請安我還能多活兩年呢。”

    當年李惟元出生之時李老太爺毫無征兆的就死了,楊氏心中一直都記恨得這事,就算這麽多年過去了她依然還不能釋懷。

    楊氏對李惟元的態度既然如此,其他的人自然是再沒有什麽顧忌的了,紛紛的出言奚落起他來。

    大廳的窗子和槅扇上糊了雪白的高麗紙,外麵的雪光透了進來。李令婉就著這些雪光的亮,看著屋子裏的其他人都是錦衣華服,獨有李惟元衣著寒酸,穿的還是昨日她看到的那件薄薄的洗得都已經發白的藍布直裰。腳上穿的鞋也還是昨日她看到的那雙布鞋。

    想來今日雪路更加難行,鞋幫子上都是雪和泥,濕濕的。進了屋子裏之後,因著屋子裏攏了火盆的緣故,那鞋幫子上的雪都化了,於是他所站立的地方便有一小灘的水跡。而先前他走過的地方,暗青色的水磨磚上也都是和著泥的濕腳印子。

    就聽得李惟淩在笑著問她:“大哥,你這是剛從水裏爬出來的麽?”

    李令嬌聞言就拍手笑道:“依我看大哥並不是從水裏爬出來的,而是從泥地裏打了個滾來的。不然哪裏能走一步路,地上就滿是泥印子呢。”

    一屋子的人隻說李令嬌天真無邪,都笑了起來。而在這些哄笑聲中,李惟元麵上的表情淡淡的。

    他現下是沒有能力在這些人麵前表達出自己的喜怒的。

    李令婉眼中看著這樣的李惟元,耳中聽著眾人的那些話,忽然就覺得心中很愧疚。

    造成李惟元現下這般淒慘悲涼的正是她這個所謂的‘造物主’啊。

    李令婉覺得心中很難受。她不想再聽到眾人這樣奚落李惟元的話,於是她便轉頭,拉了拉楊氏的衣袖子,輕聲的說著:“祖母,我餓了。”

    每個月初一、十五這兩日眾人過來請安之後是要留下來同楊氏一同用膳的。

    當下楊氏聽得李令婉這樣說,便對站在一旁的雙紅說著:“三姑娘餓了,傳飯吧。”

    既然要傳飯了,眾人自然也就不再去嘲笑奚落李惟元了。

    西偏廳裏有一張大圓桌子,眾人都在那裏用膳。

    當下眾人都起身往西偏廳走,獨有李惟元一個人還靜靜的站在大廳正中。

    雖然他每個月的初一和十五都會來向楊氏請安,但是楊氏從來沒有留過他用早膳,都是等他請完安之後就讓他離開。他心中隻以為今日也定然是會如此。隻是現下楊氏還沒有開口讓他走,他並不好貿然的就走。

    他就垂頭盯著自己的腳尖,眉宇間漠然的等著楊氏開口讓他離開。

    其實他也很想離開。這裏麵的人彼此都是家人,但在他們的眼裏他不是他們的家人,而在他的眼裏,他們也不是他的家人。

    楊氏此時正被李令婉扶著胳膊往西偏廳走,一回頭看到李惟元,她正待要開口讓他離開,但忽然又想起李令婉先前說過他救了她之類的話。

    於是她就淡淡的說道:“我聽你三妹妹說,前兒她摔倒的時候多虧你給她在頭上紮了塊手帕子,才沒讓她流血過多,最後她才能救了回來。念在你心中畢竟有你三妹妹的份上,你今兒也留下來一塊兒用早膳吧。”

    李惟元猛然的就抬頭看向李令婉,眼中滿是震驚和不可置信。

    明明那日是他伸手推了她,欲置她於死地的。他先時還想著她今兒必然會過來向老太太告他的狀,但是沒想到她竟然會跟老太太說是他救了她。

    她為什麽要這樣說?她心中到底在想什麽?她又到底想要做什麽?

    對此李令婉表示,我是在討好你啊你沒發現?我隻是不想年輕輕輕的就被你弄死,就想好好的活到老死的那一天而已。所以拜托你別用這樣瘮人的目光看著我了,我他媽的腿都要軟了。

    李令婉收回與李惟元對視的目光,低下頭去看楊氏褙子上的縷金菊花紋。

    而李惟元這時已將眼中所有的震驚和不可置信之色都斂了下去,眉宇間複又恢複了以往一貫的漠然,垂頭恭順的說著:“謝祖母賞飯。”

    眾人都沒想到今兒楊氏會留了李惟元下來用膳。

    他平素原就深居簡出,又身著寒酸,瞧著也是個冷漠狠厲的人,所以沒有人願意同他坐在一處。最後沒有法子,李令婉就坐了他的身邊。

    坐在原書中第一凶殘的未來奸臣,而且還是將來注定會搞死自己的人身邊,李令婉覺得連呼到肺裏的空氣都帶著恐懼的成分。

    她拿著筷子的手都在發著顫。

    若認真說起來,這可是她和李惟元的第一次親密接觸呢。

    圓桌上的膳食很豐盛,琳琳朗朗的擺了一桌子。

    有雞絲粥,杏仁茶,麻醬燒餅,蘿卜絲餅,糖包、糖餅,軟香糕之類的稀粥糕點,也有鹵鴨肝、鹵雞脯,素火腿之類的下粥菜。

    雖然大家族裏講究的是食不言,但都是半大的孩子,且多數都是驕縱的主兒,所以吃飯的時候免不了的就會頤指氣使的使喚著丫鬟們:“給我盛碗粥。”“給我倒杯杏仁茶。”“給我夾塊火腿。”之類的。

    李令婉都想給他們跪。

    諸如盛碗粥,倒杯杏仁茶這樣的要求就算了,尚且可以體諒,可是給我夾塊軟香糕,火腿這樣的要求,你們手裏的筷子是擺設啊?怎麽不幹脆要求丫鬟替你們將這頓早飯給吃了啊?

    不過就算她心中再腹誹,麵上也不能真的說出來,也隻有默默的扒拉自己碗裏的雞絲粥而已。

    眼角餘光卻看到了李惟元。

    他很安靜的在吃著自己碗裏的雞絲粥,沒有叫過丫鬟給自己盛粥或倒杏仁茶,也沒有伸筷子夾過糕點或菜。他隻是那樣極其安靜的,自帶疏離冷漠氣場的坐在那裏吃他碗裏的粥。仿似他就永遠都隻是這樣一個人一般,再沒有人會關心他,憐惜他,愛護他。

    李令婉看著這樣的李惟元,忽然就覺得心裏有點心疼。

    於是她想了想,就伸筷子夾了一個糖包放在了他麵前那隻裏外靠花的白瓷小碟子裏。

    李惟元看到了,轉過頭看她。

    目光平靜,不辨喜怒。

    這樣近距離的李惟元......

    李令婉腦子裏瞬間就想起了書中描寫的原身悲慘的下場。

    冬至。大雪。破廟裏站著的目光冰冷陰狠的男人。倒在地上哀嚎的原主。

    李令婉覺得心裏有點發慌。

    李惟元這三個字現下都已經成為她的噩夢了。但是她又不得不竭盡全力的去討好他。因為她想活著,不想死。尤其不想那樣悲慘的死。

    於是她努力的平息了一下心裏的恐慌,麵上對著李惟元幹巴巴的笑:“大哥,你來嚐嚐看,這個糖包很好吃的。”

    扯謊!

    李惟元在心裏默默的下了這個結論。

    雖然他自打坐在這張桌旁就一直在沉默的吃著自己碗裏的雞絲粥,但他還是一直悄悄的注意著其他人都在吃些什麽。

    李令婉她吃了一碗雞絲粥,喝了一杯杏仁茶,又吃了一塊麻醬燒餅,一塊軟香糕,夾了兩筷子鹵鴨肝,四筷子素火腿,又吃了一塊桂花糖藕,卻唯獨沒有吃過這糖包。所以她怎麽知道這糖包很好吃?可見她就是在撒謊。

    但她為什麽要撒這個謊?她忽然這樣的對他好到底是為什麽?而且她看起來明明就很害怕自己,不然也不至於剛剛她麵上的笑看起來是那樣的生硬。可就算這樣她為什麽還要對他這樣的好?

    李惟元心中瞬息萬變。

    然後他也沒有說什麽,但也沒有理會李令婉,隻是又轉過頭,繼續沉默的吃著他碗裏的雞絲粥。

    而直至一頓早飯結束,他始終都沒有去動他麵前小碟子裏李令婉夾給他的那隻糖包。

    一頓早飯吃的李令婉覺得自己都快要有心髒病了。

    等從世安堂回到她的怡和院之後,李令婉就跟一灘爛泥一樣攤在了臨窗的木榻上,半天都不想動彈一下。

    她覺得李惟元應該是修煉了金鍾罩外加鐵布衫,他媽的簡直就是罡氣護體刀槍不入,壓根就是她用什麽法子都討好不了的。

    但就算是再難討好那也得討好啊,不然她就隻有死路一條了。

    李令婉長長的歎了一口氣,然後轉過身子側躺著,右手枕在腦袋下麵,蹙著眉在想後麵該怎麽辦的事。

    然後還真教她想到了一個法子。

    先前在世安堂的時候李惟元不是衣著寒酸嘛。特別是他腳上的那雙布鞋,瞧著都濕了。可是旁人這樣下雪的天至少都是有一雙靴子的,這樣在外麵行走的時候才不至於雪水會浸濕腳。

    而且她曉得李惟元雖然沒說,脊背一直挺得筆直,麵上也並沒有露出什麽乞乞縮縮的樣,可他定然還是冷的。

    吃飯的時候她坐在他旁邊,可是瞧見了他的一雙手凍得跟胡蘿卜一樣的紅呢。

    都說雪中送炭嘛,那她就幹脆送他一件上好的棉襖和一雙靴子好了。

    李令婉心中這樣想著,便起身爬了起來坐好,開口叫小扇過來:“我記著你好像有個哥哥在二門外專管伺候少爺們出門?”

    小扇點了點頭:“這是奴婢的二哥。”

    那就好辦了。

    這樣大雪的冷天,想必府裏的這幾個少爺也是不會出門的。那小扇的二哥便是閑在那裏,就托他去外麵的成衣店裏買一件上好的棉襖和一雙靴子就成了。

    於是李令婉就吩咐著小扇:“你這樣,現下想法子去打探一下大少爺的身高和鞋碼大小,然後回來告訴我。我想讓你的二哥幫忙,去外麵的成衣鋪子裏買一件棉襖和一雙靴子。”

    小扇應下了。但還是遲疑著問了一句:“姑娘這是要給大少爺買棉襖和靴子?”

    李令婉點頭:“是啊。”

    小扇麵上有不解的神情。她躊躇了一會,但片刻之後還是問出了心中的疑問:“隻是姑娘,您以往最是瞧不上大少爺的,而且大少爺對著您也都是冷著一張臉,不說說話了,便是連正眼都不瞧您一眼,可您現下卻要給他買棉襖和靴子?”

    小扇覺得她家姑娘的腦子是不是前兩日被石頭給撞壞了啊?

    李令婉也曉得小扇心中的疑惑。畢竟她這前後對李惟元的態度差別也太大了。

    可是沒有關係,理由她早就已經想好了。

    “因為前兒我腦袋磕到石頭上的時候,是大哥他救了我啊。那時候我才曉得,甭管以往再怎樣,我和他畢竟都是嫡親的堂兄妹,我就應當對他好的。”

    李令婉這句話說的理直氣壯。反正說前兒是李惟元救了她的這個謊已經在老太太那裏撒下了,往後旁人再疑心她為什麽忽然對李惟元這樣的好,她就用這個理由。

    這件事老太太都是認證過的喲,那誰還敢質疑?也算是堵了悠悠眾口,省得她往後再費心找什麽其他靠譜的理由了。

    小扇麵上恍然大悟的神色:“沒想到大少爺麵上瞧著陰冷不好接近,但其實內裏還是個心地頂好的人呢。”

    說完她對著李令婉行了個禮,轉身就去打探李令婉交代的事去了。

    小丫鬟之間自然是有她們的門道,不到半日的功夫小扇就回來了,細細的將她打探來的信息告訴了李令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