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歡歡像是一頭殺紅眼的猛獸，眼神裏的陰狠是唐月月從未見過的，她看著有點害怕，還是鼓起勇氣走上去，緩緩握住她的手，慢慢將鞋子從她手中摳了出來，這才輕輕拍拍她的肩膀，握住雙手，安撫著她。

    紀歡歡雙目依舊死死地盯著地上的醉漢，被唐月月拉開，忽然回頭衝上去又給了他好幾腳，尚自不解氣，直到發現醉漢隻發出輕微的哼哼聲，才慢慢冷靜下來。

    唐月月拉著她向後退了幾步，幫她整理著衣服，又想到一會兒警察回過來，她們倆也不能太衣冠整齊了，於是又把紀歡歡的頭發和衣服弄亂，紀歡歡才收回視線看向她，眼裏的殺氣漸漸散去，恢複了往昔的清明。

    唐月月抱抱她，不知道為什麽有種劫後的心酸，有點想哭，便吸吸鼻子，盡力壓製自己的情緒安慰道：“警察一會兒就來了，別怕啊。”

    紀歡歡點點頭，然後才掏出手機，給關東打了過去，簡單告訴了他一下情況。

    剛掛斷電話警察就來了，不出意外把他們都帶走了，剛到警察局，關東也隨後就到了，紀歡歡見到他的第一句話就是：“我要告到他坐監獄坐到死，不死也讓他半輩子出不來。”

    關東隨後介紹身後的一味戴眼鏡的男士，說：“這是常律師，他會全權負責，別擔心。”

    關東的表情更凝重，唐月月在旁邊看得心裏直犯怵，偷偷覷覷紀歡歡的神情，已經又是剛才那副狠厲的模樣。

    她咽了口唾沫，決定不告訴王瑜了，等明天再說吧。

    錄完口供已經接近淩晨三點了，常律師道別後先回了家，關東直接將倆姑娘帶回了家，單獨又為唐月月準備了一間客房，敲門聲響起，紀歡歡手裏拎著好幾件衣服走進來，說：“這都是關東幫我準備的，很幹淨，有的我還沒來得及穿，你一會兒洗澡換替著吧。”

    臨出門前，紀歡歡問她：“我準備把今晚穿的衣服和鞋子都扔了，你呢？要是也要扔的話我就一起拿下去。”

    唐月月咬咬嘴唇，眼中含淚笑道：“幫我也扔了吧。”

    紀歡歡安靜地點點頭，望著她的目光柔和又熨帖，唐月月吸了下鼻子，忍不住說道：“我可真沒出息，事都過去了還想哭呢，也不知道委屈個什麽勁，明明都打回來夠本了。”

    紀歡歡走過去柔柔地抱住她，拍拍她的肩頭，安慰道：“你是覺得惡心，還有震驚過後的後怕，很正常，別這麽壓抑自己，你做的已經很好了，謝謝你救了我。”

    唐月月也抬起手臂回抱著她的肩膀：“傻姐姐，咱倆誰救誰啊，都是一條命，說什麽見外的話。”

    紀歡歡聲音也有點哽咽，她抱得唐月月更緊，久久才低聲說：“是，咱們一條命。”

    等到唐月月睡下，關東輕輕起身，走進紀歡歡的房間裏，不意外地發現她並沒有睡著，一直睜著眼睛看著窗戶，沒有拉上窗簾，但夜色昏沉，烏雲密布，雖然月亮很圓，但無法透出光來，並不明亮。

    關東掀開被子，緩緩躺下，將紀歡歡擁入懷中，雙手與她交握。

    紀歡歡轉過身來，雙手穿過他的腋下，擁住關東寬厚的脊背，將臉埋在他的胸前，一言不發。

    關東更加疼惜地抱住她，一下一下地輕拍著她的後背，不時親吻著她的頭發。

    過了很久很久，天已經泛亮，關東眨了眨酸澀的眼睛，低頭看去，紀歡歡已經在他懷中沉沉睡去，隻是眉頭依舊緊縮，小臉緊繃繃的，感覺夢中也不快活。

    關東極其輕柔地低頭親吻著她的額頭，紀歡歡睫毛忽閃了兩下，像是有些不安，挪動著身體，雙臂抱他更緊，關東連忙安撫地輕拍著她，紀歡歡才又重新安靜下來。

    唐月月醒來後，發現天色還早，腦袋嗡嗡直響，可是她卻睡不著了，有種急切想要見到王瑜的感覺，她起身，發現關東家裏靜悄悄的，猜測著紀歡歡和關東都沒醒，就給紀歡歡發了條信息，穿好衣服先離開。

    而等到紀歡歡醒來看到這條信息的時候，已經將近十二點了，她稍微一動，才發覺後背被一個溫熱的胸膛擁抱著，轉過身去，關東的臉近在咫尺，因為自己一動，他此刻也醒了，剛睜開眼睛，帶著夙夜疲勞後的黑眼圈。

    “早。”關東一張口發現自己嗓子啞了，清清嗓子才又說道：“餓不餓？咱們起來吃點東西吧。”

    紀歡歡拿過手機一看，笑了：“這個點真不早了。”

    關東俯身吻了下她的額頭，然後起身拉開窗簾，發現外麵天光大作，紅日高升，笑笑道：“中午了，咱們一起吃個早中飯怎麽樣？”

    紀歡歡坐了起來，披著被子，望著關東，有些擔憂地問：“你今天不用去上班嗎？”

    關東整理好窗簾坐了回來，隔著被子抱住紀歡歡：“你受了這麽大驚嚇，讓你一個人回學校我不放心，今天我唯一的任務就是好好陪陪你。”

    紀歡歡心裏甜甜的，隻是仍舊眉頭緊鎖：“可是你工作那麽忙，這麽突然休息一天合適嗎？”

    “工作是永遠做不完的，我真不去一天，地球也會照樣轉，別想這些了，起來洗洗臉換件衣服，我帶你出去吃點好吃的。”關東拉著紀歡歡起身，輕推著她去衛生間洗刷，然後自己去了客廳裏的衛生間洗刷。

    等到收拾好了，兩人一起出門，紀歡歡確實已經餓得渾身無力了，結果她卻想不出要吃什麽，最後還是關東提議去吃點東北菜，香噴噴的，金燦燦的，看著吃著都格外帶勁。

    期間關東隻接了一個電話，還是起身出去接的，紀歡歡知道他很忙，也隱約聽到了手機不停地震動聲音，隻是關東這麽陪伴她的時間太難得，而此刻的她也真的需要親密的人在身邊，既然關東有心瞞她，不讓她有壓力，她也就裝作什麽都不知道的樣子。

    等到回來，像沒事人似的繼續給她布菜，紀歡歡早早吃完，關東也放下筷子準備不吃了，紀歡歡攔住他，讓他繼續吃，關東想了想，喊來服務員，打包帶走，兩人拎著飯菜往回走。

    到了家以後，關東把飯菜熱後整理好，擺在餐桌上，紀歡歡笑問：“剛才你沒吃飽嗎？看這架勢是還想再吃啊？”

    關東拉著她一起坐下：“我看你也沒吃好，咱倆走了那麽久的路，剛才吃的那點飯也消化了，再坐下吃點吧，我開瓶紅酒，咱倆說會話。”

    紀歡歡點點頭，她確實沒有吃很多，這時候說飽也不飽，說餓也不餓，看關東興致很高，也不忍心掃興，就順從地坐下。

    兩人說著無關緊要的事，東聊西聊，關東很遷就她，並沒有聊任何關於工作上的事，隻是講了一些工作餐和工作之餘同時之間相處的笑話，紀歡歡也說著在學校時候的趣事，一時間屋內溫馨斐然。

    因為睡得過了頭，倆人一直到下午都沒有什麽睡意。

    紀歡歡給唐月月打過一個電話，詢問她的情況，知道她跟王瑜在一起，也就放心了，唐月月問她什麽時候回來，紀歡歡原本張嘴就要說，晚飯時候回去，想了想，又說，看情況吧。

    唐月月安慰她道：“你別擔心我，這兩天是周末又沒課，關東有時間陪你的話，你就多待幾天吧。”

    紀歡歡隻嗯了一聲，掛斷電話後才問關東：“你能把常律師的電話給下我嗎？”

    關東眼神裏有擔心，紀歡歡解釋道：“昨天我有點衝動了，說了一些幼稚的話，現在想通了所以想問問他情況。”

    關東安慰她道：“這些你就別擔心了，有我和老常呢。”

    紀歡歡搖搖頭：“我和月月到底沒什麽實質性的傷害，咱國家的法律，一直是以準則為行使依據，那個醉漢的行為再不齒，再有潛藏的社會危害性，終究是沒越過哪一條法律準繩，所以處罰不會很重，這個我知道。”

    關東輕輕抱住她：“這個我跟老常商量過了，那條巷子裏沒有監控，當事人又隻有你們三個，事實是怎樣，主要取決於你跟唐月月，我們還可以往他有故意殺人的動機，給你們精神上造嚴重傷害以及打傷你們這些線索上引，雖然量刑不會如你所願那麽重，但我和老常會努力給你們一個交待的。”

    紀歡歡伸出食指輕輕點點關東嘴唇，製止他的解釋：“你我之間，不需要解釋這些，我相信你，給常律師打電話，不過是想問一下我能做點什麽，有什麽需要配合的地方。”

    關東安撫道：“有這個需要他會通知你的，眼下你最要緊的事就是好好休息。”

    紀歡歡伸手胳膊，攬住他的脖子，像個小貓一樣掛在他的身上，這種有人給你撐住天空的感覺真好。

    “我今晚想去遊樂園玩，學學偶像劇裏的浪漫橋段，吃棉花糖，帶卡通發箍，坐旋轉木馬。”

    認識這麽久，關東從未見紀歡歡用這種撒嬌親昵的語氣說過話，心和半邊身子頓時酥麻不已，大腦自動生成回饋：“好，你想玩什麽我都陪你。”

    如果說劫後餘生的紀歡歡畫風是偶像劇霸道總裁甜寵嬌愛，那麽唐月月的就是糾結困惑複雜推理劇的畫風。

    唐月月隻是打電話讓王瑜出來見麵，等到倆人在食堂裏見到時，唐月月心態好的還買了早飯，吃了一半，才說出昨晚的事，王瑜當場就炸了，拉著唐月月就站了起來，想了一下，又坐下，唐月月委委屈屈地說：“飯還沒吃完呢。”

    接下來，王瑜就雙眼寸步不離地盯著她，眼神時而炙熱時而心痛時而濃烈時而氣憤，搞得唐月月頭都大了，她放下筷子，看了回去，直勾勾問他：“阿愚，你到底要說什麽啊？你總用這種嚇人的眼光盯著我，我會消化不良的。”

    王瑜笑罵道：“你心可真大，吃吧吃吧，胃口真好。”

    完後又咬著腮幫子，牙根都酸了，從牙縫中擠出一句話：“我tm的想閹了那個畜生。”

    這句話殺傷力太大，搞得唐月月緊張，差點把剛喝進肚子裏的湯吐他臉上，忙說：“別別別，你別衝動。”

    王瑜眯眯眼：“我不會做傻事，你放心吧，我還要照顧你呢。”

    終於吃完早飯，王瑜將她緊攬在懷裏，往宿舍方向走，唐月月越琢磨越不對勁，她發生了這種驚人的事，正常的情節不應該是王瑜千嬌萬貴地寶貝她安慰她嗎？怎麽倆人心大地吃完了一頓早飯，此刻正雄赳赳氣昂昂往宿舍走呢？

    這是個什麽情況？

    唐月月停下腳步，王瑜如驚弓之鳥，慌忙問：“怎麽了？哪裏不舒服？”

    唐月月翻著白眼道：“我好得很，就是被氣著了。”

    王瑜臉色一沉，唐月月知道他又想岔了，於是解釋道：“你不是應該安慰我心疼我，來點偶像劇中的情節片段嗎？怎麽你什麽都沒有？”

    王瑜沒什麽興致地說：“我現在滿腦子都是你昨天差點出事的畫麵，什麽心情都沒有，就想知道那個孫子長什麽樣，家是哪裏的，平時幹嘛。”

    唐月月越聽越不對，連忙打斷他：“打住，你還惦記著剛才食堂裏說的那事啊？”

    王瑜不出聲。

    嚇得唐月月出了一身冷汗：“你可別胡來，我下半輩子不想跟一個坐牢的人有牽扯，你最好給我好好的。”

    王瑜轉了話鋒：“以後你去哪裏必須跟我說，隻要我有空，就會接送你，還有，太晚了不要單獨出去。”

    唐月月小聲嘟囔：“我跟歡歡一起的……”

    在看到王瑜要吃人的目光之後將後半句憋了回去，乖巧地點點頭。

    “絕對不能走小巷子，能挑人多的大路走就挑大路走，記住了嗎？”

    王瑜難得嚴肅對她。

    唐月月忙點頭。

    王瑜忽然想到什麽，目光堅毅道：“最重要的是你要有點防身技術，這才是關鍵時候救命的本事。”

    越說眼睛越亮：“對，就算我跟得你再細，也不可能24小時一直保護你，所以你學點功夫是很必要的，從明天開始，我帶你去健身房和跆拳道館，你去學點拳擊和跆拳道功夫，不能鬧著玩，要好好學的那種，知道嗎？”

    唐月月正要抗議，王瑜不由分說下通知：“我會給你交很貴的年費，你要是不去好好學，就作廢，直接浪費我的辛苦錢，所以必須去，知道嗎？”

    唐月月簡直要哭了，為什麽她受了驚嚇，還要接受魔鬼訓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