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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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過兩個晚上的深刻考慮,唐月月決定努力的方向,找到了,她決定考研。
這個決定沒有先告訴父母,而是告訴了王瑜。
不出意外,他自然十分讚同,而是還給她鼓了很多勁,從現在開始準備會是最充分。
唐月月腦回路忽然翻轉,問了一句:“要不我就考公務員吧,那樣穩定,女孩子家說出去也體麵。”
王瑜沒有著急回答,而是問她:“你確定?”
唐月月沉默了。
又等了一會兒,王瑜問她:“你願意在機關單位那種地方,清清閑閑地過完這輩子嗎?每天就是按部就班去上班,做的事也一樣,工作量不大,每月有著固定的收入,僅此而已?”
唐月月搖搖頭,語氣裏滿是恐懼:“那還有什麽意思?”
王瑜歎口氣:“其實,出去闖蕩不見得一定是豐富多彩的,隻不過,你要想好,你到底希望自己以後是什麽樣的生活,有些人生性安逸,當個公務員未嚐不好,你呢?你覺得自己適合這種生活嗎?”
唐月月望著窗外明月,無聲地搖了搖頭。
自此,公務員的話題就沒在兩個人的對話中出現。
而唐月月偶爾回想媽媽這一生的狀態,深深覺得公務員不適合她,如果真的是一個好去處,那麽在機關單位待了一輩子的媽媽為何從來不提這件事呢?
唐吉屬於那種非常開明的父母,一般不會幹涉女兒的選擇,即便有想法,也僅僅是作為建議提那麽一嘴,將事實道理以及後果都擺在那裏,並不強製孩子必須要聽,而嶽闌珊就稍微有點強勢了,經常會給唐月月一些指引,但自從她上了大學,她也很少再表達自己對她人生的意見了。
也許是覺得女兒大了吧,唐月月胡思亂想著,終於在一天吃飯的時候問起嶽闌珊這件事,出乎她的意料之外,是嶽闌珊的保留意見。
她認為,自家女兒並不太適合在機關單位工作,末了加了一句:“我覺得你有更廣闊的的田地,可以去發展,別這麽早就斷言自己的前程。”
唐吉在嶽闌珊離開餐桌後,悄聲問她:“是不是最近你舍友出國的事刺激到你了?讓你產生一些想法?”
唐月月默認,唐吉安撫地拍拍女兒的手:“如果是你想走的路,那就試試吧,也不是壞事,真的覺得公務員的日子沒勁,也可以辭職啊,怕什麽?再說,你還有兩年的時間,可以慢慢考慮,別是一時興起,如果一直到畢業,你都沒改變主意,完全可以試試。”
唐月月正要感慨,唐吉又補充了一句:“再說,你也未必一考即中,所謂國考,也不是徒有虛名的。”
唐月月無語:“爸,有你這麽打擊人的嗎?我是不是你親閨女?我能考上漢師,這個還在話下嗎?”
唐吉露出老狐狸般的微笑:“老爸隻是提醒你,你自己的人生規劃,要自己想好,一旦選定,就要為此付出努力,別說得那麽輕巧,好像公務員是你囊中之物一般。”
“知道了,老爸總是最周全的。”
這個暑假,唐月月在對未來的擔憂中度過了,而紀歡歡,則是期盼又不舍,因為有關東,所有手續辦得都異常順利,就連機票都訂好了,剩下的一個月,她就隻需要靜靜等待開學,然後稱作奔赴大洋彼岸的國家。
這期間,她都住在關東的家裏,漢州的夏天格外濕熱,待在空調房裏尚能度日,一旦走出門,就像是周身被裹了保鮮膜,放在烤箱裏加熱一般。
關東一如既往的忙,隻是這段時間,他的忙較之前的變態有所收斂,幾乎每天會回家,時間最長,也是僅隔一天就回一趟家。
紀歡歡像一個小新婦一般,每頓碗飯都做的精致可口,變著種類做各種青菜,等待著關東的歸來,兩人有說有笑地吃一頓飯,然後出去散步,當然,濕熱的天氣是浪漫的死敵,大多數的時候,兩人還是窩在家裏,在跑步機上走走,然後聊聊天,這樣度過一個夜晚。
跟唐月月說起來,她關心的仍舊是那個話題,紀歡歡隻是笑笑,唐月月瞬間就明白了,隻是反複叮囑她:“保護好自己。”
其實那天的事,發生得很意外,原本兩人像往常那樣各自回屋睡覺,為了減少誘惑,關東定下規矩,回屋之前不允許有晚安吻,好幾次原本隻是想要個晚安吻,卻險些收不住自己,所以,他幹脆取消了這一點。
對此紀歡歡沒表示異議,隻是那一晚,關東回來得很晚,紀歡歡早已經吃完飯,給他熱飯的時候,關東洗完澡,等到擺好飯菜,剛剛洗完澡的關東走過去,從後麵抱住她,心裏的念頭是想,親一下,溫存一下,然後吃飯。
結果,飯沒吃,一直被孤零零地扔在桌子上,而他們兩人,從最初的擁抱,到熱吻,再到雙雙摔倒在沙發上,再到臥室,一路上,彼此糾纏,難解難分,而有些事,就那麽順理成章地發生了。
事後紀歡歡再提起來的時候,語氣十分淡然。
唐月月還是說出了心中的憂慮:“你要去美國了,以後你倆的事變數很大,你不怕自己會後悔嗎?”
紀歡歡想了想,認真回答:“我十五歲的時候,認為自己這輩子都不會去化妝,因為俗豔,後來我二十歲了,發現化妝可以讓自己的氣色看起來更好,而且也是對別人的一種尊重,這種想法,是我那時候根本無法理解的。我想,也許十年以後,我會後悔很多事,也會有許多念頭,是現在根本不曾想到的,但是月月,我無法活在以後的未知世界裏,我隻能活在當下,現在,我的心是怎麽想的,我會遵從它。”
唐月月無言,半晌才說:“你辦事總是有你自己的理由,我一直以來都很信服你,隻是不希望你受到傷害。”
紀歡歡笑:“我知道。”
臨走前一天,紀歡歡安靜地檢查自己的行李和需要帶的東西,在屋子裏許久沒出聲。
關東敲門進來,坐到她的旁邊,輕輕抱著她。
“怎麽了?下午不是還好好的嗎?這會兒看起來心情不太好。”
紀歡歡低下頭:“忽然覺得有點害怕,緊張,還有迷茫。”
關東溫柔地親吻著她的額頭,將她攬入懷中:“我知道,畢竟要到一個全新的環境中,周圍的一切都是陌生的,而且連氛圍都截然不同,你需要麵臨的挑戰不小,不過,相信自己,你有種魅力,會讓周圍的人都喜歡你,我相信,到了新學校不久,你就會成為最受歡迎的人。”
紀歡歡的笑容有點無力。
剛才唐月月還在電話裏哭著罵了她一頓,說她是世界上最狠心的人。
隻因為紀歡歡將機票改簽,提前了一個周走,為的就是不讓唐月月她們來送自己。
而這個消息,她也隻告訴了唐月月,其他的同學甚至都沒有提。
唐月月的心髒完全接受不了這個事實,原本她還計劃著要爭點氣,送她走的那天不能哭,連禮物都買好了,精挑細選的,結果紀歡歡忽然要提前走,而她竟然連最後一麵都見不到。
“早知道你這麽狠心,當初為什麽要跟我成為朋友啊?有你這麽當朋友的嗎?連最後的送別你都不讓,你心到底什麽做的?就算你不喜歡送別的場麵,連我都不見了嗎?我恨死你了,我要跟你絕交!”
一邊哭著,一邊傷心得難以自已,紀歡歡雖然沒有出聲,但也已經淚流滿麵,後來,隻一個勁地低聲說著:“對不起,對不起。”
掛斷電話後,紀歡歡發來了一條很長很長的信息,是用文字發的,那麽長的一段,看起來像是一篇推送文章。
唐月月看著看著,早已經泣不成聲,抱著手機趴在床上,連唐吉的敲門聲都沒聽見。
嶽闌珊和唐吉嚇壞了,以為自己閨女怎麽了,進去一見她哭成那樣,本能問她,失戀了?
唐月月抽泣著,斷斷續續地告訴了他們紀歡歡的事情。
其實在父母眼中,真心覺得這不是件什麽大不了的事,卻也明白,在女兒心中,眼下,這些都太太重要了,對於她來說,從未經曆過死別,生離就是最大的校驗了。
在年輕的世界裏,親情往往是最堅固的也最容易被忽略的,友情和愛情才是最能牽動心弦的,一舉一動,都會讓他們忽悲忽喜。
關東也曾不理解紀歡歡的行為,但他永遠選擇冷靜地聽紀歡歡訴說自己的理由,然後毫無條件地表示支持。
紀梅生對於女兒要出國的這件事,幾乎是最後才知道的,紀歡歡覺得可笑,因為上學時候的戶口遷到學校,她辦任何證件都不需要告訴紀梅生,完全可以自己做主。
不知為何,當年最渴盼的自由,此刻卻像是孤苦伶仃,無人問津。
後來紀歡歡終於給他打了一個電話,閑話了幾句,說出要去美國的事,紀梅生十分意外,終究驕傲和自豪,叮囑了她幾句,詢問了一些進程和手續,紀歡歡一一回答,說都辦妥了。
紀梅生寬心地說:“我知道,你一直是個能幹的孩子。”
接著,就沒什麽了,紀梅生本能地問她,學費和生活費的事,隨即父女倆都沉默了。
是啊,紀梅生近乎把全部的現今都給了紀歡歡,她的錢怎麽可能不夠花?
掛上電話的時候,紀歡歡抬起頭來,不經意間從玻璃的反光中看到了眼含熱淚的自己。
她不想矯情,財務自由的感覺真的很好,不需要仰人鼻息,向別人張口要錢,腰板都格外挺直。
可是,她也渴望親人的疼愛和關懷。
現在想想,紀梅生的舉動未嚐不殘忍,看似將財產給了她,保證了她的權益,可同時也是一種變相的斷絕關係。
從今往後,紀歡歡的任何事情,幾乎都不再需要他的參加了。
這難道不是另一種形式的訣別嗎?從此,紀梅生的剩餘人生,完全屬於喬曉杉和她的兒子,跟紀歡歡,不再有關係了。
所以當唐月月奇怪,向來自立的紀歡歡為什麽這麽依賴關東時,她幾乎沒有任何遲疑地就回答:“因為關東給了我溫暖,而我現在,最缺乏的,就是這種溫暖。”
她不知道對於關東來說,公不公平,關東捧著滿腔的熱忱奔向她時,紀歡歡猶如被拯救。
“我其實是一個懦弱的人,我討厭分別的場景,我怕自己會做不好,所以,幹脆不要,自己一個人走,清清靜靜,也好過給別人添麻煩。”
關東從後方將她整個人擁住,手法十分輕柔地撫摸著她的手臂,低低說道:“恐怕不行。”
紀歡歡坐直身體,看向他:“什麽不行?”
關東麵色平靜:“你要一個人離開這件事,恐怕辦不到。”
紀歡歡笑:“我知道,你會送我的。”
關東搖搖頭:“不,我不送你走。”
紀歡歡臉色瞬間僵住,隨後用盡渾身力氣克製自己失落之情湧到麵上,她費了很大的勁才笑出來,體貼道:“我知道,你很忙,最近忙得更厲害了,去機場來回要三個多小時,很耽誤事,你有工作就去忙吧,我自己去機場也行。”
關東極為認真地盯著她的臉,連一絲一毫的表情也不放過。
紀歡歡險些控製不住自己,她覺得再待下去自己可能要情緒崩潰,於是站起來,勉強說道:“我去下衛生間。”
關東比她還快一步站起來,一把拉住她,將她撈回自己的懷裏。
紀歡歡流淚了,無聲的,卻止也止不住。
她不敢說話,生怕自己的情緒有一絲一毫地泄露出去。
關東卻像是知道一般,不斷地輕撫她的後腦勺,聲音溫柔得不可思議:“傻姑娘,在我麵前你逞什麽強?”
紀歡歡終於抽泣出聲,聽得關東一陣陣心疼。
“我話還沒說完呢,我不能送你,因為我要跟你一起去美國,最近這段日子這麽忙,就是為了把手頭的工作了結一下,爭取了半個月的假期,可以陪著你,幫你安頓整理一下。”
紀歡歡不敢置信地抬起頭:“你說什麽?”
關東笑,過去親親她臉頰上的淚:“我的傻姑娘,我去陪你,待半個月,從早晨到晚上,全天候地陪著你,好不好?”
紀歡歡嘴巴一癟,委屈地撲進他的懷裏,終於不再壓抑自己,大哭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