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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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達美國後的第一天,住宿問題就解決了,原來關東早就租好了房子,地段安全又幹淨,離著學校也近,隨後就陪著她去學校辦理入校手續。
安頓好了,紀歡歡第一個對唐月月報了平安,唐月月的回複還是冷冷淡淡的,紀歡歡知道,她還生著氣。
紀歡歡了解唐月月的脾氣,想要徹底消氣,怎麽也得半個來月吧。
結果兩個星期後,回到宿舍的紀歡歡收到一個國內的包裹,來自唐月月,是一件刺繡精美的旗袍,薑黃色係,極為襯膚色,紀歡歡拿在身前比劃了一下,就能想象出自己穿上以後的風采,不禁感慨,還是唐月月了解她的優缺點啊。
附贈唐月月的留言卡片,隻是上麵的文字就沒期盼那麽美麗好脾氣了。
“紀歡歡,你個超級沒良心臨陣脫逃的懦夫,咱們姐妹一場,沒想到最後你連送別都不讓我去,我就問問你,你心裏還有我這個好朋友沒有?這件旗袍本來是打算在機場送給你的,好讓你在學校的舞會上驚鴻照人,不過我想,你丫應該不稀罕,畢竟你穿什麽都好看得很,稍稍一用力就會豔壓群芳。但這衣服是按照你的尺寸定做的,我穿著也不合適,留著看見就來氣,想起你的冷酷無情,忘恩負義,所以,還是寄給你吧,要是你還稍稍有點良心,就好好收著這件衣服,掛在衣櫃裏,每天打開的時候,良心就譴責你一下,提醒你幹了一件多麽傷我心沒義氣的事!”
通篇都是譴責的話語,可是紀歡歡看了卻紅了眼眶,關東在一旁看得揪心,走過去想要安慰她。
“是你告訴月月我的地址嗎?”
關東點點頭:“她說有東西要寄給你,還說不讓我告訴你。”
紀歡歡抱著旗袍,將臉埋在其中,難過得哭出聲來。
“你明天就要走了,這裏就真真切切隻剩我一個人,現在才覺得害怕和恐懼,關東,你說我選擇這條路,是不是錯誤的?”
關東將她擁入懷中,柔聲安慰:“你還有我,別怕別拍。我們都是這樣的,得到一些,就會注定失去一些。分別隻是暫時的,你是個堅強的好姑娘,我相信你可以克服的。”
紀歡歡吸了下鼻子,帶著賭氣的味道:“明天我不會去送你,你自己走吧。”
關東笑出聲,忙應著說:“好,我自己走,你在宿舍裏好好歇著。”
紀歡歡看看他,氣得又用手錘了他胸膛一下,關東攥住她的手,將她一把拉入懷中,抱得緊緊的。
紀歡歡一邊歎著氣,一邊流著淚,心情時而煩躁時而憂傷。
關東無聲地歎著氣,想要說點什麽安慰她,卻覺得語言蒼白又無力。
可是第二天一早,紀歡歡早早地就起床,為關東準備早飯,雞蛋還沒煎熟,關東已經從後背抱住了她。
紀歡歡的眼淚再次湧了出來,她將鏟子拍在灶台旁,語氣不好地說:“剩下的你來。”
關東順從地接過來,紀歡歡轉身坐在餐桌旁,抬起手就趴在上麵,無聲地抽泣著。
關掉火,關東快速走過去,擔憂地坐在她身旁,語氣溫柔:“歡歡,不哭了,你這樣,讓我怎麽安心走啊?”
紀歡歡仍舊趴著不動,她也很討厭這樣的自己,不知道為什麽現在的她會變得這麽脆弱,這麽愛哭,這兩天她流的淚,重量近乎與過去等同,明明很痛恨這樣的行為,卻無法控製。
關東用力想要將她扳起,紀歡歡敵不過他力氣大,隻好捂住臉,滿是哭腔地說:“我恨你,都怪你,讓我變得這麽懦弱,我討厭你,也討厭自己。”
關東立馬罵道:“都賴我,都是我不好,我混蛋,我害你這麽傷心,我不是東西,要不你起來打我一頓吧,想怎麽打就怎麽打,我絕不還手,好不好?就是別哭了,我心都快被你哭塌了。”
紀歡歡還是一味地哭。
“我這就是讓秘書把機票給退了,我今天不回去了。”
起身的時候,被紀歡歡一把拉住,另一隻手依舊捂住眼睛,站起身,從剛才的哭泣已經變成了抽泣,聲音斷斷續續的,還帶著哽咽後的凝滯:“趕緊吃飯吧,別誤了飛機。”
她起身手腳麻利地將麵包,培根,和雞蛋收拾到桌子上,轉身走進了衛生間,就在關東擔心跟著過去,準備敲門的時候,紀歡歡已經從裏麵走了出來,明顯看出來剛洗過臉,眼睛雖然還紅腫著,白白淨淨的臉卻已經換上了笑臉。
“走吧,去吃飯。”
關東壓下心潮,也擠出一個笑容,拉著她的手走到餐桌,兩人麵對麵坐下,相互看了一眼,不約而同低下頭,沉默地吃著飯。
雞蛋太鹹,麵包有點糊,紀歡歡勉強吃了幾口,放下筷子,心裏自嘲地想:最後一頓飯,明明想好好表現一番,卻搞砸了。
無聲地歎口氣,抬眼看向對麵的關東。
他卻吃得很香,不僅吃光了自己的那一份,還一臉沒吃飽的表情問她:“你還吃不吃了?”
紀歡歡一愣,接著搖搖頭。
關東不客氣道:“那我就全吃了啊,飛機上的東西我真是吃不慣,太油膩,現在吃多點,就可以堅持到下飛機了。”
紀歡歡笑著將盤子推過去:“吃吧。”
臨出門前,關東回身抱了抱她,聲音輕柔得不可思議,近乎從嗓子深處發出來,聽起來特別遙遠:“別送我了,我一個人走就行。”
紀歡歡眼眶再次濕熱,她極輕極輕地點點頭,用盡力氣發出一個平常的‘好’。
關東用力收緊手臂,勒得她的肋骨都疼了。
忽地鬆開,關東頭也不回地大步離開,紀歡歡站在原地無聲地流淚。
離別就這樣無聲無息地發生了,預想之中的場麵一個也沒有上演。
一直到被太陽曬得皮膚都疼了,紀歡歡才轉身回到屋子裏,她靜靜地抬頭,四處打量,悲從中來。
推開房間,好像還能看見關東在的影子,紀歡歡痛恨這樣拉扯不清楚的自己,重重地坐在床上,一頭栽倒在枕頭上,將頭深深埋進去。
臉上的觸感告訴她,有什麽東西硌得慌。
紀歡歡探手進去一掏,發現一個厚厚的信封,打開一看,兩遝美刀,老老實實地躺在裏麵,乖巧可愛。
紀歡歡無聲地笑了笑,她並沒有告訴過關東,其實她的現今足夠用,甚至算起來,未必少於他,關東去過她在青城自己的家,應該也心裏稍稍有數,知道她條件應該不算很差,可是他還是留下了錢。
這次來美國,租房子置辦家用品,全都是關東的開銷,像一個丈夫那樣,為自己的妻子滿前忙後,買單付款。
真有默契啊。
紀歡歡苦笑一聲。
她並沒有告訴關東,她其實不需要他在金錢上如此花銷,但又渴望這種被嗬護的感覺,她沒有多言,隻是在關東的行李箱最底部,偷偷地塞了厚厚的現今。
她粗略地估算了關東這些日子在她身上的花銷,沒有原價,稍稍打了個折,換算成現今,裝了進去。
原本預備著等到他回去後,再跟他說這件事。
沒想到,關東竟然也用這種方式,來彌補她一個人獨處時的失落。
對於女孩來說,吃點好吃的,去逛個街,做個美甲,運動一下,都是緩解心情的好途徑,關東了解,所以希望紀歡歡可以不要委屈自己。
在他看來,紀歡歡的父親,已經有了新家,對於這個女兒,可能不存在太多多餘的疼惜之情,所以他從不問紀歡歡,關於去美國以後的學費和生活費,怕勾起她最不願想起的傷心事,反正還有他,關東這樣想著。
直到三天以後,關東才打過電話,語氣有點急躁,但語速仍舊控製得沒有很快:“歡歡,我今天才看到行李箱裏麵的錢,你這是,什麽意思?”
紀歡歡拉開窗簾,讓早晨第一縷陽光照耀進來,麵上帶笑。
“我也收到你放在我枕頭底下的錢了,我是不是也可以問,你什麽意思?”
關東失笑:“我是擔心你錢不夠,在美國那種地方,花費很高,我不希望你為這種瑣事分心,專心好好學習就行了。”
紀歡歡笑得很溫柔:“我爸給過我錢,足夠用,再說,我以前打工,還有獎學金,也有積蓄。”
關東解釋:“我沒有輕視你的意思,我不在你身邊,能為你做的事少之又少,你不會連這個機會都不給我吧?”
紀歡歡坐了起來,擁著關東之前枕過的枕頭,想象著他曾經在這裏的場景。
“你又不是富二代,你的錢也不是大風刮來的,也是辛辛苦苦賺來的,很多人覺得你賺錢容易,可是隻有我看得到,你每天忙成什麽樣,辛苦錢我花得可不安心,更不能揮霍。”
關東寬慰她:“我知道你不是揮霍的人,我也沒有包養你的意思,我就是想讓你生活得舒服一點,我那麽努力工作,如果不能給自己心愛的人帶去生活上的便利,那意義何在?”
“將心比心,我領你的好意,珍惜你對我的這份關愛,同樣的,你也接納我的好意,行不行?別讓我覺得自己成為一個累贅。”
分別之後的兩個月,在國內應該是過光棍節的時候,紀歡歡才終於體會到異地戀裏最痛苦的那部分。
你的經曆,就是你的,對方再愛你,卻無法感同身受。
你說的那條街,那棵樹,對於他來說,都隻是荒蕪的文字,完全在腦海裏想象不出來。
那天她上完課,背著筆記本準備去補習班進修英語,在國內的時候,她認為自己的英語足夠用了,可是來到美國課堂才發現,她僅僅能做到一知半解而已,有時候教授講了一些典故笑話,同學們哄堂大笑,她卻完全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
難怪幾天之後,就有人說她美則美矣,隻是徒有虛表。
紀歡歡咬著牙,決心學出個成績來,給別人看,也要對得起自己,放下那麽多割舍不下的人,來到這裏,她不能白白辜負那些深情。
語言這一關,就是必須要過的,目前不需要為了生活發愁,所以她把所有的時間都用來攻克語言大山。
而不幸的是,她遭遇了龍卷風。
當傳說中的自然災害湧向自己的時候,紀歡歡真的忘記當時腦子裏在想什麽了,好像完全傻掉。
電影中的龍卷風,從遠景看,神秘又磅礴,可從近處看,卻隻見漫天飛沙走石,狂風大作,天地間幾乎變成黑色,完全睜不開眼睛。
紀歡歡慶幸自己還殘存最後一點理智,在風暴未至眼前的時候,驅車躲到了最結實的橋墩下,躲過了這一劫。
而她眼看著,不遠處的行人,周遭的路人,有的被風卷起,有的被卷到空中的巨石或者樹枝砸中,第一次麵臨血淋淋的死亡,紀歡歡隻覺得惡心作嘔。
待到一切安妥之後,紀歡歡渾身都虛脫了,被警察送回了家,關上門後她才後知後覺地哭出來。
給關東打電話過去,他正在寧靜的公園裏晨跑,雖然予以了安慰,語氣中卻始終無法體會到紀歡歡那一刻的絕望和恐懼。
紀歡歡不再為難他,掛斷了電話,趴在床上,許久動彈不得。
自此,她變得更少跟關東分享自己的生活了,原本就因為關東的忙碌,頻率不高的視頻,變得少之又少。
她不主動打過去,關東也極少極少打過來。
紀歡歡有時間的時候,他在忙,等到忙完了,紀歡歡也要休息了,時間總是錯開,這或許是最重要的借口。
紀歡歡已經越來越麻木,她不想去追究,感情這種事,再炙熱,誓言再強烈,心中的念頭再堅定,終究抵不過現實的衝刷。
她無力對抗這種潮流,即使想去爭取,卻終究害怕,也許關東太過忙碌,已經無力去應付她情感上的需求了。
直到他們兩個之間的聯絡越來越少,紀歡歡有時候會覺得恍如隔世,為什麽這麽快?那麽炙熱的感情,怎麽會在短短的幾個月之間,就消磨殆盡?
難道曾經的如膠似漆,曾經的貼心關懷,都是假的?
她想不通。
在跟唐月月的視頻中,她偶爾問起來,紀歡歡也絕口不提,隻道一切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