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太醫擦拭著額頭上的細汗，喘著粗氣道：“杏兒姑娘，皇後娘娘許是聽到了皇上出征天府縣的消息，一時無法接受，心有積怨，加重了病情。這一病，估計又要等一兩天才能醒來了。”

    常太醫麵色泛紅，額頭的汗仍不斷滾落下來。

    這些日子，可能是他這輩子最忙的時候了，各種瑣事應接不暇，後宮娘娘流產的流產，中毒的中毒，可難為他了。

    杏兒急得不顧禮儀，一把抓住常太醫的衣袖，急切萬分，“常太醫，您可得想辦法救救我家娘娘。”

    常太醫臉色滾燙，連連往後退，伸手扯回衣袖，製止著杏兒的越矩，邊看向周圍邊害怕地說道：“杏兒姑娘，皇後娘娘的病微臣會盡力而為的，你先別激動。”

    杏兒這才發現自己舉止出格了，猶如碰到了燙手山芋般甩開常太醫的衣袖，向後退了幾步，臉上的擔憂之色不減反增。

    這一甩，常太醫一個踉蹌，差點摔倒在地。他擺動雙手，好不容易穩住身子，不悅地假瞪了杏兒一眼。

    杏兒一臉歉意與擔憂：“常太醫，對不起，奴婢不是故意的，您沒事吧？”

    常太醫差點就吹胡子瞪眼了，她理了理自己的衣裳，斜了她一眼，無奈道：“杏兒姑娘，有什麽話咋們好好說，你別激動。”

    他話中雖有些慍怒，卻未見嗬責之意。

    常太醫看著杏兒著急的模樣，無奈地搖了搖頭。

    他記得杏兒姑娘性子甚是穩重，沒想到今日也有如此反常的一麵。皇後娘娘的病情著實反常，但也不是沒法治，隻是身子虛弱了些而已。

    杏兒道：“常太醫，方才您在忙奴婢沒來得及告訴您，昨天半夜娘娘嘔吐不止，額頭發熱得厲害，而且…而且還胡言亂語，奴婢鬥膽問一句，這是蛇毒的副作用嗎？”

    她哪能不急，都快火燒眉毛了！

    這兩日，原本娘娘喝了常太醫開的藥之後，睡得好好的，精神也好了許多。

    誰知道她守在外室的時候半夜聽到一陣怪異的叫聲，嚇得從外室衝了進去，竟然看到自家娘娘披頭散發的在屋裏晃悠，對著空氣拳打腳踢，嘴裏還叫喊著蘇妃的名字，連附近巡邏的侍衛都聽到聲音了，所幸娘娘後來停了一會，才沒有惹人懷疑，可她越想越覺得後怕。

    若隻是一個晚上還好，連著兩天晚上發作，不能不讓人起疑。

    娘娘的模樣，似是得了失心瘋。

    而且今天早上，娘娘剛醒來時麵目猙獰，眼中血絲遍布，中途暈了好幾次，還沒聽聞言帝出征的消息，便吐了不少血，她看得雙腿發顫。

    杏兒看著常太醫，一度欲言又止，片刻，緊緊抿著嘴唇，默了聲。

    這些話，她哪敢告訴常太醫，若是被他人知曉了，娘娘死守的秘密怕是要藏不住了，可若是不說的話……

    杏兒在沉思間，常太醫已經走到靠門的位置對他的藥童開口吩咐幾句。

    ……

    柳皇後瘋了！

    這是常太醫此時腦海中唯一的想法。他怕皇後娘娘出事，一直在坤寧宮等候，沒想到人是醒來了，卻在殿內張牙舞爪，怎麽都製止不了。

    “娘娘，我是杏兒啊，你不記得了嗎？”杏兒在一旁大喊著，急得眼淚直打轉。

    “皇後娘娘。”宮人的尖叫、震驚聲不絕於耳，一個個圍住柳皇後，想阻止她卻又不敢上前觸碰她的玉體。

    常太醫斜了一眼旁邊看熱鬧的藥童，吩咐道：“快去幫忙。”

    藥童一臉茫然地哦了幾聲，進到那群宮人裏麵，擔憂地看著柳皇後。

    柳皇後大喊大叫著，“蘇妃，本宮要殺了你，殺了你。”

    柳皇後怒目圓睜，眼睛赤紅地盯著周圍的宮人，突然她瞄準了目標，瘋了一樣地撲向一個宮女，緊緊掐著她的脖子，仰頭狂笑著。

    她冷笑道：“我要殺了你，殺了你。”

    柳皇後力道太大，那個宮女臉色憋得通紅，青筋凸起，不敢推開柳皇後，隻能不斷撲騰和掙紮著，嗆得眼淚直冒，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杏兒上前抓住柳皇後的手，又驚又嚇，著急道：“娘娘，您鬆手。”

    常太醫拿出自己的針灸包，抓著一根銀針，繞到柳皇後背後，想伺機下手。

    混亂之間，柳皇後鬆手，小宮女的身子跌落在地，抓著自己的脖子不斷咳著，喘著粗氣。

    柳皇後突然轉過頭去，盯著常太醫一臉陰森地笑著，常太醫一僵，舉著的手刹那間垂了下去。

    柳皇後的聲音漸漸小了，不過半響功夫，便安靜了下來。

    雙方僵持，針落有聲。

    杏兒見狀，上前兩步，伸手柔聲道：“娘娘，您冷靜點。”

    沒想到這句話刺激到了柳皇後，她轉過身來，一把掐住她的脖子。

    杏兒眼睛發白，抓住她的手，話都說不完整了，“娘…娘娘……”

    場麵再次混亂。

    “發生了何事？”清冷的疑惑聲傳了進去，琦貴妃的身子隨之出現在眾人麵前。

    那些宮人身子皆是一顫，緩緩轉過身去，看見來人後大驚失色。

    一個小太監哆哆嗦嗦道：“琦…貴…貴妃娘娘。”

    完了完了，貴妃娘娘怎麽突然來了。

    小太監嚇得冷汗直直往上蹭。

    柳皇後鬆開手，疑惑地看向琦貴妃。

    趁著這個機會，常太醫幹淨利落地拿出銀針，快速刺中柳皇後脖子後的一個穴道，柳皇後的身子隨之軟綿綿地倒了下去。

    杏兒好不容易得到喘息的機會，看見她如此，大叫一聲：“娘娘。”

    琦貴妃一頭霧水地望著屋內混亂的情勢，眾人忙亂間沒人來得及去細想她為何突然造訪，一個個圍住剛被抱到床上的柳皇後，驚慌失措。

    常太醫坐在床邊，神色匆忙地把脈診治。

    琦貴妃就在一旁看著，蹙眉沉思。

    她怎會看不出蹊蹺，轉頭吩咐道：“玉溪，你去太醫院再叫幾個太醫過來，就說皇後娘娘病得很嚴重，讓他們過來給常太醫搭把手。”

    玉溪領命而去。

    等了半柱香的功夫，常太醫總算是忙活好了，不由得鬆了一口氣，看著近在咫尺的黑壓壓的圍觀宮人，擺手道：“都散了吧，別呆在這裏礙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