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對視了一會兒，蘇悟突然一笑，走到梁亦念身邊坐下，慢條斯理的為自己盛了一碗粥“我餓了。”

    梁亦念一副見鬼了的表情，這人情緒變化也太快了些。

    剛才是蘇悟看著梁亦念吃飯，如今調轉過來，梁亦念看著蘇悟吃飯。

    兩人倒是都很有耐心。

    蘇悟吃完飯，對著梁亦念問道“以你現在與簡梨的關係，她會讓你去司家嗎？”

    “不會。”梁亦念果斷回答。

    蘇悟就知道會是這個答案，於是她換了個問題“你能帶我去見見董若芊嗎？”

    “不能。”梁亦念答道，“我不是莫頃延，沒有王爺的身份可以用。”

    “那你能幫我查查秦章的下落嗎？”蘇悟想了許久，這該是最後一個她此刻能讓他幫的忙了。

    “不”

    梁亦念拒絕的話還沒說出口，窗外飛進一隻鴿子來。他自然的抬起左手，鴿子乖巧的落在他的手上。

    他將鴿子腿上綁著的字條拿下來看了一眼，扔給蘇悟，然後將鴿子從窗外扔了出去。

    蘇悟疑惑的拿過字條，上麵寫著

    查案，梁亦念可以幫你，我在亙都等你，莫頃延。

    “這是何意？”蘇悟對著梁亦念問道。

    梁亦念白了她一眼“意思是，你可以隨意使喚我，不過最後那句怎麽看都不像是他能說出口的話啊，你們之間到底是什麽關係？”

    梁亦念忍不住上下打量起蘇悟來。

    “莫名其妙。”蘇悟將字條揉了揉扔掉，莫頃延這是在做什麽？還真當她自己查不了案嗎？太小看她了。

    其實莫頃延是離開一日之後才想通她為何會選擇留下。

    無論是在福緣樓蘇悟見到梁亦念，還是前日在吾念居，蘇悟對梁亦念都是躲避，能讓她甘願留下的，除了案子，應該沒有其他了。

    所以他才寫了這麽一張字條，其一是想梁亦念幫她盡快查案，然後她便可以回到亙都，其二是私心想讓她明白自己的心意。

    如果當真在查案期間，兩人舊情複燃，他也隻能感慨造化弄人，緣分天注定，他無力改變。

    “既然你什麽忙都幫不上，你還是在這兒歇息吧，我自己去看看有什麽辦法。”蘇悟嫌棄的看了梁亦念一眼道。

    梁亦念站起身來，走到她的麵前

    “莫頃延這是在警告我呢，這你都看不出來？

    司府我雖然不能帶你去，董若芊還是能見的，有錢能使鬼推磨，大不了回到亙都我去找莫頃延要回來。

    秦章的下落嘛，我可以想想辦法，你等著就是了。”

    說完，沒等蘇悟說什麽，他倒是先一步離開了。

    蘇悟對著梁亦念的背影努努鼻子，什麽時候都要占上風，這毛病還是不改。

    ————

    【憶】

    蘇悟在勿念居養了五日，身上的傷也好得差不多了，她每日看著樓下街上的熱鬧，早就想下樓去逛逛了，可小梨就是不允許。

    今日小梨笑著說“你身上的傷都結痂了，可以出去走動走動了。”

    “真的？”蘇悟直接從床上崩了下來，“嘶”腰上的傷被牽動。

    “你慢點兒。”小梨在她背上輕輕拍了一下，然後瞪她一眼，“我是不是答應你太早了？”

    “嘻嘻”蘇悟傻笑著撒嬌道，“我就是太激動了，出去以後我會小心的。”

    小梨在她額頭輕輕點了一下“等著吧，我同意沒用，等小主子同意了，你才能出去。”

    “不用，不用，他管不著，隻要你同意了就好。”

    蘇悟忙搖頭，梁亦念與她也不過萍水相逢，他才沒工夫理會她的事情呢，省得他嫌她麻煩。

    小梨一臉奸笑的看著蘇悟道“別一副口是心非的樣子，你不是想讓他陪你去嗎？”

    “哪兒有？我想讓你陪我去。”蘇悟拉著小梨的裙擺嬌嗔道。

    小梨使了老大的勁兒才將自己的裙擺從蘇悟手中拽了出來“我忙著呢，沒空搭理你。”

    “忙著跟情郎私會？”蘇悟揶揄道，“我們相識這幾日也算得上是好友了吧？你每日晚上都去與情郎私會，怎麽就沒時間搭理搭理我呢？

    你看我多可憐啊，來到訟易城就沒出過這屋子，如今好不容易能走出去了，連個能說話的人都沒有，你就真的忍心撇下我與你的情郎私會？”

    “不都說了嘛，小主子可以陪你去。”小梨不上當。

    “我跟他不熟，你讓我一個弱女子大晚上跟著一個陌生男子外出？”蘇悟故意提高了聲音。

    小梨很無語“你的命都是人家撿回來的，以身相許怎麽了？還不熟？你這叫狼心狗肺知道嗎？”

    “他撿我回來自有撿我回來的目的，以身相許的事情我可做不出來。

    我以後可是要行走江湖，行俠仗義的，他家大業大的怎麽可能舍棄，日後等我找到父親了自會想辦法回報他。”

    小梨說她狼心狗肺，還真有點兒。

    梁亦念最初遇見她，就知道她是蘇尤的女兒，能帶著她一起上路肯定有他的目的，她雖然蠢笨，但這些淺顯的道理她還是懂的。

    不過這都不是她關心的事情，她隻想快些找到父親，到時候無論他想達到什麽目的，父親應該都可以滿足他，所以她才會如此心安理得。

    隻是她的心安理得早了些，誰知道她何時才能找到她的父親呢。

    “即使如此，我也得跟他說一聲。”小梨無奈之下隻得答應陪她一起出去的請求，不過蘇悟是梁亦念讓她照顧的，帶她出去總要知會他一聲才是。

    “嗯嗯嗯。”蘇悟點頭如搗蒜，她相信梁亦念才不會關心她出不出去呢。

    果然，梁亦念給小梨的答案是‘隨便。’

    “我就說嘛，他管不著，也不會願意管，你還不信。”蘇悟得意的說。

    小梨其實心裏還打著小算盤呢，她想著她去跟梁亦念說這些，梁亦念肯定會自請一起去才是，這樣他就沒時間理會她和司增之間的事了。

    到時候她就可以趁機躲開，誰知道他答應的如此爽快，她和司增還有約呢。

    蘇悟看出小梨的不甘心，又軟磨硬泡了好一會兒，小梨才終於決定不去赴司增的約，隻陪著她。

    晚飯過後，蘇悟早早等在小梨的房間外，臉上興奮之色毫不掩飾。

    小梨的表情就不大好看了，她一副沒精打采的樣子，像是被誰偷了幾百兩銀子一樣。

    蘇悟拖著小梨走出勿念居的大門，她慢慢吐出一口氣，將這幾日在屋裏悶得汙濁之氣一口氣全吐了出來，然後又深深吸了一口氣。

    “你在做法嗎？”小梨嫌棄的看她一眼，抬步向左走去。

    蘇悟快步跟上。

    看到賣花燈的，蘇悟連忙拉著小梨去看，小梨一副不情願的樣子，不時去摳蘇悟拉著她衣袖的手。

    街上熱鬧非凡，蘇悟玩兒得不亦樂乎，小梨一路心不在焉。

    “喂，既然都出來了，你都不能給個笑臉嗎？我保證隻此一次，下次絕不破壞你和情郎私會。”

    蘇悟停下腳步拉著小梨起誓。

    她也不是那麽不長眼色的人，眼看著逛了一大半了小梨還是那副樣子，她當真後悔今日軟磨硬泡將她拉出來了。

    若有下次她絕不再做這種損人不利己的事情。

    她實在無法理解別人說的一日不見如隔三秋的心情到底是什麽樣子的。

    本來以為小梨的情緒一會兒就好了，哪兒成想竟然能持續這麽長時間，情之一字，真是艱澀難懂啊。

    突然，小梨臉上綻開了笑容，蘇悟以為她聽進去自己的話了。

    可順著她的視線看過去才發現自己想多了，因為那裏站著一個同樣滿麵春風的人，還是一名男子。

    蘇悟也知道自己不能再強求，輕輕歎了一口氣，對著小梨說道“你去吧，我逛了這麽久也累了，自己回去。”

    小梨跟沒聽到她說話似的，眼睛還看著那名男子。

    男子正在朝這邊走來，遠看的時候隻覺得他身姿挺拔，一派正氣。

    近看之下，發現他長得也算英俊，雖說跟梁亦念比著少了些貴氣，但總體來看還算順眼。

    蘇悟簡單與他打了聲招呼，便自己轉身走了。

    回去的路上，因隻她一人，她顯得有些興趣缺缺。

    走過一座橋，她站在橋上看著街上熱鬧的場景，心裏空落落的。

    之前那麽多的路都自己走過了，如今不過與他們呆了幾日而已，怎麽就不習慣了呢？

    她暗自嘲諷著自己的嬌氣，轉身將手放在石欄杆上，河麵上星星點點的河燈飄動著，為寂靜的河添上了一些風采。

    身後突然走過一人，不知是不是走得太過匆忙，腳下不穩，一下撞在她的背上，她本來就身子前傾，因著這一撞，整個身子向下墜去。

    她眼看著自己離河麵越來越進，隻聽撲通一聲她掉進水中，霎時間鼻子嘴巴灌滿了水，她痛苦的掙紮著。

    弓顯見此情景，一個躍步跳下橋，趁著她掙紮出水麵的時候一把抓住她的後襟將她提起。

    就在她的兩隻腳即將露出水麵的時候，水中伸出兩隻手，猛地用力將她和弓顯一同拽入水中。

    弓顯在橋麵上看到她被人不小心撞下河的時候還在暗罵她蠢笨，如今看來是有心人故意為之。

    弓顯雖武功高強，但不太通水性，下水之後也猛喝了幾口水，好不容易調整好氣息，剛要鑽出水麵，腳下被人一拽，又進入水中。

    這樣下去別說是蘇悟了，就連他自己也要死在這裏。

    他屏住呼吸，腳下用力踹向那人，隨即腳上的束縛鬆開，他快速鑽出水麵卻已經看不到蘇悟的身影。

    水麵平靜。

    剛才橋上的人在聽到有人掉河時都看向河麵，如今怎麽像是什麽都沒有發生過一樣？

    弓顯皺眉，這麽短的時間內，人會去哪兒了？

    梁亦念坐在呈祥樓的雅間裏，對麵坐著的是司增，今日他約了司增談小梨和司增的親事，剛坐下沒一會兒便看到蘇悟站在橋上。

    她們出門的時候他刻意派了弓顯跟著，怎麽如今隻她一人了？

    疑惑間，蘇悟便失足掉入河中，撞她之人呼救過後才匆匆離開，梁亦念將這一切盡收眼底。

    撞她之人明顯不會武功，許是怕惹上事端，早早跑掉了。

    梁亦念也不去理會，這樣都能掉進河裏，該說她什麽好呢？

    有弓顯跟著，他根本不用擔心。

    可弓顯竟然沒有將她救上岸？

    那個將她救上岸又拖走的人是誰？

    “今日我還有事，小梨的事日後詳談。”說完也不等司增有所反應，梁亦念從窗口飛身而下。

    小梨在樓下等了一會兒，有些心急，她急匆匆的從樓下跑上來，雅間裏隻司增一人，她問道“人呢？”

    司增疑惑的向她指了指梁亦念離開的窗口。

    小梨裝模作樣的朝窗口看了一眼，拉過司增問道“你們都聊什麽了？”

    “還沒聊幾句，他便匆匆走了。”司增搖頭道。

    “定是知道我來了，才逃走的。”小梨道。

    今日梁亦念來找司增之前跟她說了，她問他要跟司增聊什麽，他卻不說，故意賣關子，如今來了又走，真不知道他到底怎麽想的。

    蘇悟被人從水中撈出，下一刻麵前出現一把利劍，那人一襲黑衣，麵上表情冷寒“蘇悟？”

    她渾身濕透，狼狽的坐在地上，他知道她的名字，這是不是就說明這人是針對她的？

    她不敢吭聲，劍尖隻距離她一拳的距離，她害怕自己給出的答案會害了她的性命。

    黑衣人看著麵前女子倔強的臉，嘴角閃過一絲冷笑，以為不吭聲就可以躲過嗎？他就多此一問，他眸光一沉，利劍向前一送。

    蘇悟猛地閉上眼睛等待著死亡的降臨，就在這一刻，她整個身體被人從後襟提起，迅速後撤，慢慢停下。

    她驚喜的轉頭，看到的是梁亦念緊皺的眉頭，劫後餘生的興奮感讓她忍不住笑出聲來。

    “笑什麽？”梁亦念沉著臉看她一眼，隨即將視線轉移到黑衣人身上。

    “將死之人突然被救下，難道不值得高興嗎？”蘇悟高興的是在絕望的時候有人拯救的那種意外感。

    這種感覺很好，她也很受用。

    她突然對梁亦念有了一些好感，她也終於明白話本裏所寫的英雄救美之後，為何總伴著以身相許了。

    然而，沒等她高興完，劍氣擦著她的耳朵呼嘯而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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