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到門口，莫頃廷對著小廝隨口道“差人去請嫣夫人到花廳。”

    小廝聞言，心猛地一跳。現在全府上下都在找嫣夫人，聽說嫣夫人房間裏發現了大量的血跡，可能人已經沒了。

    剛才已經有人去稟告王爺了，王爺怎麽可能不知道呢？現在讓他去請嫣夫人？這是何意？

    沒聽到回複，莫頃廷朝小廝看了一眼。

    小廝馬上俯身應道“是，王爺。”

    看到兩個人離開，小廝連忙往後院兒跑，現在這個時候隻能找孟管事了，他也顧不得去探究王爺到底是知道還是不知道府上發生的事情。

    一盞茶後，一個小丫頭出現在前院的花廳裏。

    “奴婢見過王爺，見過丞相大人。”

    “嗯？”莫頃廷眉心微蹙，“嫣夫人呢？”

    楊丞相有同樣的疑問，放下茶盞，抬眼看向跪著的丫頭，他記得這個丫頭是隨嫣兒一同嫁過來的。

    “回王爺，夫人今日早起肚裏翻騰的厲害，吐了幾次，大夫開了藥方，如今喝下藥睡著了，語禾姐姐和語妙姐姐正在伺候著。”

    莫頃廷眉間的不滿瞬間變成關心“可知是得了什麽病？”

    “回王爺，大夫說夫人是吃了冷寒的東西，寒氣入體，歇上幾日便可痊愈。”

    “吃了什麽？”莫頃廷問。

    丫頭猛地將頭磕在地上，“請王爺贖罪，夫夫人昨夜一時興起想吃冷粥，語禾姐姐和語妙姐姐便將粥在雪裏放了一個時辰。

    夫人剛吃下的時候沒什麽不適，直到早起才覺得肚疼難耐。”

    聞言，莫頃廷啪的一聲拍在桌子上，“混賬，這是什麽天你們不知道嗎？嫣夫人孩子心性，你們這些伺候的人都是幹什麽吃的？”

    楊丞相被莫頃廷這一拍嚇了一跳。

    “丞相大人，本王擔心嫣兒的身體，今日不能款待，還請大人見諒，過幾日嫣兒無礙，本王一定帶她登門。”莫頃廷對著楊丞相拱手道。

    昨夜有人給丞相府送信，說是寧王府後院養了一個女人，嫣兒因為那個女人而被王爺冷落。他今日前來除了想看看王爺的態度以外，也是想給嫣兒提個醒。

    如今看來是嫣兒不懂事在先，王爺還是很關心嫣兒的，他雖然也擔心嫣兒，卻也不能直接闖到王爺的後院找人。

    “王爺言重了，老夫就先回府了，若是嫣兒沒什麽大礙，還請王爺派人告知。”楊丞相起身告辭。

    “好。”

    莫頃廷將楊丞相送到院子裏，便急匆匆的離開。

    老遠楊丞相還能聽到莫頃廷的暴怒聲，“將語禾，語妙拖出去打二十板子。”

    楊丞相對莫頃延的做法有些不滿，但丫鬟有錯在先，還是因為他的女兒，罰就罰吧，他歎了口氣，往府外走去。

    寧王府後院，莫頃廷沉著臉往蘇悟居住的院子走去，還沒走近，就聽到院子裏女子尖利的聲音，他眸光一沉，腳步加快。

    院門外小廝看到王爺一臉怒容的走過來，連忙喊道“王爺。”

    莫頃廷徑直從他身邊走過，裏麵吵鬧聲太大，根本沒聽到他的聲音。

    “都給本王閉嘴。”

    莫頃廷一聲令下，院門口瞬間鴉雀無聲。

    待大家都安靜下來，莫頃廷掃視了一圈，冷聲道“誰給本王解釋解釋到底出了什麽事？”

    人群中慢慢走出一名黃衣女子，她麵上裝出一副害怕的樣子，聲音嬌柔，

    “王爺，嫣姐姐不見了，她房中到處是血，我們幾個姐妹將全府上下都搜遍了都沒找到嫣姐姐，現在隻剩這個院子了，舒恍卻不讓我們進去搜，再晚怕是要出人命了。”

    “哦。”莫頃廷輕笑一聲，“想搜這個院子？可以，都誰想留下來看著本王親自搜，就自己留下來，不想看的，自己回自己的院子。”

    他雖然臉上帶著笑意，眼底卻是深不可查的危險氣息，剛才說話的女子忍不住後退了半步。

    聽完他的話，幾個身份低微的丫鬟低著頭，默默往外走，隻留下五個主子。

    片刻之後，其中三人，相互攙扶著離開，留下剛才開口說話的女子和一個藍衣裝扮的女子。

    莫頃廷就那麽淡淡的看著，不發一言。

    藍衣女子右手悄悄將黃衣女子的手摳開，向左挪了兩步，低頭想要離開。

    正當她要從莫頃廷身邊擦身而過的時候，莫頃廷開口道“素兒，你留下。”

    說完，不等藍衣女子回答，他大跨步走向院子，走至門口，他還特意吩咐門口的侍衛，請兩位夫人進入院子。

    黃衣女子連忙走到藍衣女子身邊，“怎麽辦？”

    “不想死的話，就少說話。”藍衣女子警告道。

    黃衣女子立馬噤聲，跟在藍衣女子身後走進小院兒。

    舒恍從屋內走出來，命人搬了椅子到院中。

    莫頃廷走過去坐下，沉聲道“舒恍，將雪人清理掉。”

    “是。”

    舒恍和門口的侍衛一起走到雪人邊，蘇英和秦鬆仁堆了一天的雪人，很快被清理掉，雪人後露出來三具屍體。

    “啊”黃衣女子看到眼前的景象驚恐的睜大雙眼，驚嚇過度，直接暈了過去，重重的倒在地上。

    藍衣女子卻一臉淡定的看著這一幕。

    “送她去柴房歇息。”莫頃廷對著一個侍衛吩咐道。

    侍衛領命，將黃衣女子從地上扶起，向外走去。

    秦鬆仁聽到外麵的動靜，默默探出頭來想要看看究竟怎麽回事，卻隻看到院中的三人，開口問道“呃這是什麽情況？”

    “你是要留下來看戲嗎？”莫頃廷眼神落在他的身上，冷聲問道。

    “他不是說要替罪羔羊嘛，我就留下來了。”秦鬆仁不明所以的說道。

    “想當替罪羔羊啊？簡單。”莫頃廷撇開臉去，“舒恍，殺了，明日送去丞相府謝罪。”

    聞言，秦鬆仁嚇得連忙跑開幾步，警惕的看著舒恍，“你可是答應了蘇悟，要將我完好無損的還給她的。”

    “滾。”

    聽到莫頃廷這樣說，秦鬆仁連忙朝院外跑去，此時不跑更待何時？

    他剛跑出去不遠，舒恍便跟了上來，他慌忙躲到一棵樹後，“我都滾了，你還想做什麽？”

    舒恍白了他一眼，“你知道去何處找她們嗎？”

    秦鬆仁搖搖頭。

    “我帶你去找她們。”舒恍說完，也不等他反應，向前走去。

    秦鬆仁馬上跟上，小聲問道“真的不用我做替罪羔羊？”

    舒恍不耐煩道“如果楊丞相得到的確切消息是嫣夫人已死，今日勢必是要看到她本人的，到時候，你不想當替罪羔羊也得當。

    可王爺很簡單就將人打發了，就說明楊丞相不知道具體發生了什麽，既然如此，那就想其他辦法就行了。”

    “什麽辦法？”秦鬆仁問道。

    “寧王府的家事，我為何要與你一個外人說？”舒恍瞪了他一眼，快步朝莫頃廷的院子走去。

    秦鬆仁對著他的背影做了個鬼臉，快步跟上。

    蘇悟的院子裏隻剩莫頃廷，薑素和院門口守著的侍衛。

    “是你自己說，還是讓我幫你說？”莫頃廷看著不遠處的屍首淡淡道。

    “妾身不知王爺在說什麽。”薑素眼中毫無波瀾。

    莫頃廷轉頭笑看著她“這便是要本王替你說了？”

    薑素默不作聲。

    “你以為你在府中的一舉一動本王沒有一絲察覺嗎？習武本是好事，在危難的時刻，即使本王不在你身邊，你也能自保。

    可惜你沒有隱藏好自己，一個女人就讓你暴露了，兩年的蟄伏一夕之間便功虧一簣了。”

    薑素眼眶微紅，聲音裏滿是委屈，“你可曾記得自己對我的承諾？”

    “一生一世，珍視你，愛護你。”莫頃廷低頭輕笑，“怎會忘了？”

    “那你是怎麽做的？將我放在你這偌大的後院中，任由別人欺淩，不管不顧，甚至不允許我有子嗣。”薑素眼角落下一滴淚來。

    她覺得自己就像是一條見不得人的狗，每次見麵都是在無人的深夜，自己還要滿心歡喜的迎接他，他口中說的保護，就是視而不見？如果是，她寧願不要。

    莫頃廷慢慢將眼閉上，右手握緊，當初是她義無反顧的跟著他進了寧王府。入府前，他說過在這王府後院中，無視就是對她最好的保護。

    待到他完成自己的心願，他身邊隻會留她一人，他以為她會懂，原來不過是自己的一廂情願而已。

    “這就是你殺人的原因？”莫頃廷問道。

    “我不想殺人的。”薑素走到他麵前，淚眼婆娑，“可是我忍受不了你對別的女人好，其他人我都不管，可她不一樣。

    你讓舒恍留在她身邊貼身保護，她剛進府的時候你甚至每日都來看她，哪怕是後來她失寵，舒恍卻一直站在門口，不讓任何人靠近，我受不了。”

    “所以，你就讓楊嫣來這裏搗亂？”莫頃廷抬手輕柔的抹去她眼角的淚。

    薑素沒有說話，撇開臉去。

    “你所做的一切本王都知道，你信嗎？”莫頃廷收回手，默默將她的眼淚握在手心。

    “我我隻是因為太在乎你。”薑素蹲下身子，無骨的小手附在他的大手上，“我也想要你這般寵著我，愛著我，而不是在夜深人靜的時候偷偷潛入我的房間，天未亮又離開。

    我看著你的背影一點點消失在眼前，卻不能伸手抓住你，你知道我心裏有多難過，多委屈嗎？

    我忍受了兩年，等來的是什麽？是你對另一個女人的嗬護備至嗎？我不甘心，那應該是我才能有的待遇。”

    “那個將男子衣衫放到她床上的人也是你吧？”莫頃廷低頭看著她問道。

    “是”薑素急切道，“可她夜會男子是真的，我都看到了，隻要舒恍離開，那男人就會來，我隻是想提醒你而已。”

    “好。”莫頃廷柔聲問道，“你讓楊嫣來試探她，是因為嫉妒，你讓人將男子的衣衫放在她床上，是為了提醒我，那這次殺人呢？

    既然有能力進得了這個院子，為何不殺了房間裏的女人？而是費力的將三具屍體搬到這裏來？”

    “是她，是楊嫣要向你揭發我，所以我才犯下這樣的蠢事。”薑素滿含熱淚的搖著頭，這樣的她著實讓人心疼。

    “是嗎？”莫頃廷道，“殺了楊嫣，讓人去相府報信，然後向她問責，既除去了楊嫣也除去了這個礙眼的女人。”

    薑素蹲坐在地上，將頭靠在他的膝頭，聲音低啞卻帶著笑意，“是我錯了，我不該殺人，可事到如今，你竟然連她的名字都不願向我透露，是怕我尋仇嗎？

    可剛才離開那人已經說了，那個女人叫蘇悟，是不是？如今她在哪裏？被你保護在你自己的院子裏？

    而我呢？你口口聲聲說要珍視的人，卻被你無情的質問著。”

    “不願意告訴你她的名字，是因為你不配知道她的名字。”莫頃廷聲音輕柔，說出口的話卻讓薑素心頭猛地一震，頹廢的跌坐在地上。

    莫頃廷低頭看著她的頭頂，如今的蘇悟正如當初的薑素，曾幾何時她也是個為了他可以拋棄一切的女子，現在的她怎麽配得上薑素這個名字？

    “從遇到你，我便知道你是沐國安排的奸細，可你救了我的命，你是那麽美好，那麽單純，我相信你是真的愛我，所以我願意忽視掉這些。

    甚至承諾一生一世，珍視你，愛護你，若有一日我完成自己的心願，便隻留你一人。

    兩年來你所承受的一切，我一筆一筆都記在心裏，有朝一日我也會一筆一筆還回去，可是你主動找到沐國埋在恒國的奸細，從我這裏套取消息。

    這些我都當是後院的日子太辛苦，你也是被逼無奈，可你不該殺人，更不該動她。”

    薑素嗤笑一聲，仰頭看他，“說到底，還是因為你愛上了別的女人，而不再在意我。”

    莫頃廷看著她淡淡道“她住在這裏這麽久，你從不問我她是誰？也不埋怨我為了她而忽視你，這是為何？

    隻要你問，我便會說，哪怕你將這些消息傳出去，我也有能力將它攔下，可是你做了什麽？

    一次，兩次，三次，甚至不考慮楊丞相知道這些以後，在朝中會如何針對我。”

    “哈哈”薑素大笑起來，“攔下？是，你寧王殿下當然可以不將我一個小小的奸細放在眼裏，所有的一切都在你的掌控之中。

    可我是人，一個渴望得到心愛的人關懷的女人，我怎麽可能眼睜睜看著自己喜歡的人對別的女人用情至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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