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緣樓二樓的雅間裏

    李崇茵緊張的拽著自己手中的帕子，午時，四哥告訴她，禮王要見她，她激動的手足無措。

    午後她躲在房間裏將櫃子裏的衣服一件件找出來，試了又試，最終選了一套水藍色的衣裙穿在身上。

    平日裏，她不曾這樣講究過，選這套衣服也是因為她曾經見蘇悟穿過，他那麽喜歡蘇悟，會不會因為她身上有蘇悟的一點兒影子而對她有所不同呢？

    不知不覺間，到了他們約定的時間，四哥將她從府中帶出來，送到這間雅間裏，便離開了。

    如今這裏隻有她一人，想到一會兒就要單獨與禮王相處，她臉上爬上一絲紅暈。

    她雖然喜歡他，卻隻能遠遠的看著他，從沒機會與他獨處過。

    正想著，雅間的門被人從外推開，一襲深藍色錦袍的男子抬步進了雅間。

    李崇茵慌忙起身行禮，“見過禮王殿下。”

    莫頃延微微抬手，開口道“坐吧。”

    她乖巧的起身坐下，頭微低著，眼神卻不受控製的往他的方向看，手中的帕子已經被汗濕。

    “本王今日請你來是想麻煩你幫本王做一件事。”

    “殿下請說。”隻要能幫到他，不管什麽事她都願意做。

    “本王想讓你幫本王保護一個人。”莫頃延道。

    “蘇悟？”李崇茵猛地抬頭，心裏想著的名字脫口而出，說完又覺不對，臉一下子漲得通紅。

    “沒錯。”莫頃延道，“聽李崇喬說蘇英不在的日子是你護在她身邊，發生崇玟的事也是你替她說話，才讓她免去尚書大人的責罰。”

    李崇茵眼睛眯了眯，直視著莫頃延，“的確是這樣，不知殿下要我如何保護她？”

    她想過嫁入禮王府後要與蘇悟聯手應對柳瀟韻，而這些也不過是她想留在他身邊而想到的無奈之舉罷了。

    連蘇悟自己都沒應承下的事，她沒想到會是他來向她提出，難道她就這麽好欺負嗎？

    “年後，我會安排她離開亙都，到時候，她肯定不願蘇英陪同，所以麻煩你與她同行。”

    “什麽？”

    李崇茵驚訝極了，離開？蘇悟為何要離開？如今亙都百姓議論的最多的便是禮王的親事，這種時候他讓蘇悟離開？

    雖然她與蘇悟接觸的時間不長，但聽到她說他要娶妻時，蘇悟眼中的糾結和不安她看在眼裏，他是要將她送出亙都，以免她影響他的前途嗎？

    也是，他邊關立功，是朝中不可多得的人才，也是儒陽侯府郡主和曦國公主都想要嫁的人，怎麽會為了一個如此平凡的女子而自毀長城呢？

    “她在亙都，本王沒有能力保護她，派別人去，本王不放心，所以你是最好的人選。重要的是”他認真的看著麵前這個麵帶怒容的女子，

    “你是李崇喬的妹妹，我不願你在我身上浪費時間，這一世我隻會愛她一人。外麵天高海闊，出去走走轉轉，你會發現世間的好男子多的是，而我並非你的良人。”

    隻愛她一人？一世？李崇茵腦中不斷地重複著他的話，她從未想過禮王身邊會隻有一個女人，所以就算不愛，她也有機會站在他的身邊，陪他終老。

    可如今他的話是說，就算沒有蘇悟，她也不可能陪在他身邊？

    “我願意入禮王府為妾。”她眼眶微紅。

    “然後呢？”莫頃延輕笑一聲，“守在王府後院，每日等待著本王的垂憐？你一身武藝無處施展，荒廢在無盡的爭鬥中？

    李府後院那麽多年的爭鬥你還看不清嗎？非要活在痛苦中？

    憑著你的身份，和太子殿下對兵權的渴望，你完全可以嫁入禮王府，我也不過是他攬權的工具而已。

    可你是李崇喬疼愛的妹妹，無論是我還是他都不願你陷入這場爭鬥。出去走走看看，為自己爭一片天不好嗎？”

    莫頃延不知何時已經離開雅間，她肩上落下一隻大掌，抬頭看去，是四哥擔心的眼眸，她伸手抱住他，輕聲的飲泣著。

    她沒想到自己第一次與莫頃延談話竟是這般情形，過往那麽多次她出現在他眼前，他眼中從不會出現異樣的眼神，哪怕是厭惡都不會有。

    今日他對著她說那麽多，也不過是為了四哥和蘇悟，她不得不認清一個事實，那就是，他從來不將她放在眼裏。

    李崇喬輕柔的拍著她的肩膀，他也曾經勸說莫頃延將崇茵納入禮王府，可莫頃延堅定的搖頭。

    這傻姑娘甚至從未跟莫頃延麵對麵交談過，便說喜歡他，問她喜歡他哪裏，她又說不上來，對於妾的身份她又了解多少？

    受寵的妾可以為自己的子女爭取到好的待遇，就如她一般，可以快樂無憂的長大。

    那不受寵的呢？清冷的後院一角，便是餘生的歸宿，無盡的黑夜和冷寒會折磨的人失了心智。

    莫頃延說的對，真正愛護她的人，不會願意她受半點兒委屈，他這麽惹人喜歡的妹妹，會有人善待她的。

    ————

    早起，院子裏的雪已經被清理幹淨，獨留長廊上三個詭異的雪人正對著蘇悟招手，她忍不住笑出聲來。

    “一大早的這是在笑什麽？”秦鬆仁推開門看到她笑容滿麵，忍不住問道。

    蘇悟指了指雪人的方向。

    秦鬆仁卻還記得昨日蘇英將他剔除的事，嘴角抽了抽，回她一個敷衍的笑容。

    這時，蘇英也打開了房門，看到兩人正指著雪人在說話，她臉上瞬間笑開了花，快走兩步走到雪人邊上，想要摸摸它們。

    可她剛走到那裏，臉上的表情瞬間變得嚴肅。

    蘇悟和秦鬆仁對視一眼。

    “怎麽了？”蘇悟問道。

    蘇英眉頭皺起，嘴角緊抿，麵色難看的看著她。

    見蘇英不說話，他們兩個抬步上前。

    很快，他們的表情也變得凝重，因為雪人後麵藏著屍體，三具屍體。

    蘇悟一把拽過蘇英，將她往院外推，“去看看寧王回來了沒有。”

    “好。”蘇英沒有絲毫遲疑，快步跑出院子。

    蘇英走後，蘇悟對著門口喊道“舒恍。”

    舒恍瞬間出現在門口，看向她，也不說話。

    “昨夜你離開過？”蘇悟問。

    “醜時離開過一刻鍾，怎麽了？”舒恍疑惑的問道。

    “你自己過來看。”

    舒恍稍稍遲疑了一下，抬步進了院子，很快來到他們近前，看到眼前的場景，他眸光一沉。

    前些日子挑事的人已經解決了，怎麽又來？死的還是嫣夫人和她身邊的兩個貼身的丫鬟。

    那人好像對他的行蹤了如指掌，他自從被派到蘇悟身邊也就離開過三次，兩次是因為莫頃延來，一次是昨夜主子有事找他。

    三次裏麵就有兩次出了事，這次出事的還是前兩次挑頭找事的人，這明顯是在針對蘇悟。

    “我讓人去查。”

    他沉聲說完，飛身離開，片刻之後，回轉身來守在她身邊，“已經讓人去查了，你先回房歇著吧。”

    雖然這嫣夫人來找過她的茬，但沒對她造成什麽實質性的傷害，所以她並沒有將嫣夫人放在心上，如今人死在她這裏，是擺明了要嫁禍她仇殺？

    蘇悟滿麵愁容的坐在房間的椅子上，“嫣夫人是何來路？”

    “相爺府的庶女。”

    “相爺府？”蘇悟瞬間頭大，相爺豈是她能惹的？就算隻是個庶女，丞相也不可能置之不理的，這人還死在她這裏，這是要將她置於死地？

    “是。”舒恍的回答讓她更加頭疼，到底是什麽人這麽恨她，要將她置於死地？

    她自從來了寧王府就沒出過這個院子，更不可能去得罪什麽人，怎麽就惹來了這樣的禍事？

    蘇英匆匆忙忙跑進來，喘著粗氣道“王王爺還未回府。”

    “我已經讓人去通知王爺了，王爺聽到消息應該很快就會回來。”舒恍麵上的表情也變得更加難看。

    就在此時，院外傳來慌亂的腳步聲，很快，人已經到了院兒裏。

    “舒大人，出事了。”

    舒恍看了蘇悟一眼，抬步出了房門。

    他雖然是王爺身邊的隨從，卻也沒有很大的權利可以幹涉王府內宅之事，這裏剛出了事，孟管事就來尋他，其中是否有關聯？

    “什麽事？”

    孟管事走近幾步低聲道“嫣夫人不見了。”

    “不見了就去找，尋我有何用處？”舒恍陰沉著臉，目光看向雪人後麵，很快收回。

    孟管事為難的湊近他，繼續道，“若隻是不見了，老仆自會讓人去尋，可……夫人院子裏到處都是血跡，怕是……怕是已經沒了。”

    “派人去尋王爺回來再做定奪。”舒恍冷聲道。

    孟管事還想說什麽，舒恍卻已經失了耐心，“去。”

    王府的守衛都在舒恍手中掌握著，孟管事來找他也是為了尋求幫助，沒想到得來的竟是這樣的回答。

    孟管事忍不住往房間裏看了看，感受到舒恍冷寒的目光，馬上收回視線，微微躬身，退了出去。

    見人離開，舒恍腳尖輕點，飛身離開，不一會兒，院門外多了兩個侍衛模樣的人。

    舒恍吩咐道“除了王爺，任何人不得入內。”

    “是。”

    安排好這些，舒恍才再次進入房間，對著滿麵焦急的蘇悟道“將屍體抬走還是你離開？”

    蘇悟愕然，這是什麽意思？

    “王爺沒回來之前這是最好的辦法，誰都預料不到一會兒會發生什麽，既然有人能將屍首帶到這裏，那就一定是王府內的人，慌亂之中，我無法保證你的安全。”舒恍解釋道。

    沒等蘇悟給出回答，院門口已經傳來了爭吵聲。

    “你們都給我讓開，嫣夫人出事，一定跟裏麵的的女人有關。”女子憤怒的說道，

    “前些日子嫣夫人來尋自己的物件發現了她與人通奸，她懷恨在心，所以將嫣夫人殺害，我們要為嫣夫人討回公道。”

    “來不及了。”舒恍眼睛一眯，“我帶你先離開。”

    不等蘇悟說什麽，他已經走到蘇悟身邊，想要伸手去抓她。

    秦鬆仁出手阻攔，“你要將她帶到什麽地方去？”

    “王爺的院子裏有暗衛把守，一定能護她周全。”舒恍也不隱瞞他的打算，“關係到人命，若不想讓她被牽扯，再次入獄，離開才是唯一的辦法。”

    “那他們呢？”蘇悟起身，“我走了，他們豈不是要被當做殺人凶手？不能一起走嗎？”

    “現在這樣的局勢，總要有一人來做替罪羔羊。”舒恍目光在蘇英和秦鬆仁身上掃過。

    他整日把守的院子是個空院子？誰會相信？“他留下，你和蘇英離開。”

    “好。”聽到舒恍的提議，秦鬆仁毫不猶豫的答應，然後鄭重其事的看著舒恍，“她們就交給你了，一定保護好她們。”

    “不行。”蘇悟道，“此事因我而已，我不需要什麽替罪羔羊。”哪怕再次入獄，她也不能讓別人替她受過。

    屋外突然走進一人，他低聲在舒恍耳邊說了什麽，轉身離開。

    “王爺也如此安排。”舒恍看向蘇悟，“放心，我們不會讓他有事的。”

    “走吧。”秦鬆仁拽了拽她的衣袖，“再晚一個人都走不了了，連這小丫頭也要跟著遭殃。”

    蘇悟定定的看著舒恍，“你確定能還我一個完好的他？”

    “我確定。”舒恍微微點頭。

    “好。”

    話音剛落，舒恍拉著她來到窗前，對著身後的蘇英說“跟著我走。”

    蘇英點頭。

    三人幾個起落，來到一處院子，他們剛落地，瞬間有十多個侍衛打扮的人圍了上來，看到是舒恍，他們又瞬間消失。

    舒恍叫來兩個小丫鬟，將蘇悟和蘇英安排在一個院子裏，又吩咐了丫鬟幾句，很快離開。

    寧王府門口，莫頃廷翻身下馬，卻沒有急著進府，而是麵無表情的看著身後，那裏有一輛馬車緩緩駛近。

    馬車停在寧王府門口，身後跟著的隨從連忙走上前來將車簾掀開。

    馬車上是一位五十多歲的老人，黑白相間的頭發整齊的束起，麵上帶著不容小視的威嚴。

    “丞相大人請。”莫頃廷上前拱手道。

    “王爺請。”楊丞相恭敬還禮。

    兩人一邊說著，一邊往府裏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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