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還不是商談這些的時候。”童陌引道，“等到勝券在握的時候，再商議此事也不遲。”

    “那便勞煩童大人想想辦法，本王相信童大人有這樣的能力。”莫頃延道。

    “謝禮王殿下信任，隻是下官聽命於寧王殿下，最後如何抉擇是兩位殿下的事，下官不敢妄論。”童陌引躬著身子，恭敬的回道。

    莫頃延嘴角微勾，沒再繼續說下去，“本王還有事，先行一步。”

    “恭送禮王殿下。”

    ——

    回去的時候，蘇悟與莫頃延並肩而行，兩人都沉默著。

    蘇悟還沒有從今日聽到的秘聞裏回過神來，莫頃延則是在考慮著下一步的打算。

    莫頃延突然拉住她的衣袖，她茫然的回頭，“怎麽了？”

    “吃過飯再回去吧。”莫頃延指了指身側的酒樓。

    “好。”

    兩人先後落座，莫頃延點了蘇悟最愛吃的菜，又叫了一壺酒，打發小二出去。

    “是不是嚇到你了？”小二出去後，莫頃延柔聲問道。

    “嚇倒不至於，隻是沒想到事情會是這樣的。”蘇悟略帶惆悵的說。

    “事情是這樣一切才說得通。”莫頃延歎口氣，左手扶額，“柳瀟韻嫁入禮王府，為太子換取儒陽侯府一半的兵器秘法。

    剩下的一半在卜陽柳府，所以翁聲才會執意讓翁海娶柳家的女兒。

    兩年前蒼言閣在映山查到翁聲私造兵器，湘樓的錦娘為此喪命，我欲深究卻出了雲了師父被冤的事情，所以擱置不前。

    莫頃廷不知用了什麽辦法讓太子改變了策略，開始重用我，奪兵權，謀兵器秘法，籠絡人心。

    將這一切做的差不多了，太子又挑起事端，想讓我和梅府折在私造兵器一案上。

    我該慶幸那時出現在昀陽的是莫頃廷而不是旁人，若非如此，我根本沒辦法護你周全。”

    門外傳來敲門聲，小二將酒菜端上桌，恭敬的退了出去。

    蘇悟走到莫頃延身邊，雙手搭在他的肩上。

    莫頃延抱著她的腰身，繼續道，“莫頃廷想將我推上去，卻不知自己才是最合適的人選，我多年經營未及他三分，又怎麽有能力坐上那個位置呢？

    外公早在為我打算，我卻一直不敢跨出那一步，如今跨出這一步非我所願，也非我能及，我是不是很無用？”

    “沒有，你所求的與他們不同而已。”蘇悟輕聲安慰著。

    他求的是世間太平，無戰亂，無冤魂，權勢對他而言並沒那麽重要。

    隻是沒有無上的權勢，又怎能做到這些呢？

    ——

    兩人用完午飯，便去了梅府，與梅老爺子告別。

    梅老爺子聽聞莫頃延要將蘇悟帶走，氣得直接從椅子上跳了起來，“你說什麽？我剛幫你操辦了親事，你就將她帶走？”

    “外公，您別生氣。”莫頃延陪著笑，想要扶梅老爺子坐下。

    梅老爺子直接拍開他的手，“我不答應。”

    “外公”

    莫頃延還想再說什麽，卻被梅老爺子直接開口打斷，“讓她離開也行，一年後生下你們的孩子，你想帶她去哪兒就去哪兒，我不管，現在要走？不可能。”

    “外公”莫頃延聞言眸色一沉，他沒想到外公這麽執著。

    “別叫我外公，我沒你這樣不孝順的外孫。”梅老爺子背過身去，負在背後的手微微顫抖著。

    他這麽心急讓他們成婚是因為莫頃延說他隻喜歡蘇悟一人，亙都那個王妃是個擺設，就算要生孩子也隻能是蘇悟生。

    當初那麽篤定的將人送來這裏，如今親都成了，竟要將人帶走？

    奪權的重要時刻將自己最珍視的人放在身邊，實在不是明智之舉，他想要莫頃延留一個孩子隻是想給焱兒一個交代。

    萬一莫頃延失敗了，至少還留下了他的血脈。

    “外公，您覺得我還不夠可憐嗎？”莫頃延慘笑一聲，眼眶微紅，“自小失了母親，在那個女人身邊長大，被她利用，被她陷害，還要被親生父親折磨，這樣的日子眼看就要到頭。

    無論是生還是死，總有一個結果，我隻要一個結果，即使死了也沒有什麽不甘心的。

    你想讓我留下一個可憐無依的孩子，無非是走我的老路，我不想我珍愛的孩子與我一樣。”

    “所以我讓你將她也留下。”梅老爺子側著身子，憤怒的吼道。

    “留下做什麽？”莫頃延道，“孤兒寡母守著一個空宅度過餘生？我若敗了，梅家也不可能有好的結果，更何況是她呢？

    我寧願她回到曦國，重新開始新的生活，也不願她被我連累一世。”

    莫頃延聲音裏帶著太多的無奈和痛苦。

    蘇悟鼻尖一酸，眼淚瞬間湧出眼眶，她側過頭去，抬手擦掉，很快恢複平靜。

    梅老爺子身子微微顫抖，聲音裏也帶了哽咽，“是我錯了。”他深深吸了一口氣，“你跟你母親果然是一樣的性子，我不該將你留在皇宮裏，如果當初我將你接出來該有多好。

    那樣你就可以如尋常人那般成親生子，即使你不認識我這個外公，隻要你開心快樂就好。

    罷了罷了，走吧，你們都走吧。”

    莫頃延心酸的閉了閉眼，一滴清淚終於還是流了出來，他轉身拉著蘇悟向外走去。

    “活著。”

    房門打開的時候，梅老爺子突然吼了一聲，身子卻依然背對著他們。

    莫頃延頓了頓，回頭再看老人一眼，拉著蘇悟離開。

    ——

    夜已經深了，房間裏，蘇悟和莫頃延靜靜的躺在床上，誰都沒有開口說話。

    許久之後，莫頃延緩緩開口“外公一直都在替我謀劃著，修嵐、修蒙、修禹、冉兮、甚至梁亦念，這些從小出現在我身邊的人，都是他安排的。

    暗影對我們的訓練是殘酷的，我們從小見慣了死亡和別離，卻終究不能習慣。

    母親死前最後一句話便是讓我離開皇宮，我將這話原原本本的告訴了外公，可他沒有那麽做。

    我本以為自己身邊的十個暗影已經是極限，卻不曾想，前些日子蒼言閣突然湧出上百名暗影，那一刻我才發現，我對外公的了解遠遠不夠。”

    蘇悟側過身子，雙手緊緊的握住他的左手。

    “外公說的沒錯，我與母親是一樣的性子，隻想安安靜靜的活著，卻被推到風口浪尖。”

    莫頃延也側過身子將蘇悟攬在懷裏，緊緊的抱著。

    “蘇悟，我是愛你的，想給你你想要的生活，可一切好像都在跟我作對。

    我也瞞了你很多事情，我怕跟你圓房之後，你知道了真相會恨我，所以我不能

    我答應你，隻要你想知道，隨時可以來問我，我絕對不會再瞞你。

    在你不想知道的這段日子裏，我們好好的，行嗎？”

    蘇悟深深吸了一口氣，聲音平靜無波，“好。”

    這一切都是她的選擇，與他無關，是她說了不想知道的，哪怕以後後悔也是她該承擔的。

    不知過了多久，蘇悟漸漸睡去。

    房間外傳來修嵐的輕喚，“主子。”

    莫頃延慢慢鬆開懷中的女子，認真的在她額上落下一吻，掀被下床。

    “怎麽了？”

    “童大人傳來消息，梁公子不願配合，他說要見你。”

    莫頃延抬手揉了揉眉心，“走吧。”

    ——

    卜陽城府衙，梁亦念陰沉著臉坐在椅子上，手中的茶水已經涼透，卻遲遲不願換新茶。

    童陌引安靜的坐在梁亦念對麵的椅子上，神色淡然，讓人看不出情緒。

    兩人已經在這裏耗了四個時辰了，梁亦念愣是不妥協，童陌引實在沒辦法才讓人去尋禮王殿下。

    莫頃延走進來，淡淡掃了梁亦念一眼，開口道，“我來了，你要如何？”

    梁亦念緩緩抬頭看向他，眸中一片死寂，似是看一個陌生人一般冷漠。

    “童大人，煩請出去一下。”莫頃延對著童陌引道。

    童陌引立馬起身告退。

    “說吧，找我來做什麽？”莫頃延對上梁亦念冷漠的目光，沒有絲毫退讓。

    梁亦念猛地站起身來，走到他麵前，一把抓住他的衣襟，“莫頃延，我竟不知你如此卑鄙無恥。”

    莫頃延直視著他，“這話你不是第一次說，我也已經解釋過，你一向知道分寸，為何非要在此事上失了分寸？”

    “嗬”梁亦念冷笑道，“知分寸？我以前是太過信任你，才會讓你如此利用。”

    “我不明白你在說什麽。”

    “哼你有什麽不明白的？當初你說不告訴她那些事情是為了保護她，如今想來隻是想將她強留在你身邊罷了。”

    “你覺得現在說這些還有用嗎？她已經是我的妻了。”莫頃延心中湧起一股無名火，不假思索的開口道。

    “你”梁亦念一拳就要打在莫頃延臉上。

    莫頃延伸手擋住，眼中露出不屑，“你想讓她看到我臉上受傷，然後找你算賬？你做夢。”

    “莫頃延，是我小看了你。”梁亦念緊緊握著拳頭，咬牙切齒的看著他。

    “我不想在她的事情上與你爭吵，你早就沒資格跟她在一起，所以不要將你的無能怨怪在別人身上。”莫頃延道，“就算要離開，也請把這最後一件事做完。”

    莫頃延說完，一把拽過被梁亦念抓著的衣襟，甩袖離開。

    “莫頃延，你會後悔的，她總要知道真相，你就不怕到那時，她義無反顧的離開你？”梁亦念對著莫頃延的背影沉聲道。

    莫頃延頓住腳步，嘴角上揚，出口的話滿是嘲諷，“不會有那麽一天，如果有希望你會是陪在她身邊那個人。”

    說完他不再停留大步離開。

    梁亦念微眯著眼睛看著莫頃延離開，他不斷告誡自己，她已經嫁人，不要再妄想，可那個人跟他一樣可惡，憑什麽她可以安心的接受莫頃延的好，卻不能接受他？他不甘心。

    離開？想得美，憑什麽是他離開？他就要眼睜睜看著莫頃延自掘墳墓。

    禮王離開後，童陌引大著膽子走了進來，看到椅子上氣鼓鼓的梁亦念，他沒敢說什麽，隻安靜的坐著。

    一炷香後

    “童大人不是來調查那本賬本的嗎？有什麽該問的，問就是了。”梁亦念淡淡開口。

    ——

    蘇悟一覺醒來，身邊已經無人。

    她起身梳洗完，走出房門，眼神瞟向八角亭，那裏卻空無一人。

    “他去準備早飯了？”蘇悟問身邊的修嵐。

    “主子出去了。”修嵐道。

    “哦。”蘇悟淡淡回著，麵上難掩失落。

    此時，冉兮送來早飯，見她愣在門口，不免打趣道，“怎麽？主子一日沒為你做早飯，就這麽失魂落魄？”

    蘇悟瞪她一眼，小跑著走過去，作勢要掐她。

    冉兮連忙快跑兩步閃躲開，兩人在院中打鬧，早起的陰鬱瞬間消散。

    片刻後，兩人坐下來安靜的吃飯。

    “聽說了嗎？”冉兮突然神秘兮兮的湊近她幾分問道。

    “什麽？”蘇悟茫然問道。

    “李崇茵的事情成了。”

    “什麽事？”蘇悟一時沒有反應過來。

    冉兮不客氣的拍了她一下，“就是李崇茵和梅時青的事情啊。”

    “真的嗎？”蘇悟臉上先是一喜，但想到秦鬆仁，笑意瞬間收斂了幾分。

    “自然是真的。”冉兮得意的笑著，“昨夜兩人在花園裏私會被我撞了個正著。”

    見她這般，蘇悟突然小聲說，“別老是關心別人的事情，你和修嵐現在如何了？”

    聞言冉兮嘴角一抽，斜她一眼，恨不得將她的臉直接塞進麵前的碗裏，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

    “修嵐是個麵冷心熱的人，你再努力努力，說不定下一個好消息就是關於你的。”蘇悟不自知的挑眉道。

    哪兒成想冉兮突然拔高了音量對著修嵐道“修嵐，咱們夫人要給你我牽線，你覺得如何啊？”

    蘇悟微微一愣，轉頭看向不遠處的修嵐，他千萬不要以為她是拿了夫人的身份壓他才好。

    修嵐冷漠的看了兩人一眼，轉過頭去，“我不會娶妻。”

    “看到了吧？”冉兮撇了撇嘴看向蘇悟，心裏一陣揪痛。

    她就知道，就算蘇悟已經嫁給主子，她也是沒機會的。

    罷了，就這樣吧，李崇茵當時喜歡主子喜歡的緊，如今不也找到了自己的良人，她又何必執著呢？隻是心好痛。

    蘇悟見她沒了食欲，心裏暗暗自責，嘴上安慰著，“冉兮，他就是木頭，你別跟他一般見識。”

    “沒事，說不定我很快就死心了，到時候，他求我，我都不會回頭。”她惡狠狠的說著，眼神又瞟了一眼修嵐，似是這句話就是對他說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