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1章 初獵驚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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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的幽光透過穹頂苔蘚斑駁地灑落,為部落鍍上一層陰冷的綠色。
子輝——現在部落裏的人都叫他"小水"——站在洞口活動著手腳,冰涼的空氣鑽進鼻腔,帶著苔蘚特有的鐵鏽味。
他的骨節發出輕微的爆響,這具被狼石改造過的身體正在蘇醒。
"磨蹭什麽?"大貓的聲音從身後傳來,震得他耳膜發顫。
這個兩丈高的巨人正往身上塗抹一種暗綠色的膏狀物,氣味刺鼻得像腐爛的樹葉。"抹上這個,能蓋住人味。"
阿花已經整裝待發,她腰間別著三把不同大小的石斧,背上還綁著一捆堅韌的藤繩。
看到子輝還在笨拙地模仿大貓的動作,她走過來一把奪過藥膏:"笨手笨腳的。"粗糙的手指沾著藥膏在他臉上胡亂抹開,力道大得讓他齜牙咧嘴。
"第、第一次狩獵都這麽隆重嗎?"子輝結結巴巴地問。
藥膏黏糊糊的觸感讓他想起小時候被強迫喝下的苦藥。
阿花冷笑一聲,把藥罐塞進他懷裏:"昨天西邊哨塔發現岩甲狼獸的蹤跡,要是運氣好..."
她突然壓低聲音,"能獵到一頭,夠整個部落吃三天。"
子輝手一抖,藥罐差點落地。
岩甲狼獸?那可是石婆故事裏能撞塌山壁的凶物,一身蠻力,堪比封聖中期,足足有四龍之力。
他下意識摸了摸脖子上的綠紋——自從狼石賜予血脈後,這些紋路就像活物般在皮膚下遊走。
"怕了?"大貓扛起他那根纏著獸牙的巨木棒,陰影完全籠罩了子輝。"現在回去還來得及,繼續幫阿草刮獸皮去。"
"誰怕了?"子輝梗著脖子,聲音卻不爭氣地變調。
他急忙抓起那根臨時分到的骨矛——說是骨矛,其實更像半截巨獸的腿骨,頂端被粗糙地磨尖。
握柄處還殘留著暗褐色的血跡,不知道是哪個倒黴獵人的遺物。
穿過部落外圍的荊棘叢時,子輝的皮甲被勾出幾道口子。
這些由阿草親手縫製的狼皮甲還帶著腥臊味,但確實比他那件破爛的人類衣服結實多了。
前方的光線越來越暗,苔蘚的光輝被高聳的岩壁遮擋,隻剩下零星的光斑。
"記住規矩。"大貓突然停下,聲音壓得極低,"看到獵物先看我手勢。岩甲狼獸的弱點是關節縫隙和眼睛,但千萬別正麵硬抗。"
他轉頭盯著子輝,銅鈴大的眼睛裏閃著幽光,"它的衝撞力堪比四級獸聖的全力一擊,足足有四龍之力。"
子輝咽了口唾沫,突然覺得手裏的骨矛輕得像根稻草。
三人呈楔形陣型前進。
大貓打頭,阿花在右翼,子輝被安排在左後方——這個位置既不會妨礙主力,又能在危急時快速撤離。
腳下的地麵漸漸變得鬆軟,每一步都會陷進厚厚的苔蘚層。某種菌類在被踩碎時發出"噗嗤"的聲響,濺出帶著腥味的黏液。
"停。"阿花突然豎起手掌。她蹲下身,撥開一片熒光蘑菇,露出幾個碗口大的爪印。
爪痕邊緣整齊得像被利刃切割,最深的地方能塞進子輝的整個拳頭。
大貓用手指蘸了蘸爪印裏的黏液,放在鼻前嗅了嗅:"新鮮的,不超過兩個時辰。"他看向阿花,後者已經解下一把短柄石斧握在手中。
子輝突然注意到地麵有些異常。
他蹲下身,發現幾片苔蘚呈現出放射狀的倒伏痕跡,像是被什麽巨物碾壓過。"它往那邊去了。"他壓低聲音指向東北方的一處岩縫。
大貓詫異地挑了挑眉,顯然沒想到這個新人能發現這麽細微的痕跡。他做了個包抄的手勢,阿花立刻貓著腰消失在右側的巨石後。
岩縫深處傳來"哢嚓哢嚓"的咀嚼聲,像是有人在用石磨碾碎骨頭。
隨著他們靠近,一股腐肉與酸液混合的惡臭越來越濃。子輝的胃部痙攣起來,喉嚨裏泛起酸水。他死死咬住牙關,生怕發出一點聲響。
繞過最後一塊擋路的巨石,眼前的景象讓子輝渾身血液都凍住了。
一頭足有十丈長的巨獸正趴在一具不知名動物的屍體上大快朵頤。
它渾身覆蓋著黑曜石般的甲片,每片都有盾牌大小,在幽光下泛著金屬般的冷光。隨著咀嚼動作,背甲下的肌肉像波浪般起伏,凸起的骨刺隨著呼吸張合,發出令人牙酸的摩擦聲。
最可怕的是它的頭部——那根本不像狼,倒像是把鱷魚和野豬拚湊在一起的怪物。
六根彎曲的獠牙從上下頜突出,此刻正插在獵物體內,輕輕一扯就帶出大塊血肉。
子輝的手心沁出冷汗,骨矛在他手中不住顫抖。這哪是什麽"岩甲狼獸"?
分明是頭從地獄爬出來的凶物!他下意識往後退了半步,靴底卻踩斷了一根枯枝。
"哢"的一聲輕響。
巨獸的耳朵猛地豎起,沾滿鮮血的鼻頭抽動著轉向他們的方向。
"糟——"大貓的警告還沒出口,巨獸已經暴起!
它後腿一蹬,地麵轟然炸裂,龐大的身軀竟快得帶出殘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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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貓怒吼著掄起木棒迎上,卻在接觸瞬間連人帶棒被撞飛出去,重重砸在十丈外的岩壁上,碎石簌簌落下。
"分散!"阿花的厲喝驚醒了呆滯的子輝。她已繞到側麵,手中石斧旋轉著飛出,精準砍向巨獸後腿的關節縫隙。
斧刃入肉的悶響中,巨獸發出震耳欲聾的咆哮,轉身就是一爪。
阿花勉強架起另一把斧頭格擋,仍被拍得倒飛出去。她撞斷兩棵熒光蘑菇後才停下,嘴角滲出一絲血跡。
現在,巨獸猩紅的眼睛鎖定了唯一還站著的獵物——子輝。
死亡的寒意從腳底直衝頭頂。子輝想跑,雙腿卻像生了根。巨獸緩緩逼近,涎水從獠牙間滴落,在地麵腐蝕出一個個小坑。
他聞到了那股混合著血腥與腐肉的氣息,看到甲片縫隙間殘留的碎肉,甚至能數清它眼皮上的鱗片。
要死了。
這個念頭閃過腦海的瞬間,胸口突然傳來灼燒般的劇痛。那些綠紋像被點燃般亮起刺目的光芒,一股陌生的力量洪水般衝進四肢百骸。
他的視野突然染上淡綠色,能看清巨獸肌肉的每次顫動,能聽見二十丈外阿花急促的呼吸,甚至能聞到三日前大貓留在岩壁上的汗味。
巨獸撲來的動作突然變得緩慢。
子輝不知道自己是怎麽動的。
他隻覺得身體自己跳了起來,骨矛以不可思議的角度刺出,正中巨獸前爪甲片的縫隙。"噗嗤"一聲,矛尖深深沒入血肉,暗紅色的血液噴濺在他臉上,滾燙得像熔岩。
巨獸發出痛苦的嚎叫,瘋狂甩動前爪。子輝死死抓住骨矛,整個人被甩到半空。在最高點時,他借著下墜的勢頭狠狠一蹬岩壁,竟然翻身騎上了巨獸後背!
"小水!"大貓的喊聲從遠處傳來。子輝無暇回應,他的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手下的觸感——那些甲片邊緣鋒利得能割開皮肉,但連接處有明顯的縫隙。
他抓住一片翹起的甲殼,用盡全身力氣一掀。
甲片撕裂的聲響令人牙酸。巨獸痛得人立而起,差點把子輝甩下去。他死死抓住裸露出來的血肉,指甲都陷進了肌肉裏。
溫熱的血液浸透了他的衣袖,順著胳膊往下淌。
"眼睛!攻擊眼睛!"阿花的聲音突然在不遠處響起。子輝抬頭,看見她正掙紮著爬起來,手裏握著最後一把短斧。
巨獸瘋狂扭動著,子輝被甩得東倒西歪。在又一次劇烈的顛簸中,他趁機拔出插在前爪的骨矛,用盡全力朝那顆燈泡大的眼睛紮去。
矛尖刺入眼球的觸感像戳破一個裝滿水的氣球。黏稠的液體噴湧而出,巨獸的慘叫幾乎震破他的耳膜。
它發狂般撞向岩壁,子輝急忙鬆手滾落,還是被氣浪掀飛好幾丈。
當他頭暈目眩地爬起來時,看到大貓不知何時已經衝到巨獸麵前。
這個兩丈高的巨人渾身是血,但手中的獸牙木棒舞成了旋風。"砰!砰!砰!"連續三次重擊都砸在同一個位置——那塊被子輝掀開甲片的傷口。
終於,在第四下重擊時,木棒深深陷入血肉。巨獸抽搐了幾下,轟然倒地,激起一片塵土。
寂靜。
子輝癱坐在地上,大口喘著氣。他身上的綠紋漸漸暗淡,那股奇異的力量如潮水般退去,取而代之的是全身骨頭散架般的疼痛。
大貓拖著木棒走過來,在他麵前蹲下。這個巨漢的左臂不自然地垂著,顯然已經脫臼,但臉上卻帶著罕見的笑意。
"幹得不錯,小子。"他用完好的右手拍了拍子輝的肩膀,這次力道輕得不可思議。
阿花一瘸一拐地走近,把短斧插回腰間。她盯著子輝看了好一會兒,突然從皮甲裏掏出一塊暗紅色的肉幹扔給他:
"吃了。能緩解狼石之力的反噬。"
子輝接過肉幹塞進嘴裏,頓時被腥鹹的味道嗆得咳嗽起來。但很快,一股暖流從胃部擴散到四肢,疼痛確實減輕了不少。
"你怎麽知道要掀甲片?"阿花突然問。
子輝舔了舔幹裂的嘴唇:"小爺我...我看到甲片之間有縫隙,就像..."他頓了頓,"就像魚鱗。"
大貓和阿花交換了一個眼神。"天生的獵手。"大貓嘟囔著,單手把巨獸的前爪捆起來,開始往部落方向拖行。
回程的路格外漫長。
子輝幫著阿花收集散落的武器,時不時要停下來等受傷的大貓。夕陽的幽光透過苔蘚縫隙,在地上投下斑駁的光影。
他低頭看著自己血跡斑斑的雙手,突然意識到——這是他來到這個奇怪世界後,第一次真正感到自己屬於這裏。
當他們拖著戰利品回到部落時,所有人都停下了手中的活計,阿草第一個衝過來,粗壯的手臂一把摟住子輝,力道大得讓他差點窒息。
"我的小水!"她的聲音裏帶著哭腔,又突然板起臉,"怎麽弄成這樣?皮甲都破了!"
石婆拄著骨杖緩步走來。她蒼老的目光掃過傷痕累累的三人,最後停留在子輝身上。
"看來狼石的選擇沒錯。"她輕聲說,轉身對圍觀的族人宣布:"今晚舉行盛宴!慶祝我們的勇士歸來!"
歡呼聲瞬間響徹部落。子輝被簇擁在人群中,有人往他手裏塞溫熱的菌湯,有人拍打他的後背。
小山擠到他身邊,眼睛亮晶晶的:"小水,你真的打敗了岩甲狼獸?"
子輝張了張嘴,還沒回答,就被大貓洪亮的聲音打斷:"這小子掀了岩甲狼獸的護甲!"
巨漢不知何時已經讓族人接好了胳膊,此刻正舉著一壇發酵的苔蘚酒,"敬我們的新獵手!"
"敬新獵手!"眾人齊聲應和。
火光映照下,子輝看到石婆站在祭壇邊,正用骨刀從巨獸身上取下最完整的一塊甲片。
老婦人對他點點頭,將甲片鄭重地放在狼形巨石腳下——那是獻給狼石的祭品。
夜漸深,歡笑聲在部落中回蕩。
子輝坐在火堆旁,看著阿草用石刀分割獸肉,看著大貓和阿花比拚腕力,看著小山偷偷舔沾了肉汁的手指。他胸口湧起一種奇怪的感覺,既溫暖又酸澀。
這是他在這個世界第一次感到——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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