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5章 飛頭行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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腐植春穀的夜,穹頂那些巨大的“燈籠菌”散發的恒光已黯淡至最低,僅在地麵投下斑駁而模糊的光暈,勉強勾勒出岩柱和地堡的輪廓。
中央最大的帶刺地堡入口,厚重的、用硬木和巨獸肋骨加固的門被緩緩推開一道縫隙。
子輝石水)和大貓的身影無聲地滑出,如同融入夜色的幽靈。大黑緊隨其後,這匹巨狼王似乎也收斂了所有聲息。
“族長。”一個幹澀嘶啞的聲音從陰影中傳來。木梭佝僂著腰,如同從地底鑽出的老樹根,臉上依舊蒙著防毒的厚布,隻露出一雙在黑暗中幾乎看不見的小眼睛。
他的身後,影影綽綽,是上百名脖頸纏繞厚布、沉默不語的胃城遺民。
更令人心悸的是,在這些無頭身軀的頭頂上方,同樣數量的飛頭靜靜懸浮著!
它們麵色青白,雙目緊閉,斷裂的脖頸處延伸出幾縷粘稠的暗紅“細線”,與下方身軀相連,在死寂的夜空中微微飄動,如同被無形絲線牽引的詭異浮萍。
每一顆飛頭的口中,都叼著一根打磨精細、半尺長的青白骨製吹筒。
沒有一句廢話,子輝翻身躍上大黑寬闊的背脊,狼王厚實的肌肉提供了穩定的支撐。
他目光掃過木梭和他身後那支無聲的、散發著陰冷死亡氣息的飛頭隊,隻是微微頷首。
“貓叔,看好族人的身軀,守好部落!木梭,我們走。”
木梭的喉嚨裏發出一聲極輕微的、如同蟲鳴般的呼哨。上空懸浮的飛頭們齊齊顫動了一下,隨即如同得到指令的蜂群,無聲無息地匯攏,飄飛在前引路。
它們的移動並非依靠翅膀,而是一種詭異的懸浮滑行,悄無聲息,隻有極細微的空氣流動聲。
子輝輕磕狼腹,大黑邁開沉穩而輕捷的步伐,如同最矯健的暗影,馱著子輝,緊跟著前方那片死亡的陰雲。
木梭則帶著那百餘名無頭身軀,如同鬼魅般悄無聲息地在地麵滑行跟隨,他們的腳步輕得仿佛沒有重量,與腐殖土接觸時隻發出幾乎不可聞的“沙沙”聲。
這支組合奇詭無比的隊伍,就這樣沉默地融入了腐植春穀邊緣更深的黑暗,向著阿花獵手營活動的腐潭方向疾行。
場景無比詭異!
頭頂是上百顆口銜殺人利器的懸浮飛頭,無聲滑行;地麵是一匹青灰色鱗甲巨狼,馱著一位眼神冰冷、肩染血痕的少年族長。
它們穿過寂靜的裂穀,踏過濕滑的、布滿孔洞的暗紅岩石,風聲在這裏嗚咽,如同無數亡魂的低語,更襯得這支隊伍如同從冥界踏出的死亡信使。
大黑粗壯的爪蹄落在特殊的地麵上,竟也收斂了聲響,隻有肌肉運動時鱗甲摩擦發出的極細微的“沙沙”聲。
子輝端坐狼背,身形隨著大黑的奔跑微微起伏,目光如鷹隼般銳利,不斷掃視著兩側高聳的、如同凝固內髒般的岩壁陰影。
即使有飛頭在前方高空偵察指引,他也不敢有絲毫大意。這腑中世界,每一步都可能踏足未知的凶險。
途中,他們甚至遠遠避開了幾處彌漫著甜腥腐敗氣味的沼澤窪地,那裏隱約有巨大笨重的黑影在渾濁的泥漿中翻滾,發出令人牙酸的“咕嘟”聲,那是連餓極的狼毫族都不願輕易招惹的“沼犀”。
約莫半個時辰後,前方帶路的飛頭隊伍速度微微放緩。空氣中開始彌漫起一股更濃烈的、混合著沼澤淤泥腐臭和新鮮血腥的氣息。
隱約地,一陣陣壓抑的興奮嘶吼和沉重的拖拽聲從一片被巨大瘤狀肉壁環繞的窪地中傳來。
子輝眼神微凝,拍了拍大黑脖頸。狼王會意,速度減緩,悄無聲息地潛行到一塊如同巨獸肝髒般凸起的暗紅岩石後。
眼前的景象豁然開朗。
一片相對開闊的腐潭邊緣,火光跳躍——並非篝火,而是幾盞用沼犀油脂和發光苔蘚混合點燃的簡陋石燈,散發著昏黃而腥臭的光芒。
阿花的獵手營六百餘人正在這裏忙碌著。
他們幾乎人人都成了泥人,身上、臉上糊滿了黑綠色的惡臭淤泥,汗水衝出一道道溝壑,但每個人的眼神卻都亮得嚇人,充滿了一種原始而暴烈的興奮。
地上,已然躺著十幾頭如同小山般的龐然大物——正是那種皮糙肉厚、性情狂暴的“沼犀”!
這些巨獸皮膚如同覆蓋著厚厚的、布滿瘤節的青黑色岩石,粗糙無比,此刻卻已被開膛破肚,暗紅色的鮮血染紅了大地,濃烈的血腥味和內髒的腥氣幾乎令人作嘔。
獵手們三人一組,五人一隊,正用盡各種手段對付這些巨獸。
有人手持頂端綁著巨大燧石片的粗木長矛,冒著被踩扁的風險,瘋狂地捅刺沼犀相對脆弱的眼睛、鼻孔和腹部;有人則甩出浸過水的、異常堅韌的藤索,試圖絆倒這些龐然大物;更多的人,則是在巨獸被放倒後,一擁而上,用骨刀、石斧瘋狂地切割著那厚韌無比的獸皮!
“嘿——喲!嘿——喲!”
粗獷的號子聲響起,幾十名壯漢正喊著號子,用削尖的硬木杠,費力地將一張剛剛從沼犀身上剝下、還滴淌著粘稠血液和脂肪的巨大獸皮抬起,重重扔進旁邊一個早已挖好的、灌滿了渾濁粘稠液體的大坑裏。
那坑中液體散發著強烈的酸澀和怪異的草藥味,是用來初步鞣製獸皮的“藥池”。
另一邊,一些手腳麻利的婦人和老匠人,正用磨尖的骨針和浸過油的獸筋,將一些較小的、或是處理好的皮塊飛快地縫合在一起,試圖拚湊出更大的皮囊。
空氣中回蕩著皮索拉扯的吱嘎聲和骨針穿透皮膜的悶響。
整個場麵混亂、血腥、野蠻,卻又充滿了一種熱火朝天的、為生存而戰的蓬勃力量。
“快!這邊!這張皮子夠厚實!多泡一會兒!”
“縫合處勒緊!對!用死結!要是漏水,老子扒了你的皮!”
阿花站在一處稍高的土坡上,吊著的胳膊似乎已無大礙,她單手叉腰,聲音嘶啞卻洪亮,
如同指揮一場大戰的女戰神,臉上濺滿了泥點和血汙,眼神卻銳利如刀,不斷掃視著全場,發出各種指令。
聽到阿花集合的聲音,這群剛剛經曆了一場“狩獵”盛宴的獵手們,雖然疲憊,卻都興奮地嗷嗷叫起來,迅速向著她所在的位置靠攏。
他們看著彼此身上的血汙和淤泥,非但不覺得狼狽,反而發出粗野的笑聲,互相捶打著胸膛,展示著今日的“收獲”。
就在這時,子輝騎著大黑,帶著那片無聲懸浮的死亡陰雲飛頭隊)和木梭等人,如同暗夜中浮現的鬼魅,悄然出現在了營地的邊緣。
興奮的喧囂瞬間一滯。
所有獵手都停下了手中的動作和笑鬧,目光齊刷刷地投向那突兀出現的隊伍,尤其是看到族長親至,以及那片令人頭皮發麻的懸浮飛頭時,眼神中不由得帶上了一絲敬畏和驚疑。
阿花也是一愣,隨即大步迎了上來,蠟黃的臉上帶著疑惑:“族長?你怎麽來了?還帶了...這麽多‘飛頭’?”
她的目光掃過那些沉默的無頭身軀和空中的飛頭,即使是她,也覺得這景象有些瘮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