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6章 皮囊之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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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子輝翻身下狼,腳步沉穩地走到阿花麵前,目光掃過周圍那些堆積如山的沼犀屍體和正在鞣製的巨大皮囊,微微點頭:“阿花嬸,皮囊準備得如何?”
    “回族長!”阿花挺直腰板,指著那些皮囊,“已經鞣製好能用的,大的有三百多個,小的、拚接的更多!都按您的吩咐,用老根調的‘膠泥’和‘酸液’反複浸泡捶打過了,厚實,耐磨,不容易漏水!就是...時間太緊,味道還衝得很,也沒法完全鞣軟...”
    “夠用了。”子輝打斷她,目光轉向木梭。木梭立刻上前一步,枯瘦的手從懷裏掏出一張簡陋的、畫在獸皮上的輿圖,上麵標注了狼毫族大營、腐潭、春穀等位置。
    子輝、阿花、木梭,三人就著昏黃的沼犀油脂燈光,頭顱幾乎湊在一起。
    子輝的手指如同冰冷的刀鋒,在獸皮地圖上快速劃過,聲音低沉而清晰,每一個字都帶著不容置疑的力量:
    “阿花,立刻挑選一百個最膽大心細、手腳最麻利的獵手,要絕對可靠。讓他們停下所有活計,立刻休息,恢複體力。”
    “木梭,你的飛頭隊,分出五十顆,由你親自指揮,攜帶雙倍普通的麻針,立刻前出,潛伏到狼毫大營外圍的巨骨陰影裏。我要你們像釘子一樣釘在那裏,看清他們每一個哨位,每一條巡邏路線,但絕不準暴露。”
    “剩下的飛頭,由副手統領,隨時待命。”
    “阿花嬸,你的人休息好後,連夜動手,將那些鞣製好的最大、最厚實的皮囊,全部吹脹起來!對,就像吹巨大的皮球一樣,用我們帶來的獸皮風箱,給小爺我使勁吹!吹到鼓脹,但不要吹破!然後用老根特製的‘膠泥’和浸油藤索,把口子死死紮緊,一個皮囊至少要紮三道死結!”
    “完成後,將這些鼓脹的巨型皮囊,用浸過水的堅韌藤蔓,三個一組,五個一串,給我牢牢捆紮在一起!做成...巨大的皮筏!對,就是能在‘腸液河’裏飄起來的皮筏!但要更大,更穩!”
    子輝的語速極快,指令一條接一條,如同冰冷的雨點砸下。阿花和木梭凝神細聽,眼神從最初的疑惑,逐漸變為驚愕,最後化為一種難以置信的、摻雜著興奮與恐懼的明悟。
    他們完全跟不上族長天馬行空般的思路,但卻能感受到這其中蘊含的、近乎瘋狂的冒險和巨大的戰機!
    “族長...你...你這是要...”阿花的聲音有些發顫。
    子輝猛地抬起頭,眼中那狼石幽芒熾亮如星,嘴角勾起一絲冰冷而殘酷的弧度:
    “狼毫族不是仗著迷骨荒原的地利和他們的毒針囂張嗎?不是餓得眼睛發綠嗎?小爺我今夜就給他們送一份‘大禮’!一份他們絕對意想不到的‘厚禮’!”
    “阿花嬸,你的獵手,就是拖動這份‘厚禮’的力夫!木梭,你的飛頭,就是給他們指路的眼睛和最後撒上那把‘毒料’的手!”
    “記住!”子輝的目光如同實質,狠狠釘在兩人臉上,“動作要快!要隱蔽!皮囊捆紮必須結實!醜點無所謂,絕不能散架!醜時三刻,我必須看到‘禮物’送到狼毫族的大門口!”
    “明白了嗎?!”最後一句,已是帶著狼石威壓的低吼。
    阿花和木梭渾身一凜,所有疑問和恐懼都被這股意誌強行壓碎,隻剩下絕對的服從和破釜沉舟的狠勁,齊聲低應:“明白!”
    子輝又是一番布置,才開始了行動。
    獵手營立刻如同最精密的機器般瘋狂運轉起來。
    被選中的一百名獵手強壓住興奮和疲憊,迅速找地方和衣而臥,強迫自己休息。其他人則繼續瘋狂地處理皮囊,鞣製、縫合、檢查。
    木梭口中發出幾聲奇異的、如同夜梟般的低鳴,上空懸浮的飛頭立刻分出一半,約五十顆,隨著木梭那顆飛起的頭顱,如同真正的鬼魅般,悄無聲息地滑向迷骨荒原的黑暗深處,執行偵察與潛伏任務。
    剩下的飛頭則緩緩降低高度,懸浮在忙碌的獵手們上空,如同沉默的監工和護衛。
    子輝則跨上大黑,立於那塊巨肝岩上,如同冰冷的雕塑,目光穿透夜色,遙遙望向狼毫族大營的方向。大黑在他胯下發出低沉的嗚咽,似乎也感受到了大戰將至的緊張與期待。
    ……
    此時,狼毫族的大營深處。
    慘白的巨獸骸骨堆砌成的巢穴和洞窟裏,氣氛壓抑得如同墳墓。白日慘敗的陰影和饑餓的絞索,雙重勒緊了每一個幸存者的心髒。
    空氣中彌漫著更濃重的血腥味——不少受傷的狼毫戰士和狼毫獸得不到有效的治療,傷口在惡劣的環境下腐爛發炎,發出令人作嘔的臭味。
    更多的,則是那種刻入骨髓的、無法滿足的饑餓感。食物早已耗盡,連刮取骸骨上最後一點殘存的骨髓油膏都成了奢望。
    一群群餓得眼睛發綠、肋骨根根凸起的狼毫族人,如同真正的餓狼,蜷縮在陰影裏,他們的目光不時掃過那些受傷的同伴,眼中閃爍的不再是同情,而是一種令人膽寒的、赤裸裸的貪婪和食欲。
    看到族人的血,甚至讓一些餓瘋了的家夥喉結滾動,發出無意識的吞咽聲。
    若非還有最後一絲部落的規矩和阿骨朵積威的震懾,恐怕早已上演人相食的慘劇。
    而被拚死救回來的阿刺,被安置在一處相對完整的顱骨洞窟內,依舊昏迷不醒。
    他臉色灰敗,嘴唇幹裂,即使昏迷中,身體也會偶爾抽搐一下,仿佛仍在噩夢中掙紮。
    幾個僅存的、對他還算忠心的戰士守在一旁,用濕布擦拭他滾燙的額頭,眼神裏充滿了焦慮和絕望。
    突然——
    “敵襲!有敵襲!”營地外圍的骨製了望塔上,傳來哨兵尖銳而惶急的呼哨聲!